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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群伸手从几上取起一朵紫红玫瑰花,随手递给了万青峰,一面说道:“青峰兄,你看,这是一朵用紫色细绢做的玫瑰花,但在花蕊之中,却有一支寸许长的钢针,乃是上好的精铁。”
万青峰用手指轻轻捏了捏,点头道:“不错。”
谢东山愕然道:“这支细针上莫非淬过奇毒。”
李天群微微摇头道:“不是。”他伸手解开胸前衣衫,大家已可看到他内衣外面,缚了一片黝黑的圆形护胸镜,但这片护胸镜已经由中间向四外龟裂成八九片碎片,只是由网形的缚带缚住了,还没有掉下来而已。
李天群缓缓的把护胸镜取下,说道:“这片护胸镜是寒家世代传下来的东西,据说还是我上代祖先当武官的时候,出征安南,得自安南一个武将身上,可挡利簇,刀剑不入,传到兄弟手上,已经快两百年了,今晚若是没有这片护胸镜,只怕难逃毒手了……”
李小云惊愕的道:“爹,这护心镜是被这朵玫瑰打碎的吗?这玫瑰花只是绢制的呀。”
万青峰道:“问题只怕就在这支铁针之上。”
李天群道:“青峰兄说得极是,这朵虽是绢制的玫瑰花,但此人打出的手法十分特殊,旋转着飞来,震力极强。中间这支铁针,就像钻子一样,护胸镜先经它在中心一钻,接着再和玫瑰花上强大震力一震,任何最好的护胸镜也会被震碎。如果没有那护胸镜,这支铁针就可先破你的气功,再则内腑受到剧震,就非送命不可。”
李小云听得急道:“爹,你老人家内腑也被震伤了吗?”
李天群道:“差幸爹这片护心镜,乃是百练精铁制成,爹至少也练过四五十年内功,它震碎护心镜,震力已弱,阿况爹早巳运气护住胸腹,应该是伤不到爹了……”
万青峰道:“天群兄可是被一股阴气渗入内腑了。”
李天群目露惊奇之色,问道:“青峰兄如何知道的?”
万青峰微笑道:“这朵玫瑰花最初穿窗射人之时,经兄弟举剑一撩,已经把它撩个正着,但它所含的震力十分强大,竟然把兄弟撩去的剑尖震开了三寸光景,主要是它这支铁针上好像另有一缕阴气,和兄弟剑尖接触,登时传到了兄弟手腕之上,力道为之一弱。”
李天群点头道:“不错,兄弟护心镜被震碎的同时,的确有一缕阴气侵入内腑,刚才经兄弟运气行功,希望把它从体内逼出,那知运行了快有一顿饭的工夫,依然无法把这一阴气逼出来。”
霍天柱听得一怔,大哥是形意门的名宿,形意门一向以内家自居,竟然连从玫瑰花上传来的一缕阴气,都无法把它逼出体外来,说道:“会有这等事?这是什么旁门手法呢?竟有这么厉害。”
万青峰道:“这个很可能是「借物传阴」手法了。”
李天群道:“这倒并不要紧,只有一缕阴气侵入体内,慢慢总可以把它练化的。哦,青峰兄和二弟追出去,可曾追上什么人吗?”李小云就把追出龙眠山庄,拦住南宫靖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李天群做作沉吟,询道:“他是追踪旋风花来的?”目光一抬,朝万青峰望来,说道:“青峰兄见多识广,和他动过手,大概已可以看出他的来历来了?”
万青峰颔首道:“此人年事极轻,武功却不在咱们几人之下,他使的两种手法,极似少林「拈花手」和「接引神功」,但却又和少林寺的这两种神功稍稍有异,兄弟曾问他可是少林俗家门人,他一口否认。江湖上人,只要他出身某一门派,绝不会不承认的,因此兄弟也不敢确定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所以兄弟要徒手试他两招,如果他是发射旋风花的人,内力之中,必然会含蕴阴气。兄弟试出他内力之中,并无一丝阴气,可能他说的不假,发射旋风花的另有其人,故而兄弟让他走了。”
李天群道:“此人如果不是旋风花,那么旋风花又是什么人呢?”
