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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子云不觉脚下微微一停,暗自忖道:“夏伯伯居然会要索寒心在酒中下了「迷途散」,他这是为什么呢?”
施展「传音入密」,本身必须有极高深的内功,练音入丝,以内功送出,出我之日,人彼之耳,第三者是无法听到的。因此屈一怪和范子云说的话,跟在范子云身后的翟开诚,自然不会听到,他看到范子云走路的人,忽然停下步来,急忙问道:“范公了怎么了?”
范子云用手摸摸额角,说道:“我觉得有些头晕。”
翟开诚道:“在下扶着公子走吧。”
范子云放下手道:“不要紧,我已经好了。”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翟开诚自然知道,服了「迷迭散」的人,酒醒之后,还会头昏,这是必然的现象,但渐渐就会好起来,当下也就紧跟在范子云身后而行。范子云跨入花厅,夏云峰夫妇和万选青兄妹,已经在厅上坐着闲聊,范子云卜前跟夏伯伯夫妇行了礼。
夏云峰一睑关切的问道:“范贤侄,现在觉得好些了么?”
范子云眼看夏伯伯一副慈蔼亲切之容,几乎真的不敢相信他会要索寒心在自己酒中下毒,一面躬身道:“多谢夏伯伯关注,小侄中午大概多喝了几杯酒,回去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只是头脑还有些昏胀。”
夏云峰微微含笑道:“老夫说过,贤侄不会喝酒,酒喝得太快了,男人喝醉酒是极平常的事,不过你是第一次,才会头昏,但这不要紧,过一会就会好的。”
邢夫人一脸堆笑,接口道:“范公子快请坐,以后不会喝酒,就得少喝些。”范子云唯唯应是,退到下首一把椅子落坐。
万飞琼朝他嫣然一笑道:“范公子,我听哥哥说……我该恭喜你啦。”范子云俊脸一红,一时答不上话来。
邢夫人连忙接口微微含笑道:“万姑娘,这件事还早着呢,保主还得派人去和范夫人商量,你待会见到……”她要说「待会见到玉容,不可提起」,但只说到「见到」,只听一阵环佩之声,传了过来,夏玉容已经走入花厅,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万飞琼看到夏玉容,赶忙站起身,翩然迎了上去,叫道:“玉姐姐,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夏玉容拉住了万飞琼的纤手,歉然道:“小妹来迟了,让你久候了。”接着低低的道:“琼姐姐,待会小妹有件事告诉你。”
万飞琼轻笑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了,该恭喜你了。”
夏玉容奇道:“恭喜我什么呢?”
“你还装糊涂。”万飞琼道:“你要告诉我的,不是伯父把你许给范公子的事么?”
夏玉容羞急的道:“人家和你说正经,你倒取笑起我来了。”
万飞琼正色道:“谁取笑你了,我是听哥哥说的,伯父今天中午亲口和范公子提的亲,只要等范公子令堂同意了,就成定局了。”
夏玉容被他说得满脸羞红,低低的道:“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万飞琼道:“也许伯父要等范公子令堂同意了,再告诉你吧。”
夏玉容哼道:“这大概是邢氏出的主意了,她一直住在老子山,就是嫌我,才……”
万飞琼道:“王姐姐别瞎猜了,哦,那你方才要告诉我的又是什么事呢?”
夏玉容附着耳朵,说道:“唐夫人昨晚出了事,你知道么?”
万飞琼点头道:“小妹听我哥哥说过。”
夏玉容低声道:“好像其中还另有内情。”
万飞琼一怔道:“那会是什么事呢?”
夏玉容道:“大概和邢氏有关,我待会再和你详说。”二位姑娘一见面就手拉着手,一直说个没完,大家也也没去注意她们,等她们说了一阵,才回到边上的两把椅子坐下。
夏玉容姑娘因万飞琼告诉了她,爹当面跟范子云提亲的事少女总是脸嫩,见了范子云.就经晕双频,一副腼腆模样,没有昨晚那般亲切。范子云自然也和她一样.不敢把身和她招呼,于是跟万选青说话。不多一会,使女们摆上酒席,这一席酒,是为三人饯行,作为主人的夏云峰夫妇,殷勤劝酒。
范子云心里另有一个疙瘩,那就是师傅说的,中午索寒心在酒中下毒之事,推说头脑昏胀,不敢再喝。万选青只道他中午醉了酒,因此也井不劝酒,倒是万姑娘一会要敬范子云的酒,一会要敬夏玉容的酒,直把两人闹得个脸红耳赤,又羞又喜。
这一席酒,直吃到初更时分,才算散席。夏姑娘拉着万姑娘,先行退席,二人到绿云庵品茗去了。范子云推说头昏,也起身告辞,回转东院。紫玉还在院门口相候,迎着道:“范公子,你不是说过头昏么,不知现在可曾好些了么?”
