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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宝笑嘻嘻地走上前来,递过几个老玉米,说道:“给你带回去比吧。”
麻宝山害怕地望着春宝,不敢接,月光下,他的脸非常苍白。
春宝温和地笑道:“你在富贵大爷窝棚里说的话,我全听见了。”
麻宝山颤抖地伸出手,老玉米很沉,落在了地上。
“宝山哥,”春宝问道:“你在窝棚里说,好像田贵偷听了什么?”
麻宝山哺哺地说不清。
‘“宝山哥,”春宝挨近他,“在你背后跟着个人,你看见没有?”
麻宝山惊慌了,摇着头,说道:“我没看见,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发现了个鬼鬼祟祟的人,”春宝说,“你回去吧。”
麻宝山连惊带吓,跌跌撞撞地走了。
这时,树林中,田野里,走出一伙人,很快集合一起。
“他看见了没有?”银杏急着问道。
“没有。”
“他心里有鬼,说瞎话!”虎兴喊道。
“我看这家伙深更半夜出来,一定是有人指使!”张顺就要去追。
春宝一把拉住张顺,冷静地摇摇头,说道:“麻宝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不会。他
正考虑入社不入社,黑夜跑到咱地里掰几个老玉米拿回家比。坏蛋是有的,咱们得多加
注意!”
春宝他们,又分头隐蔽在田野里、树林里、坟圈里。
在清冷的初秋之夜,平原的村庄静静地沉睡着,但是有人终夜不眠,保卫着劳动果
实,保卫着一年的心血。
运河的桨声
二十五
像是一只被烧焦尾巴的老鼠,田贵从青纱帐里钻出来。运菏高岸上的大白杨,在夜
风里像急流瀑布似的哗啦啦一阵山响,吓得田贵一个筋斗摔在了酸枣丛上,衣裳撕扯了,
脸皮刮破了,两手扎满葛针。
他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捧着胸口,害怕剧烈的心跳声音,会把他暴露出来。
半晌,并没有追赶的脚步声,他才颤抖着爬了起来,突然,在不远处,夜猫子咯咯咯阴
森地笑了,田贵吓得汗毛眼儿都张开了,尿撒在了裤裆里。
他咬了咬牙,挣扎着跑回家去了。
田贵家牲口棚里,王六老板蹲在一个角落正在吸烟,他的眼睛像鬼火似的闪着。田
贵已经不止十次地催他走了,他也害怕田贵会不顾他的威胁利诱告了密,趁着青纱帐还
没倒,他准备今晚就动身,田贵便是去踩道的。
现在,他在烦恼地沉思,他又要去流浪了,但是,哪里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呢?
昏昏沉沉的,王六老板睡着了,他的眼角挂着两颗泪,烟头落在了地上,闪着奄奄
一息的光。
这时,田贵气急败坏地跑进来,王六老板像猎狗一样机警,立刻醒了,他睁开眼,
瞪着呼哧呼哧喘气的田贵。田贵一脚踩灭了烟火头,说道:“抽完烟不想踩灭了,烧着
了棚子,就要了我的命!”
王六老板压住怒火,问道:“怎么样,能走吗?”
“你小声点儿,隔墙有耳!”田贵低声吆喝。
“到底能走不能走?”
“天罗地网!”田贵说到这里,想到那阴森恐怖的树林,又一股透心凉。
“那就不走啦!”王六老板轻松地仰在墙上。
“你害苦了我!这十一个月,我吃不甘味,睡不踏实,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落雨
季前让你走,你死赖着不动,现在可让我怎么办?”田贵抱着头,跳着脚。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王六老板一步抢上来,抓住田贵的前胸,恶狠狠地瞪着
他,“想当年我王六在粮食市场上翻江倒海的时候,你给我溜沟子拍马,恨不得把你的
娘儿们给我睡,你说,你从我手指缝儿里得了多少钱?如今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你
却不肯帮搭一下,你个没良心的黑心贼!”
王六老板越说越气恼,声音也高了。正在上房奶孩子的田贵老婆,慌忙跑了出来,
那孩子却像炸窝蜂似的哭了。
“小点儿声,提防墙外有人!”
看出田贵跟王六老板中间的恐怖局面,她假笑了笑,婉转地说:“六老板,您放宽
心,我保您平平安安离开这里。不用跟他一般见识!他是个掉下树叶儿也怕砸破脑袋的
人。”
王六老板也就顺台阶下,他松了手,说道:“弟妹!你是个有义气的人,我姓王的
知恩必报。吃饭给饭钱,住店给店钱,拿着!”说着,从他那破捎马子里,掏出一叠票
子,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抽出了半叠儿。
贪财的田贵老婆,赶忙伸出手来。
王六老板拿出一枝烟,点着了,用手遮住火光,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长叹口气,说
道:“我不想连累你们,收完秋我就走,远走高飞!”
牲口棚里,死静死静的,上房的小崽儿还在哭。
“六老板,您歇着吧。”田贵老婆柔声地劝他。
“我走,我走到哪儿去呢?哪儿去找安身的地方,监狱!”王六老板前南地说,他
着了魔似的阴森一笑。
“六老板,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保佑您。”田贵老婆安慰他。
“我要烧!烧他个一千二净!”王六老板恶毒地笑了,“等收了秋,从山楂村起,
我要走遍运河滩的村村庄庄,一连放他几十把火,然后我去报案。撕了龙袍也是死,打
了太子也是死,反正是跑不了一个死,我为什么不闹个天翻地覆!”
