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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头公看出他的面色非常严肃,立知其中必有事故,郑重道:“那老儿人很和气,他不会对你有何不得体吧?”
郑一虎道:“他管教不严,纵小鞭人,我受的侮辱毕生难忘。”
铜头公道:“他的孙辈众多,你指的是谁呢?”
郑一虎道:“一个丫头。”
铜头公啊声道:“他的孙辈中只有「西域凤」最骄傲,你却偏偏遇上她,那个丫头连我老人家也不敢惹呢。”
郑一虎道:“西塞之父守在面前,他没有一句呵叱,我是连他也恨上了。”
铜头公叹声道:“西塞之父的家教很严,可就独对这小丫头特别爱护,但很奇怪,他竟没有注意你,小兄弟,这件事由我去问问。”
郑一虎道:“你不要管我的闲事,最好不要过问。”
铜头公似有什么不好的预兆,叹声道:“将来你也勿过分了,否则武林同道会误解你。”
郑一虎挥手作别道:“谁误解谁就倒霉,我不怕任何人。”他依着铜头公的指点,立向偏左的路上行去。
入西康,顺着怒江的右岸,前途两岸都是草原,可是沿途除了牧民之外,商旅行人仍很稀少。到了夜晚,又能找到市镇了,郑一虎干脆就向一座山里走去,他好好的练下枯大师的功夫。在刚进山谷之际,他突然看到两个高大的人影,背上背着长弓,手中拿着长刀,穿着与汉人完全不同。
未入西康,郑一虎早已打听过了,知道西康的人民非常复杂,有汉、蒙、倮罗、西番、么些、呷密、水田、焚夷等等族,当前所见者,他猜想是倮罗,因为这一族人善猎好勇。有了人,他的武功也练不成了,生怕别人看到,干脆他就暗跟着那两个人看看究竟。
越走越没有路,翻过几座小峰,当前是座黑漆漆的沉谷,两个倮罗大汉似已接近什么厉害东西,他们取下长弓,搭上利矢。郑一虎估计他们是在捕捉什么猛兽,他开始不敢再进了。不进自己更孤单,跟着倒还有人挡住前面,他犹豫了下,认为还是跟着好些。谷太深,情形很险,到处都是阴森森的。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发出一声怪吼,其声之大,竟震得全谷皆动,接着就是四周面回声不绝。两倮罗照定声发处,双箭齐发,紧接着身如猿猴,一同揉升一株大树之顶。郑一虎虽然会爬树,但他哪及两个倮罗,加之谷中全是合抱巨干,他只有望树兴叹的份,毫无犹豫之机。前面突然一只庞然大物,他一见大惊,悚然忖道:“好大的犀牛。”无处可逃,他只有闪到一株巨树后面。
巨犀比水牛还大一倍,独角似铁塔,好在它没有发现郑一虎,这时四肢展开,头低着,尾巴扬起,猛朝两保罗藏身的大树撞去。轰隆一声,那大树被懂得枝飞叶舞,摇摇欲倒。巨犀一憧未成功,更加愤怒,身向后退,头一低,第二次擅得更猛更凶。大树经过这两下,咋嚓一声,竟是连根出土。
两倮罗在上,只吓得同声惊叫。郑一虎暗叫不好,他知俩倮罗一旦倒地,八成有死无生。见死焉能不救,郑一虎竟忘了自己,忽然大喝一声跳走出去。巨犀一见这边有人,弃却那面,扭头朝郑一虎冲过来。郑一虎见势大惊,他忽又自悔冒失,然而悔也没有用了,巨犀已到当前。事急无奈,他只有寄托在枯大师的功夫了,猛一提气,右拳全力打出。
他的拳出手,巨犀也到了,两下一凑,讵料竟发出炸雷一般的大震。犀牛不但被阻,而且被郑一虎打得整个身子翻起数丈,又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巨犀不动了,巨大的脑袋竟被打开了花,一股鲜血,宛如泉水一样涌出。郑一虎惊呆了,他怎能相信自己有这样无比的神力。其实以枯大师自己来也不可能一下把巨犀打死,这是郑一虎吞了「长生金阙灵液」之功,他现在的神力,可说已到了无法估计之境了。
两个倮罗也吓傻了,他们认为郑一虎是神圣下凡哩。还是郑一虎醒得快,这时他已证实自己确有莫明其妙的武功了,只见他抬头叫道:“朋友,你们懂汉话嘛,快下来。”
原来两个倮罗又重新爬到另外一株树上了,这时闻唤,双双齐向地面纵落,其一接口道:“神童,我们都懂大汉语言,多谢你救命之恩。”
郑一虎笑道:“那就好办,你们住在什么地方,快去喊人来抬死牛。”
另一个保罗连声答应道:“是、是、是,我只要吹响号角,族人们立刻就到。”
郑一虎笑道:“你们什么兽不捕,为何找这样凶猛的犀牛?”