万青峰一手捻须,微微一笑道:“咱们要找旋风花,此人不失为一条线索。”
第二章有口难辩
凤阳,东控临淮关,西接长淮卫,夙为淮上重镇。最热闹的地段,要数东门大街,一条用大石条铺成的路面,宽阔平整,两边商肆林立。
白天车马络绎,行人熙攘,入夜灯红酒绿,夜市依然,十足的升平气象。就在大街头上,有一家凤阳茶楼,两层楼、五开间门面,门口面对着一大片空地,是摊贩赶集的地方,五方杂处,因此使得茶楼的生意特别兴隆。
凤阳茶楼楼下是普通座,五开间打通的一座大敞厅,板桌长凳茶客们多半是贩夫走卒。有的人敞开胸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有的人半坐半蹲,还把一只飞毛腿搁上板凳,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儿。几十张桌子,每个人纵声谈笑,声音自然十分嘈杂,你声音说小了,你的朋友就没法听得到你在说什么。你如果想耳朵不受干扰,清清静静的喝茶,当然也有了,那就是要高升一步,登楼雅座。
楼上也是打通的五开间大厅,但装潢就大不相同,画栋雕粱,红漆抱柱,临街窗口,围以朱红栏柿,楼板也漆成黄漆,光可鉴人。就是桌子也是黄漆的八仙桌,椅子是雕花的太师倚,连茶碗也都是江西细瓷,一派富丽堂皇。茶客当然也高级了,有过路的达官商贾,和本地荷花大少,还有提鸟笼上茶馆的帮闲人物。人品虽然不一定高,但至少懂得小声说话,不吵别人,当然也没有敞开胸襟,搁上飞毛腿的习惯,这就是雅座了。
这时正是辰刻时光,茶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楼上雅座也几乎已有七成座头。从楼梯口走上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衫少年。他刚一跨上楼梯,站在边上的伙计立即迎着陪笑道:“公子爷请。”
青衫少年游目四顾,他当然想找个临窗的座头,好看看街景,但较好的位子早已给人占去了,剩下来的几张空桌,都是在人丛中间,他没有作声,就由伙计带到一张空桌上坐下。伙计等他落座之后,才陪着笑问道:“公子爷要喝什么茶?”
青衫少年随口道:“清茶就好。”伙计答应着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沏了一壶茶送上。
青衫少年伸手取过茶壶,倒了一盅茶,刚举起茶盅,忽然听到身后一张桌上,正有两个人细声交谈。其中有一句提到了「旋风花」和「霍五太爷」,青衫少年不觉心中一动,衔盅浅饮,一面用心谛听。那两人声音说得极轻,但如何瞒得过青衫少年的耳朵?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五太爷还会怕旋风花?他不来则已,来了管教他吃不完兜着走了。”
另一个人说道:“听说旋风花很厉害,连黄山的万大先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先前那人笑道:“那是万大先生放他走的,万大先生是什么人,他等于是武林盟主,由他出面,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谁不听他的?”
另一个人道:“那你就不知道了,万大先生只和他对了两掌,第二掌上就被震退了半步,才让他走的,哦,听说旋风花还是一个美少年呢,年纪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青衫少年听得暗暗攒了下眉,忖道:“糟糕,江湖上都把我当作了旋风花,这误会就大了。”他喝了一口,放下茶盅,抬起头来,忽然看到左首一张桌上,坐着一个青绢包头,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眼光正好朝自己投来。
这姑娘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凤目清澈有神,当真清丽绝俗,美到恰到好处。只是神色之间,有些冷,使人有寒若冰霜之感,这时发现自己朝她看去,就迅快的别过头去。青衫少年看得出了神,这就合了「张生」的一句话:“这般可喜娘罕见。”他怔怔的望着她,希望她再转过脸来,但她却一直没转过来。
茶楼里来了这么一个美得像天仙般的姑娘,茶客们的眼睛大吃冰淇淋,自然会如蝇附膻,全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所有窃窃私语,也几乎都是在评头论足,还有就是猜测她究竟是何来历?一个单身女子,跑上茶楼来喝茶,这是少有之事,何况她这身打扮,既不似大家闺秀,又不像小家碧玉,那是干什么的呢?
青衣少女先前还不觉得,后来渐渐似有所觉,一张春花般的脸色也渐渐愈来愈寒,凛若冰霜,倏地站起,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往桌上一放,就俏生生朝楼下走去,她是给气走的。青衫少年目光一直送着她下楼,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这位姑娘行路有如行云流水,看来还有一身武功。
心念方动,只听身后有人移动,两个年轻汉子站起身急步跟着下楼而去。这两人正是方才细声谈论「旋风花」的人,青衫少年当然看得出来,他们也是练家子了。这就掏出十文制钱,放在桌上,起身下楼。只听身后有人低声和同伴说道:“你看,这小子紧跟着陆氏兄弟下去,包准有得瞧了。”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这人说的陆氏兄弟,敢情就是下楼去的两人了。”
他匆匆下楼,目光迅速一瞥,看到先自己下楼的两人已经奔出数丈之外。茶楼前面一片空地上,正是摊贩集中之处,人头拥挤,那两人在挤来挤去的人丛中,走得很快,转眼就失去影子,看来他们是追踪那少女去的了。
青衫少年原是一时好奇,才跟下来的,但发现这两人都是会家子,追踪少女下去,心中不禁又替少女担起心来。方才茶楼上有人说他们是陆家兄弟,可见这两人在凤阳一定是地头蛇一类人物,那少女只有单身一个人莫要吃了他们的亏,自己既然遇上,岂能不管?这就跟着追踪上去。
等他挤出人群,目光一抡,才看到两人面对面的站在街口,张口结舌,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分明被人点了穴道,那位姑娘却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这一情形,看到青衫少年眼里,立时明白过来,敢情那位姑娘发觉他们跟踪,才点了他们穴道,以示薄惩;但这是大街口,让他们这样站着,也未免太恶作剧了。
青衫少年缓缓走到他们身边,伸手轻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