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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叙述根特的死亡经过。他也说到法军将自己五个没有武器、而且每个都有一只手受了伤的士兵,丢在雪地里。他说星期天早上,德军必须派传信兵到后线去接收命令,因为他们的电话在星期六夜里被战壕里的迫击炮打坏了。他还说了很多别的事,可是她都记不起来了。惟一使她印象深刻、无法忘怀的事是:当他成为战俘被法军押到后线去的时候,经过〃宾果〃战壕,看到雪地上五个死者中的一个,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跪在一个浅浅的坑里,头向下垂,好像在祈祷一样。
玛蒂尔德全身冰冷,转身看着塞莱斯丁。他问海蒂·怀斯:〃你们那个副官,我们是什么时候把他押到我们后线去的?是星期天晚上还是星期一早上?〃海蒂回答说:〃他讲这些事的时候,总说是星期天晚上发生的。可是我知道他住在德国的什么地方。我会写信给他,或者去看他,告诉他我在这里遇见你们的经过。〃玛蒂尔德问:〃他有没有提到我的未婚夫,那五个人里最年轻的一个?就是那个在两军战壕之间的雪地上,用单手堆起一个雪人的?如果他说到的话,你应该记得吧?〃海蒂合上眼,抿起嘴,轻轻地点着头。几秒钟后,她睁开眼,躲开玛蒂尔德的眼睛,看着桌布的一角,或是桌上的一个杯子,或者随便什么东西,说:〃你未夫是被我们的一架飞机投弹炸死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们德军的战壕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这样的下场。我想你也知道,他已经神经失常了。可是,五个人中藏得最隐秘的一个突然站起身,向我们的轰炸机丢了一枚手榴弹,把飞机击落。这些都是汉斯·杰尔塔克告诉我们的。后来,上级的命令下来了,要大家从战壕里撤退,好让炮兵队开足火力攻击。〃大家都没心思吃饭了。海蒂向侍者要了一张纸、一枝铅笔,记下了玛蒂尔德的地址。她再次说到她这样做,一定会惹她丈夫生好几个星期的气。玛蒂尔德碰碰她的手,表示安慰她,说:〃好了。请你说服那个副官,叫他一定要给我写信。〃她现在才觉得海蒂·怀斯的两个眼睛既美丽又哀愁。她把轮椅转过去,目送她走回她丈夫的桌旁。这个奥地利女子的行动矫捷轻快,就像奥地利山上的牝鹿一样;可是,她戴着钟形女帽的姿态又像极了蒙帕那斯区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她丈夫第二度站起来,行了一个非常僵硬的礼。西尔万吃了一口已经冷掉的炒马铃薯,然后说:〃这场战争也真是一笔莫名其妙的糊涂账。打了半天,敌我誓不两立。可是也许有一天,我们又回到跟从前一样,必须跟所有的人成为朋友也说不定。〃他话才刚说完,那个专门服侍他们这几桌的侍者幽灵般地走到西尔万身旁,对他耳语了一番,告诉他有电话找他。那个侍者的绰号叫〃幽灵〃,因为他总是喜欢附在别人的耳朵旁说悄悄话,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第70节 死了还算他们便宜
当西尔万回来时,神态完全变了。他双眼下陷,眼神涣散,好像受到什么惊吓,魂飞魄散似的。他手中拿着一份报纸,坐下来以后,他把报纸递给塞莱斯丁。电话是毕杰曼打来的。他要西尔万去买一份当天的日报,并且叫他好好照顾玛蒂尔德,不要让她受惊过度。塞莱斯丁看着那份折叠的报纸,打开来念了一阵,然后把报纸放回膝盖上,出声说:〃他妈的!〃玛蒂尔德把轮椅推到他身旁,想要把报纸从他手中拿过来。他出声哀求:〃不要这样,小玛蒂不要这样。〃然后他说:〃那个丁娜·隆巴迪昨天早上被砍头了。他们把她叫做'军官女杀手'。〃第三件事发生在旅店房间里。那时西尔万也在房里。每次出外旅行时,西尔万总是随时随地跟着她,寸步不离的。玛蒂尔德把那条二十多行的新闻念了许多遍。新闻报道说,一个三十三岁的马赛女子,名叫丁娜·爱米拉·玛丽亚·隆巴迪,别名为爱米拉·龚特,另外一个化名为丁娜·巴辛那诺,因在沃克吕兹省的伯尼尔城谋杀步兵上校、大战英雄弗朗西斯·拉鲁耶,被判死刑。虽然她拒绝承认,但她还被控有谋杀另外四名法国军官的嫌疑。
死刑是昨天早上在阿尔萨斯省哈格诺监狱里的一个院子里执行的。根据未署名的新闻记者报道:〃她死前拒绝接受教堂的庄严仪式,但是一直到上断头台的最后一刻,始终都保持着极度的尊严。〃她的审判和行刑,是因为〃某些大家都能理解的原因〃,而没有任何公众在场。那个时候快要十点了,西尔万穿着衬衫,坐在玛蒂尔德身旁,玛蒂尔德则趴在床上。有人敲门说有电话。这次是皮埃尔·玛利·鲁维打来的。西尔万穿上外套,下楼到接待室去听电话。玛蒂尔德继续想着保罗·龚特夫人,未婚前叫做狄伯卡小姐;想着在矿区里工作过度,劳累而死的龚特先生;想着嚷着要投降,被自己人一枪射在脖子上而死的安琪·巴辛那诺;想起丁娜·隆巴迪的长途跋涉;她的海獭皮大衣领和海獭皮帽;她的〃要那些整她小宝贝的人好看〃的誓言;还有八月某个清晨在一所监狱院子里发生的惨剧。
当西尔万回到房间的时候,玛蒂尔德躺在床上放声大哭。她实在再也不能忍受了,哭得声嘶力竭,喘不过气来。
西尔万就是她第二个爸爸。他安慰她,要她平静下来,对她说:〃乖乖,小玛蒂,乖乖。不要灰心,你一定会走到底的。〃