先开口的倮罗道:“这只犀牛已害死敝族十个勇士了,我们发誓要除它。”
郑一虎看到另一倮罗翻山去吹号角,笑道:“原来如此,今你们运气好,恰好遇到我。”
那倮罗感激到:“神童是我族大恩人,务请大驾光临敝族。”
郑一虎摇头道:“我有急事去办,现在不能耽搁,等到将来罢。”
耳听山上号角已在鸣鸣叫,他向那倮罗道:“朋友,再见了。”那倮罗依依不舍,忙将郑一虎送出山口。
耽搁了大半夜,郑一虎走不到三十里就天亮了,恰好,前面有镇啦。打听之下,知道地名为「邦达」,在镇上吃的是小米饭,他吃不下,再走一家,更糟,那是青稞饭,他连口都不敢开。西康能产的粮食,只有豆、麦、小米和青梨,大米一粒也找不出,内地去那儿的人,江北佬还可,江南佬可就惨了。尤其是专吃大米的人,只好饿肚子,不过肉倒有得吃,而且相当多,因为那是以畜牧为主的。
走出那条不大的街市,郑一虎只得再向前进,不过他已不能沿江走了,只好过江,直奔硕督城。硕督城为西康西部最大都市之一,商旅如云,惟龙蛇混杂,各族人等都有,尤其是东西豪客,南北英雄,他们都以此城作为通西藏、青海、新疆等地的聚散之处。
郑一虎到达硕督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有大城,他认为这可以吃顿大米饭了。出他意外之外,一连走了十几家店,最上等的是面食,大米依然不见。他气了,边走边骂道:“真是野蛮之地。”忽然在一处广场上,他一眼看到了祝文,不禁大喜,高声喊道:“祝三哥,祝三哥。”
祝文在游人中闲玩,耳听有人在叫,回头一看,他想不到竟是郑一虎,也很高兴,回身迎上道:“小虎,你走得真快。”
郑一虎道:“叶大哥和黄二哥也来了?”
祝文点头道:“还有一位大侠名叫何飞,人称「南天雁」,等会我带你见见,他也是你义兄的好朋友。”
郑一虎戚然道:“可惜我张大哥已不在人世了。”
祝文劝道:“你已替他报仇了,小虎,不要难过,武林人的生死原本不算一回事,只要不遗下个臭名就行了。”郑一虎自己对生死也不在乎,张大熊之死,他倒很伤心。
祝文忽然一指广场道:“北角上围了不少人,不知那儿有什么玩意,小虎,你们去看。”他见郑一虎两眼含泪,想逗他开心。
二人走过去,因为人围得太多,看不到里面情形,祝文一拉他,俩人由人缝中向里面挤。及至挤进了四五层人,这才发现里面并无什么,祝文奇怪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圈中是两个老夫妇,年龄大概有五十多岁了,身边带一个十三岁的小妞儿,小丫头长得非常美,就是瘦得只剩几根骨头了。老夫妇面前摆着一口破皮箱,箱子上放着两把生锈的古剑,剑旁有字条一张,上写着「二十五世代代相传之物,今愿以一百两银子出卖」。
也许大家好奇之故,否则谁愿意看,祝文本来要走,但见了字条也觉稀奇了,他向身旁的一个青年问道:“兄台,你们就是看那两把锈剑嘛?”
两青年也是内地人,笑道:“是的。”
祝文道:“没有人还价?”
青年哈哈笑道:“一两银子你兄台要不要?”
祝文哈哈笑道:“也许是一宝哩。”
青年更得意了,又大笑道:“生锈的宝?”
祝文道:“这两夫妇似是经商的?大概生意不好。”
青年摇头道:“不,老头自说姓马,还说他是东汉大将马武的后代,这两把剑就是马武将军心爱之物哩。他说有个儿子犯了罪,流配在边疆,他夫妇为了找儿子,竟由湖南千里跋涉而来,钱用光了,进退两难,因此才不惜出卖家传之宝。”祝文拉着郑一虎,走近那箱前一看,不由哑然失笑。
郑一虎道:“三哥,你笑什么?”
祝文道:“这两把剑,切豆腐是可以,但也切不整齐,剑尖及俩侧都没有锋,劈柴都有困难,哪能作什么用?”郑一虎注视之下,发现一点不错,不过他看出两把剑的把手倒是非常古老和精致。
那老人向祝文道:“老乡,你要嘛?”
祝文摇头道:“我可以给你几两银子,但我不要剑。”
老人道:“不要剑,我是不敢接受银子的,同时几两银子也只能救老朽一时之急。”
郑一虎接口道:“你仍要去找儿子?”
老人叹声道:“老朽只有一个独生子,他虽犯了罪,老朽却不能不见他,这丫头是我夫妻出门后生的,唉,现在流落异乡,只怕连青头都不能回乡了。”
郑一虎慨然道:“老丈,我还有九十多两银子,你拿去罢。我们同病相怜,所不同的,我要找父亲。”他伸手入袋,扫数拿了出来,不足一百两,他回头问祝文道:“三哥,你借我几两如何?”
祝文惊讶道:“你在路上怎么办?”
郑一虎道:“我一个人,比他们度日容易得多。”
祝文激动道:“我身上还有三十两,除了补足老丈的所需,剩下的你拿十两作路费罢。”郑一虎大喜,接过来,自己不留,全给了老人。
老人感激流泪,咽声道:“小哥,你贵姓?”
郑一虎告诉他姓名,反问道:“老丈呢?”
老人道:“我姓马,这是贱内,这是小女马玲玲。”他一一介绍自己妻女,之后双手捧着两把锈剑道:“小哥,老朽其实不知两剑有何用,不过它确是我家祖传之物,甚至每代遗嘱上都一再叮嘱可以饿死,不可卖剑,可是我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