田贵像触了电似的哆嗦起来。
“你别怕!只要你不告密,我至死也不会说出你来。咱姓王的是不惜生死的好汉,
要是出卖朋友,是驴打种的!”
他说得过于兴奋,完全疲倦了,他跳下地窖去,倒头便睡了。
田贵的话的确不错,果真是隔墙有耳。刘景桂这个最有警觉的人,当田贵从树林里
跑出,刘景桂就已经盯准了他,但是相距太远,没有追上,看着他进家了。
他靠着田贵的院墙,屏住气静听,牲口棚里似乎有人谈话,但声音很小,听不清,
他想听个水落石出,于是便轻轻攀缘着爬上田贵家的墙头。
正在这时,他看见一个轻灵的身影,躲躲闪闪地走过来,他赶忙隐蔽在枣树枝下,
那人走近了,却是春枝。春枝警戒地望望四外,也站在刘景桂站过的地方,听着院里的
动静。
在墙头上,牲口棚里的说话声仍然听不清楚,也不知是谁跟谁说话。一会儿,田贵
跟他老婆从牲口棚里出来了,走进了北屋,刘景桂便又轻轻下来。
刘景桂落了地,吓了春枝一跳,她一摸枪,看出是刘景桂,相对点了点头,无声地
笑了。
一路上,他们沉默着,很快就回到了办公室,刘景桂点着灯,说道:“我们要立刻
组织一批党团员,加强对田贵家的监视。”
“嗯。”春枝心情沉重地点点头,“怕就在他的身上,隐藏着一个大阴谋呢!”
“我们要打主动仗!”刘景桂握紧拳头,激动地一击桌子,“快收秋了,今年又是
五谷丰登满堂红,敌人早恨得眼红了,一定要放火烧场。马上召开支部委员会!现在我
们就去分头找支部委员。”
他们走出门,月色正浓,平原上吹着初秋清凉的夜风,发于巴的叶子,“唰啦啦!
唰啦啦!”响。
“呜哩哩!”夜鸟啼叫着。
运河滩村村庄庄,狗沉闷地吠着,驴也在叫。
运河上没有船。……
斗争的夜!
运河的桨声
二十六
山楂村里,处处是金色的小山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谷香气,跟蒙蒙的水雾混合在
一起。
经过几天连明带夜的战斗,庄稼已经进场了,然而,这虽然是一年劳动的尾声,但
却是最紧要的关头,只有把粮食送进囤里,送到国家的粮库中,才能喘一口气。
每天夜里,村里村外的各个角落,树影后,墙拐角,静静地站着岗哨,但却并不走
动。大场里,金色的小丘下,搭了窝棚,住着人,但也不出声音。
刘景桂是那么精力充沛,他每夜很少睡,总是避在暗影里,在村庄内外游动,谁也
不知道他。
夜很黑,没有月亮。在村南大场里,东边窝棚住的是富贵老头,西边窝棚住的是长
寿老头,他们各自守卫着本队的粮食垛,谁也不理谁。
富贵老头靠窝棚口坐着,他望望西边那窝棚,那窝棚口的火亮一跳一跳的,他知道,
长寿老头子这几天的熬夜,已经熬乏了,收割的时候,他吆喝喊叫,骂这个骂那个,结
果他们生产队提前完成了任务。富贵老头从前恨他,现在恨不起来了,但是却产生了嫉
妒,他认定长寿老头肚里有鬼点子,他斗不过他。
西窝棚口,火亮一明一灭,富贵老头知道,老头子支持不住了,用吸烟刺激困吨的
头脑,他想,应该劝老头子回家歇息。但突然想到,老头子一定是在表现自己,好被选
为模范工作者,领社里的一笔奖金,于是他又嫉妒起来了。
他想到不久的分红,金色的粮食,像河水似的,流进他们的门槛,流进他们的囤里。
他又想起,银杏要嫁出去了,她的粮食是要带走的,他查过账,银杏的工分比他多,
他的心疼了。……
渐渐的,他的眼睛模糊了,脑海里也像烟雾似的,眼前,好像还跳动着长寿老头烟
窝里的火星。
突然,一声尖利的嚎叫:“着火喽!”
富贵老头跳起来,揉揉眼,西边窝棚那里,冒起一股浓烟,跟着蹿出一道血红色的
火,呛人的喉咙,刺人的嗓子。
他看见长寿老头在火里跳来跳去,一面带着哭声地叫:“着火喽!快来救火呀!”
富贵老头提着窝棚旁边救急的水,跑过去,往火里直倒下来,火焰猛地暗了,冒了
一股黑烟,但跟着又凶恶地蹿出来,他也发狂地喊:“快救火来呀!”
村里的狗咬起来,家家都乱了,突然,就听十字路口刘景桂那坚强嘹亮的声音喊道:
“各家各户不要害怕,也不要出门,咱们的救火队出动了!”
果然,春枝跟根旺率领几十个青年人,各个挑着水桶来了,于是水像瀑布似的倾泻
下来,火焰登时像受了致命伤的恶兽似的,微弱了,熄灭了,场里散布着焦糊的气味,
谷垛的一个小角,被烧秃了。
长寿老头的胡子烧得蜷曲了,他抱着头呜呜地喊叫:“都怪我,打了个盹儿,给社
里造下这个损失!”他疯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