皮埃尔·玛利·鲁维那天下午跟丁娜·隆巴迪的律师见过面。隆巴迪的律师本来就认识鲁维,知道他是马帝约·杜奈的法律顾问,于是提出要跟玛蒂尔德见面的要求。他手上有一封密封的丁娜·隆巴迪的信,要亲手交给玛蒂尔德。玛蒂尔德用力地吸了一下气,显出一副坚强的样子。她说,在拿那封信以前,她一定会洗两次手,以示恭敬。
五月美人区的情侣
一九二四年七月三十一日
哈格诺监狱
杜奈小姐:
我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写不出像你那么优雅的信,所以你可能看不懂我在说什么。特别是我现在边写边等,等着某天早晨狱卒到我囚房来宣布:时候到了。我并不害怕。我从来就没有为自己害怕过。我知道他们会先把我头发剃光,然后再把我的头砍下。可是我尽量不去想这件事。我平常心里乱七八糟的时候,也都是这么做的。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心里还是一团糟,找不到正确的字眼表达我的意思。我这样说,你明白吗?我要告诉你的不是他们控诉我的那些罪行。当他们审讯我时,不知道使了多少阴谋诡计要套我的话,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被他们骗出来。我的律师把这封信交给你的时候,可以证明我说的话。我被他们逮住,主要是我自己太粗心大意了,我不应该在卡尔邦塔逗留那么久的。当我算清了那个拉鲁耶的账后,就应该立刻跳上任何一列火车,奔向远方。如果我这样做的话,今天也就不会在这里给你写信了,因为他们是永远找不到我的。
结果他们在卡尔邦塔逮到我的时候,手枪还在我的行李袋里呢。我就是这样出事的。再说,如果审判的时候有外人旁听的话,我是很愿意承认一切罪名的。我会大声地喊出事情的真相,让大家知道这个拉鲁耶把班卡雷总统的特赦令收藏了二十多个小时,没发布出去。不过,你也想像得出,他们怎么会让我把这件事嚷嚷开来呢?他们谋杀了我的尼诺宝贝,他们所有的人。他们要我承认我谋杀了那些獐头鼠目的家伙!笑话!这些家伙死了还算他们便宜。那个后来升了中尉的杜威涅尔从战壕里对着我小宝贝开了一枪;丹德咸军事审判会的审判长罗曼少校;还有那两个侥幸从大战中留得一命的陪审军官,一个住在费桑德里,另外一个住在戈尔涅街。他们全都自作自受,死有应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们说是我预谋杀害他们的,因为他们僵硬的尸体不是躺在绿灯户区,就是被丢在三流的小旅馆里。但是,谁能一口咬定是我做的?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承认的。
我不想再对你讲这些臭男人的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可能会质问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儿告诉你这些事。第一,那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在寻找〃黄昏宾果〃战壕事件的真相,我恐怕你在寻找的路上,无意中踏进了我的领域,结果不是破坏了我的计划,就是引起别人对我的怀疑而把我逮住。现在嘛,我反正已经是死路一条,上面所说的顾虑都已经不是我的问题了。当你看我这封信时,我已经死去了。我终于得到了永久的安息,不用再为这些人世间的琐事烦恼了。第二个原因是,我知道我们两人的个性在某些地方很像:绝不灰心,永不放弃。
你跟我一样,经过了这么多年,还在寻找事情的真相;你跟我一样,对惟一的爱情一生坚贞不移。你可能觉得一个卖笑女郎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荒谬之极,可是,我虽以卖身讨取生活,但我这一生只深爱着我的尼诺宝贝,从没有爱过第二个人。最后一点理由是,我还记得我那可怜的干妈,因为我不肯给你回信而难过得要命。现在,我马上就要跟她见面了,她一定能了解我以前坚持不回信是有道理的。话说回来,等她知道我终于给你写了回信时,一定会感到很高兴,很安慰的。
第71节 情愿冒充〃战地女郎〃
我干妈一定跟你说过,我跟安琪·巴辛那诺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我们两个人都生在马赛的〃五月美人〃区,也都在那里长大。安琪出生不久后就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呢,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只有一个每天晚上都喝得醉醺醺回到家来的酒鬼父亲。可是你听了也不要同情我,为我难过,因为我们究竟也没那么可怜。不管命运多么悲苦,小孩子自己总会在生活中找点小乐趣。我们跟别的小孩子在街上玩耍,在梧桐树下玩捉迷藏。在这么多孩子里,尼诺已经是最好看、最机灵、对我最温柔多情的一个了。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已经不去上学了。白天,我们就跑到没有人的荒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