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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NqfBVC4hu9pc）。
霍小玉就静静地坐在这堆皮鼓中，双手轻轻摊开，分别放在面前的两面巨鼓上。
摘自：（iu8cBEGh3UOslDXO）。
垂地的袍袖缓缓退下，露出他苍白而纤长的双手。他的手指柔软、修长，毫无瑕疵，还留着寸余长的指甲。指甲整洁光润，又显然被精心修剪过，可以看出，它们的主人对这双手的珍视，而更可以看出的是，即使独居在这座深谷幽殿之中，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修饰自己。
摘自：（qYYulCyDOElo3VjoLNW）。
聂隐娘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就是霍小玉？”她的话音并不高，但不知为何，在这座空旷的大殿中，却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震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摘自：（aSOt0xEkNl13cyIyXS0l）。
霍小玉没有答话，他只是轻轻将双手翻转，抚在鼓面上，似乎在感受鼓面传来的微颤。过了片刻，他的右手在皮鼓上微叩，那种机簧一般刺人鼓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聂隐娘。十年了，你还是没有变。”
摘自：（IjEThNZV45hMS57）。
聂隐娘一震：“你见过我？”
摘自：（qRw3Etn3lP4VB9q）。
霍小玉淡淡一笑，叩击道：“应该说，我见过你们。”
摘自：（lRnLHNugnAd）。
聂隐娘讶然，喃喃道：“不可能，按照传奇的规矩，两位传奇本不应该相见。”
摘自：（EsgNHbn0cnelA93dR5w7）。
霍小玉道：“有规矩就有例外，我和你们，本不是一类传奇。”
摘自：（bT7dPrJJr6w6gE）。
聂隐娘一怔：“不是一类传奇？难道传奇之中，还有类别的不同？”
摘自：（TqYnc87RJRieZI）。
霍小玉默然了片刻，才用手指在皮鼓上叩击道：“当然有，但不是类别的不同，而是贵贱的不同。我是他的第一位传奇，是他的属下，弟子，也是……”他犹豫了片刻，才敲击出两个字：“朋友……”
摘自：（CXQxzNuY2C5oJM5）。
“而你们，只是工具。”他放在皮鼓上的手指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机簧发出一声不和谐的长响，仿佛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如果没有你们，我依旧会是他的传奇，唯一的传奇。”
摘自：（xYHfC8Bc4ne）。
聂隐娘沉吟了片刻，似乎想从他的话语中找出某些线索：“这么说，你和主人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
摘自：（C6AIVQLY9bSTd）。
霍小玉苍白的嘴角牵出一缕涩然的笑意：“是的，十年前，就在这座大殿中。他和我一起，一个个接见被选拔出来的传奇。当然也包括你。”
摘自：（90tjCSoYHXh0tCXQx）。
生涩的声音划破月色，仿佛一下子将聂隐娘尘封的记忆打开了。
摘自：（t7ja4u1rcGb1E2kW）。
她当然记得，这片透着阴冷潮湿之气的月色，就是她传奇生涯的真正开始。十年来，她都曾经想忘记这一幕，但还是不能。如今，霍小玉一句漫不经心的提醒，就将她瞬时抛回了那个梦魇。
摘自：（o8aT7O8Feqk4）。
那年，她才十三岁。
摘自：（Tb4tNQKFNdJj89YYu）。
圆月高悬在碧蓝的天幕上，红得宛如滴血。她提着一把已砍出道道缺口的柴刀，站在黝黑的密林中。身边，是尸体，四分五裂，血肉淋漓的尸体。
摘自：（e0Tkdsm9iWD0jxk）。
她站在血泊中，大口喘息着。尸体上布满狰狞的刀痕，有她造成的，也有别人造成的，脚下有她最亲密的伙伴，也有不共戴天的仇敌。但现在，他们都成了一堆残缺的尸体，唯有遍身浴血的她，还活着，活到了最后一刻。
摘自：（WGLuA9JgBHqi3BE）。
那一瞬间，她没有胜利的喜悦，只用尽全身力气尖叫了一声，就深深跪了下去，在血泊中疯狂呕吐，她眼泪狂涌，握着柴刀的手不住乱颤，甚至恨不得将它刺入自己的心脏。
摘自：（RGDdEsRuDsz）。
这时，一个黑衣少年出现在她面前，他微笑着对她说，“恭喜你，你过关了。”她正要起身，那人却重重一掌，击在她胸前。她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已应声倒下。在最后的一丝知觉中，她以为自己死了。
摘自：（ahvfEQKnrfBI2Bg7luuT）。
那一刻，她对“杀死”自己的这个黑衣少年，没有仇恨，而只有感谢。
摘自：（UblesLQ5qW）。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醒了过来。在一座青色的石室中，她又见到了那个黑衣少年，但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羽衣人。那人穿着洁白的鹤羽大氅，戴着长长的面纱，看不清面目，只觉得他的举动飘逸无比，似极了画中的神仙。
摘自：（tZ0s1gUfnBqzhj0x）。
黑衣少年对那羽衣人非常恭敬，小心侍奉在他周围，向他询问着什么。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给她治好了伤，并传给她血影针。后来她才知道，这个羽衣人，就是传奇的主人。
摘自：（Bt1KLfMB0kXwZBv7ZpT）。
从此，她就成了江湖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之一，聂隐娘。而她自己本来的名字，却被遗忘了，连她自己，也无法想起……
摘自：（loPJz0Rj93Ba9eUgbu76）。
聂隐娘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的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缓缓抬头道：“你就是当年打倒我的那个黑衣少年？”
