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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来势也渐加快,未一套刚打完,忽听一声猿啸,自猿立往左侧假山顶上纵去,同时,一条黑影也随同猿啸之声凌空飞坠,正是黑猿。一照面便扬爪打来,余式急架相还,初意黑猿必和白猿差不多,一样打法,哪知不然,来势猛极,打法也是不同,几被闹了一个手忙脚乱,后用新学掌法勉强应付,总算黑猿没有真下杀手,每逢余式露出破绽,都是点到为止,用猿爪朝身上按上一下,或是轻拍一掌便罢;但遇到余式挨打时定必怒吼,表示这等打法必败无疑。后来,余式看出对方虽然臂坚如钢,爪利如钩,决不伤害自己,渐渐胆大,索性将掌法加快,猛力反攻,又打完了一套,忽悟出好些变化。二猿也喜啸不已。一直打到天近黄昏,余式已能封闭严密,不再挨打,人也有点疲乏,黑猿尚未停止;心想:“两猿不知奉了何人之命传授自己,打了这久,虽然悟出好些道理,但不知打到何时才止?”方想问话,山顶上的白猿忽然连声呼啸,黑猿倏地飞身一跃五六丈高远,往竹楼前窗中蹿了进去。余式回顾,又是一条白影由假山上飞起,同往竹楼蹿进,正是白猿,白毛如霜,映着斜阳影里宛如一条银虹凌空飞渡,直射入楼。
余式探头往假山外一看,并无人影,心疑主人已归,或是午睡将起,既令二猿传授武功,必是卢老人所托,意欲登门道谢,请问姓名来历,稍微喘息,整好衣履,走到楼前。往里一看,那楼不大而高,下层竟高两丈以上,空无所有,也不见有楼梯,只左角有一方洞,好似楼梯已拆,也听不见二猿声息,只得躬身说道:“后辈余式乃铁扇老人门下,由北京来此,欲往嵩洛寻师,昨遇卢老前辈,命来此地传授武功,久候未临,幸蒙主人门下灵猿传了后辈一套掌法,为此专诚拜访,敬乞赐见,加以教诲,感谢不尽。”连说两遍,并无回应,侧耳细听,楼上静悄悄的,不听丝毫音响,仿佛二猿也不在上面。楼洞离地有两丈七八之高,无梯可上,四壁皆是整很大竹排成,又光又滑,不能攀援。待了一会,用手叩壁,再呼:“两位灵猿能否下来一谈?”连问数声,仍无回答,不敢过于惊扰,想起楼侧还有几间竹屋平房,刚打算走往探问,猛觉一股膻气由身后袭来,同时闻得鼻息咻咻之声,心中一动,忙即闪身回顾,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身后掩来了一个似熊非熊的人形怪物,颈上系着一根黑绳,比人还高一头,手大如箕,通体黑毛如针,不便再说,便问:“何时起身?”尹商道:“你想追大姐去么?昨夜我听师父说,日落起身都不算晚,今晚定有好月亮,你忙做什?”余式面上一红,笑问:“师弟每日与我一起,何时得与卢师伯相见?”尹商笑道:“我师父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哪能让你看见?虎猩本定同去,但须夜间起身。余师兄如忙,就请你一人先走。”
余式见他说话以前,曾呆了一呆,好似有人说话,侧耳静听,将头连点,忽然改口,四顾无人,也未在意。一则想早赶去探听师父下落,又因燕玉走时生气,心中不安,想赶上去赔话,但恐卢隐见怪,便问:“我单人走,卢师伯不见怪么。”尹商道:“我既请你先走,师父就不会见怪。我还要寻师父问话,你早想走,不必迟延,都有我呢!各自请罢。”
第三回 附壁攀藤 竹院清溪寻隐士 飞镖却敌 石牢兽阱救天人
余式途径早已探明,知道铁鹰寨相隔当地好几十里,欲在午后赶到,便即谢别上路。沿途都是荒僻山野,路少行人,疾行如飞,赶到傍午,便将到达,遥望前面现一山口,口外人家甚多,还有几株大槐树。这时虽当中秋将近,天仍炎热。太阳底下奔驰了一阵,周身是汗,因想前面村庄必多贼党耳目,且喜时当中午,人家均在吃饭,又由侧面赶来,未被发现,意欲装着行人觅阴凉处,休息一会,把汗止住,再行入山,便把脚步放缓。正往前走,忽见前面槐树下放着一副卖凉面的担子,担主人似睡不睡的倚树而坐,地方却甚凉爽。刚走向石旁坐下,忽觉腹饥,见那凉面甚是清洁,另一头还卖白酒和绿豆汤,想买吃一点。未容开口,忽听身侧咳嗽,回头一看,乃是一个中年花子,瘦骨崚峥,肤黑如铁,穿着一件青布单衣裤,补丁重重,洗得却甚干净,手持一根黑木杖,细才如指,提在手内,走向侧面坐下。猛想起花子来路是片旷野,曾经看过,并无人影,如何突然出现?心方一动。花子已向面贩问道:“喂,邱老六,你这面是卖的么?”面贩邱六本在午睡,本连生意都懒得做,又听是外路口音,没好气答道:“不是卖,还是舍的不成?”花子笑道:“那么给我来一大碗如何?”邱六答道:“钱呢?”花子道:“钱却没有,先赊一回,吃完再给不是一样?”邱六见他穿得那破,自恃有点蛮力,又是土著,大喝:“你爱和我胡搅么?趁早走开,惹我性起,教你知道厉害。铁鹰寨的人不是好惹的。”话未说完,花子也把怪眼一翻,冷笑道:“我虽没钱,向不白吃人的东西,吃完之后,自有凭着几个臭钱找便宜的人代我会账,你忙什么?鹰儿、鸡儿我常时撕来下酒,有什希罕,也要唬人。”余式闻言,心中一动,方要开口劝说,继一想这里乃铁鹰寨山口,敌情难测,还是放谨慎一点,免露行藏,欲言又止。就这微一迟疑之际,双方已动起手来。