范子云笑了笑道:“那是我故意说的,不然,今晚又得喝醉了。”
紫玉轻轻的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好坏,连我都相信,人家方才还一直替你担心呢。”说着又道:“你要不要洗一把脸,我给你打脸水去。”
范子云道:“不用了,明天一早就要上路,在下也要休息了。”紫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点点头,回身往里行去。
范子云眼看时光已经不早,不敢耽搁,也就独自走入房中,掩上房门,一口吹熄灯火,静静的坐在椅上,恭候着师傅。直到二鼓之后,只觉窗前微风一凛,屈一怪已在书房现身,低声道:“徒儿,你还没睡么?”
范子云急忙站起身道:“弟子正在恭候师博。”
屈一怪点了点头,在地对面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伸手一指说道:“你也坐下来,为师有话和你说。”范子云依言坐下。
屈一怪道:“堡主今天和你提了亲事?”
范子云脸上一红,低首道:“是的,弟子曾对夏伯伯说,弟子是找家父来的,如今家父尚无消息,家母在堂,弟子年纪小,不能作主。”
屈一怪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才道:“玉容这孩子,倒是不错,不过你就要离开这里了……”他略为一顿,又道:“据为师看,万少庄主只怕也已被索寒心在酒中做了手脚,为师这里有一颗解药,你好好收藏,目前暂且不可吐露口风,伺有机会,不妨暗中给他服下。你此去金陵,见到盛老前辈时,可把此地所见所闻不用隐瞒,暗中告诉他,但必须没有第三者在场,这一点,你务必切记。”
“还有。”屈一怪又道:“堡主不知道你「迷迭散」已解,你住到盛记镖局之后,可能会有后命,要你去做什么,你凡事必须和盛老前辈商量,方可行动。好了,你初次出门,凡事自己小心,为师要走了。”不待范子云多问,一道人影,已穿窗而出。
范子云轻轻掩上窗户,正待就寝,只听房门上响起一声极轻的剥啄之声,心中微微一怔,问道:“什么人?”
门外响起紫玉的声音,轻声道:“是小婢,给公子送茶来了。”
范子云心中暗道:“自己明明告诉她已经睡了,这时候她还做什么来呢?”心中想着,还是起身打开门闩,房门开处,紫玉一手端着灯盏,一手果然端着一盏香茗,轻盈的走了进来,清澈的眼神看了范子云一眼,嫣然笑道:“公子果然还没有睡,小婢给你送茶来,没有错吧。”
说着一手把灯盏放到桌上,然后又双手捧着茶碗,送到范子云面前,娇声道:“公子请用茶呀。”
范子云从她手上接过茶碗,含笑道:“多谢姑娘,夜色已深,你干么还要给我送茶来?”
紫玉缓缓低下头去,说道:“因为……明天一早,你就要走了,不知哪一天才能见到你……所以……所以……”她连说了两个「所以」,头垂得更低,幽幽的道:“我……再想来看看你……”
范子云走上一步,感动的道:“谢谢你,其实我心里出和你一样,再想看你一眼。”
紫玉道:“方才你问我姓名,我没有告诉你……”
范子云道:“姑娘是特地来告诉我的么了”
“不,我说过日后你自会知道。”紫玉背着身,幽幽的道:“但我想……”
范子云不待她说下去,急着问道:“你想什么?”
紫玉声音说得更低,轻声道:“也许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了,再见到我,你也许不会再认识我了。”
范子云道:“那怎么会呢?我水远也不会忘记你的。”
紫玉摇摇头,羞涩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范子云道:“那你是说……”
紫玉缓缓转过身来,举手掠掠鬓发,嫣然一笑道:“因为你认识的是紫玉,不是我,见了面,自然认不出了。”
范子云轻哦一声,诧异的望着她,低声问道:“你易了容?”
紫玉轻轻点了下头,又轻轻摇了下,说道:“我如果易了容,这里的人,都是老江湖了,能瞒得过谁?我只是稍微化了些妆,掩去了本来的我。”
范子云喜道:“那你是为了要给我看看你的本来面目来的了?”
紫玉点点头道:“这就是我不避嫌疑,要在深夜来的缘故了。”
范子云道:“不敢请耳,因所愿也。”
紫玉道:“那你就不许偷看。”她很快转过身,背着他,用手绢在脸上轻拭了一阵,倏地转过身来,低声道:“现在你看到的就是我了。”
紫玉本来就是生得面目清秀,甚是娟好,但她这一转过身来,竟然完全变了个人。不,她脸型是不会变的,但黛眉如画,没有方才那么粗了,一双灵活清澈的眼睛,却比方才大多了,瑶鼻更挺,樱唇像水红菱一般,更有棱角,本来脸色稍嫌白中透黄,如今却白中透了红,白得像羊脂白玉,晶莹有光。他几乎不敢相信,转眼之间,她会变得像天仙下凡。
夏玉容也很美,但美得文静,只是稍嫌冷肃。青凤万飞琼也很美,轻盈得像头百灵鸟。紫玉和她们都不同,她在娇婉妩媚之中,另有一股英气,像朝阳中含苞初放的玫瑰花,散发着清新有生命的朝气。他看得呆了,怔怔的望着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一双清澈的眼神,也脉脉含情的望着她,双颊有些红晕,低低的道:“你现在认识了吧。”
范子云嗫嚅的道:“你真美。”
紫玉羞涩的白了他一眼,轻嗔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