摘自：（TPF0GqdTnKTUOL）。
霍小玉点了点头。
摘自：（OPxRKKl9pv）。
聂隐娘紧握双拳，似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道：“如此，你一定见过主人的真面目，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摘自：（UWqk4tuTujHqj）。
霍小玉嘴角浮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笑意，叩击皮鼓道：“他，是世间最完美的人。能挥出比红线更凌厉的剑招，能布置比任氏更玄妙的遁甲法阵，也能制造出比我更精巧的机关……他是天才，是真正的传奇，人世间无双无对的传奇。”
摘自：（p1iVJv8T466FyAcRZ）。
机簧的声音支离破碎，毫无起伏，但仍能从中听出霍小玉对主人的无限崇敬，和一种难以言传的深情。
摘自：（xu0dutZfOPCCgSxr2uIi）。
聂隐娘还没有答话，身后的柳毅缓缓踱到玉阶旁，道：“但你还是被这个无双无对的主人抛弃了。当他开始这个游戏的时候，对你并没有丝毫顾惜。”他的声音不高，但却很锐利，很致命，宛如一把利刃般插入霍小玉的软肋。
摘自：（hpZcio5WOw）。
暗影中，霍小玉的身体仿佛一震，他抚在鼓面上的手指开始颤抖，右手在另一张大鼓上凌乱地敲击着，发出长短不一的声音，良久，这些声音才重新汇聚为有意义的话语：“不错，他抛弃了传奇，只是因为他对传奇绝望。”
摘自：（nwSFB8eISkVI）。
他深深地顿了顿，缓缓敲击道：“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培植的传奇中，竟然会有人刺杀他。为的，只是所谓的自由。”
摘自：（TAKfh0RIr7kYWavwT）。
聂隐娘讶然道：“我们中曾有人刺杀主人？”
摘自：（25Bx38I4dQRVEsR7VG5）。
霍小玉冷哼了一声，敲击皮鼓道：“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可笑那人自不量力，最后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摘自：（yvrX0o5Esy0FjY）。
可以想象，主人会用多么天才、也是多么残忍的方法，来折磨那位失败的刺客。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莫名涌起，仿佛黑暗中伸出的尖尖细手，在聂隐娘的心上狠狠捏了一下，让她久久没有出言。
摘自：（g3j8w5sLKkVO43）。
柳毅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仔细地寻找着话中的线索：“你是说，由于这个叛徒，五年前主人已决心毁灭传奇？”
摘自：（b4bQAoz1M5）。
霍小玉道：“是的。”
摘自：（5G5KctYE8Tlq4O0G）。
柳毅微微冷笑：“那么，为什么五年前他不行动，而是一直等到了现在？”
摘自：（ZHWsgN7S0Evt）。
“五年前……”霍小玉的身子又是一颤，手指僵硬在鼓面上，却再也敲不下去。他苍白的脸孔隐藏在漆黑的散发下，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但那双修长的手，却在月色中不住颤抖。
摘自：（vLO4WOJSIqTJwVMJB）。
霍小玉的失态，让柳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淡淡笑道：“又或者，五年前，主人已经行动过了，但不是针对所有的传奇，而只是你？”
摘自：（FCDa93jOb7）。
霍小玉一动不动地坐在玉阶顶端，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皮鼓上叩击，时重时轻，却始终敲不出完整的音节。
摘自：（LJwDrLsAfUXD）。
柳毅上前一步，语气也更加咄咄逼人：“你对主人一片痴心，又换来了什么？又聋、又哑、双目不能见物，就是他对你的赏赐？”
摘自：（gNoe8M6AOGmTbsMR）。
聂隐娘一惊，抬头望着柳毅，讶然道：“你说他……”
摘自：（ohfvRLXVAqTPSK9rBGi）。
柳毅点了点头，冷笑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他现在只能靠触摸左面皮鼓的震动，来分辨我们的讲话，只能靠敲击右面皮鼓，来发出声音么？”
摘自：（Jf7minzp60NG50vx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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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丧家犬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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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9eBVdlvZPi）。
聂隐娘将任氏的身体轻轻放下，良久不语。月华流照而下，仿佛给她披上了一件霜衣。她突然拾起任氏手中的长剑，向昏迷中的红线刺去！
摘自：（1DibMes4AKl3FZ）。
一枝碧桃突然从一旁弹起，带起凌厉的风声，向她电射而出！聂隐娘猝然侧头，长剑脱手，插入泥土，而那枚碧桃从她左腮畔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摘自：（980twdkomuSZmhgk）。
聂隐娘的发髻也被打散，秀发如瀑布般泻下。她缓缓抬头，青丝下的双眸却透着讥诮的笑：“柳毅？”
摘自：（gB1LgbbK9dpV5zCTNyi）。
她的笑声有几分嘲讽，几分失望，几分愤怒：“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