原来邱六与寨中头目有亲,人甚强横,一听花子不说理,未两句又犯大忌,怒吼一声,伸手便抓。花子冷笑道:“你先莫动手,等我吃完再打不迟。”说时,身形一闪,邱六了手抓空。花子早到了面担这面,口说“白面不好吃,得加点作料”,随说随将酱醋瓶抓起,往凉面上洒去。邱六担上至少还有二斤多面,见状自更气极,二次伸手又抓。两下相隔原近,花于也未纵避,只是一味闪躲,眼看抓中,离身不过两三寸,花子微微一闪,便自避开,手中醋瓶仍往面上乱倒。倒完了醋,又拿起酱辣油,始终隔着一头面担,不知怎的怎么也抓他不中,急得邱六乱抓乱跳,咒骂不已。等到作料倒完,邱六自气急,忽将扁担取下,刚喝:“我打死你这贼花子!”花子忽伸手一把,将满盆凉面全数抓起,扁担也自打到,花子身形微侧,便自打空,再滴溜溜一转,便到了邱六身后,笑道:“我先玩个把戏你看,反正不能白吃,凭这一手就值十两银子。”边说,扬手把那一盆凉面朝空洒去,忽又急喊道:“抛太高了,我吃不到嘴,被老鹰抓去怎么办?”边说拔步就追。邱六也回过身来,手举扁担二次追打。花子也未回顾,看去跑得并不快,不论上三下四全都打空,相隔只三两寸,一下也未打中。当日有风,花子抛那盆面不知用甚手法,聚而不散,抛得又高,日光之下好似一蓬银丝菊花随风飞扬,往山旁小径一面飞去。最奇怪是,那么沉重的凉面条竟和纸花一般,轻飘飘的下落甚缓,余式越看越怪,心想:“前两次均因与人会账,得拜异人为师,这人必是高明人物,虽因贼巢密迤,极宜慎重。”心终好奇,不由得拔步赶去。
这时近村口山民已被惊动,纷纷赶出,邱六再一叫骂,一齐追来,无如山径奇厌,一边临着山沟,只容一人前行,越往前绕越险。花子当前,邱六紧追在后,余式又后,先是鱼贯而行,众村人便追在后面。余式暗中留神,见花子跑着跑着不时向空吹气,那面老在他的头前浮沉飞扬,相隔丈多高下,只不下落,心更惊奇,忙喊:“老邱请留步,我代还面账如何?”邱六己然怒发如狂,又见村人追出,越发胆壮,怒吼:“客人莫管,贼花子敢来我铁鹰寨撒野,非要他的狗命不可!”余式见前面恰有一段宽处,再往前便没有路,右临深沟,左面是一斜坡,仍想劝阻,便由斜刺里一纵身,刚绕向二人中间,忽听花子喝道:“谁会账,谁是狗。你不愿意,我还不干呢!”说时,前面那盆面忽然往下飞坠,同时又听身后有人高呼:“邱六回来,张二爷唤你呢。”余式也未听真,只见那蓬面飞离花子头顶约有数尺,花子将口一张,那面立成一长条往口中投去,长蛇人洞,飕的一声晃眼吃完,随纵身往左侧山坡上跑去。回顾邱六已然退走,另有两人追来,狂喊:“二位留步!”花子连理也未理,一直往上跑去。余式见那一带山势奇险,半山以上形同壁立,花子也未纵跳攀援,如履平地,一晃便到了上面,立意追上,回顾山下追的人已然遇阻,不能再上,内有数人似往侧面抄去,连喊:“老先生请留贵步!”花子忽然回头笑道:“你不是全靠和人会账找点便宜么?我车卫却不吃那一套。想和我说话,不会追么?”
余式一听,话里有因,便一路攀援上去,两下相隔约有丈许,崖石又滑又陡,未理会到别处,各自还骂,说:“狗贼无信,须等我的同伴到来才能回话,再若无礼,便将小贼杀与你看。”贼党口气也是时软时硬。余式看时,发现崖右近顶还有一条石缝,因是贴近崖壁,又不甚大,二女先前似未看出。这时正有两名贼党贴壁下降,刚刚到地。另外还有一贼正用套索悄悄往下缒来,因在二女身后,又被那上半截崖石挡住,并未惊觉。那两贼党刚一落地,便轻悄悄往崖后掩去,藏在身后,各持弩筒,由崖后石缝中比准二女,似要相机发放。因小贼被燕玉用宝剑抵住前心,似有顾忌,虽然满脸愤怒,尚自迟疑,不曾发难。后一贼党也自降落,一手持刀,一手拿着一个形如仙鹤的香炉。余式出来的洞口在右侧洞壁之下,恰好斜看过去,月光斜照,看得逼真。三贼一到,上面吵骂更凶,有的更把铁丝做成火球由洞口悬将下来,乱舞乱骂,想引二女分神,以便三贼党冷不防暗放冷箭。手持长鞭的贼党正朝两条大虎比手势,似想双管齐下,只等二女稍一疏神,或是受伤倒地,便即涌扑上去情景。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