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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中没有人,拉开门,阳光刺目。
真好,难得的艳阳天。但抬头向西望,远处廿里外的五台山东台的半山腰以上,仍然掩没在彤云内。
这在五台来说,平常得很。
有时人在峰顶,但见峰腰下一片云海,看不见以下的景物,可能下面正在下大雨,而峰顶却艳阳高照,上空万里无云。
没有人,地想大叫,却又想起身在险境,叫声会引来强敌。
房内传来大喊大叫声,她心急如焚,火速掩上门奔入内室。
现在,她必须靠自己了。
床上,张家全虎目朦胧,手脚不住拍打,身躯不住痉挛,喉间发出可怕的咆哮。
“不要!不要!张兄……”她拼命按住张家全的身躯,以免全身的骨头因激烈的拍打挣扎而散碎。
按不住,她两次被掀下床脚。
当她笫三次试图制住双手时,却被一双强劲的大手抱住了,脱身不得。
“嗷……”咆哮声令她失魂。
她吸口气定下心神,功行百脉,全力抗拒可怕的压力,终于把像受伤的豹,张牙舞爪的
张家全按住了。
“张兄,求你醒一醒,醒一……醒……”她声嘶力竭地在张家全的耳畔尖叫。
浑身一震,张家全突然安静下来了,一双暴乱的手也静止下来了,但依然强而有力地抓住她。
朦胧迷乱的虎目,眼珠开始转动,像在搜寻什么,谛听什么。
“谢谢天!”她虚脱地低唤,她浑身有瘫软的脱力感觉。
眼珠终于停止转动了,涌起另一种令她担心的眼神。
“小……凤……”张家全喉间,终于吐出清晰的两个悠长抖切的字音。
“什么?”她却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急切的声音,当然是纯女性的声音。
“小凤,你……”张家全像是一震,奇异的眼神找到了目标:“你……你可无恙?哦!你……”
她觉得自己陷入一张巨大的韧性奇大的网里,挣不脱出不来,奇异的嘴唇激情地在她的双颊、明眸、口鼻、粉肩……
她快要窒息,快要昏眩了,这一辈子,她第一次受到如此令她震撼的冲激。
她是个见过世面,遨游过天下,见过多少人间众生相的勇敢小姑娘。她曾见过张家全与海秀的亲热,与黑牡丹的奇异斗争,她都不以为意。但这次,她成了风暴的中心。经过一番挣扎,一番激情,她放弃了自卫。
“我……我不愿挣扎了,我不愿……”她叹息着喃喃自语,停止挣扎。
可是,在她身上活动的强壮手臂,突然停止活动。
她感到惊讶,也感到奇异,也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是庆幸呢抑或是失望?她困惑了。
她无法挣脱那坚强手臂的拥抱,转头仔细凝视身侧的人。
张家全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了,虽则呼吸仍然粗浊,紧闭的虎目有泪水流下,脸上有不住痉挛的痛苦线条。
但她知道,张家全正抱着她慢慢睡着了。
她叹息一声,放松了自己,闭上凤目,突然胡思乱想起来。
“小凤?对,小凤,小凤是谁?”她突然自问。
她当然不知道张家全与十二星相结交的经过,那时她已经到了河南,试图追寻鬼谷老人。
那儿,她碰上了应召向山西赶的飞龙秘谍首要人物。
家全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爱与不爱一直就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看到这些人往山西赶,她心中一动,丢下保护她的飞熊和摘星手,悄然在后面跟踪,一进山西地界,便被他查出这位首脑,是名气动关内外的乾元一剑纽钴禄和卓。
纽钴禄,是贵族八姓之一;和卓,意思是美好;这位纽钴禄和卓,确是英伟的年轻人,满州的大名鼎鼎男士、剑客。
她不住胡思乱想,终于,一阵倦意袭来,她也抱挽住张家全,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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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全悠然苏醒,感到好疲倦。
神智渐清,他徐徐张开双目,感觉模模糊糊,随却感到有异,身边有人。
一刹那的恍惚,一刹那的朦胧,潞州府与起舞凤双宿双飞的幻觉在这一刹那,似假还真地重现。
猛转头,他大吃一惊,重现的幻觉刹那间飞走了。
他确是抱着一个女人,但这女人不是起舞凤。
起舞凤已经不在人间了,天人永隔。
老天爷!他一眼便看出是尹香君。
他想一蹦而起,但却又忍住蹦起的冲动。
尹香君紧偎着他,发乱钗横,衣衫凌乱,酥胸半袒,本来明艳照人的娇美面庞,可明显地看出倦态。
本来明亮的凤目,有一圈淡淡的倦晕,睡得正沉,在刺鼻的怪腥味中,依然可以嗅到淡淡的,属于女性的特有芳香。
“老天爷!我做了什么混账事了?”他吃惊地想。
人对有生以来的第一件事,是不容易淡忘的。
他与起舞凤的事,就令他毕生难忘。
不但没淡忘,而且记忆极为清晰强烈。
为了这件事,他心中有解不开的结。
他把尹香君当成了起舞凤,这是比青天白日还明白的事。
至于尹香君为何在此地,为何在他怀中,他毫无印象,怀中的起舞凤怎么会变成尹香君的?
尹香君,他想爱却又不敢爱的好姑娘。
而现在,不但在他的身边,相拥而眠,半裸袒神态倦。
而他,身无寸缕。
他怦然心动,却又感到无比的自疚。
在高烧期间,他确是梦回潞安,梦中唯一的人就是起舞凤,梦中的情景依稀难忘。
他一阵羞惭,一阵自责。
轻柔地,他挪开尹香君环在他胸膛的手,脱出自己的手臂。他的举动是那么轻柔,似乎尹香君是不能碰,一碰却破的露珠。
近身离床,他这才打量四周的环境。
余炭尚温,室内景象依稀熟悉。记起了,是安顿风尘三侠的山中小废屋,是他选定的藏身处所。
他小心地取过床尾的衣物,衣物血腥犹在。
昨晚,恶斗崂山六煞的情景出现在脑,记忆清晰了,他完全记起来了。
白衣白裙俏丽如仙的汉装海秀姑娘,最后一击时又出现的白劲装姑娘。
那就是危急中赶到的尹香君,而他却把尹香君的白动装几乎剥离娇躯,把她当成起舞凤,把她……
“我真该死!该下地岳!”他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在心中狂叫。
穿好靴,试了试靴统中的匕首。检查腰带,十二把飞刀安然无恙。
他是个坚强的男人,只要神智清明,他永远是沉着的、精干的、骠悍的猎食者。
佩上猎刀,他把豹皮背心轻柔地盖在半裸的、沉睡中的尹香君身上,冲动地想在娇艳的脸颊轻投上一吻,却又克制住冲动,轻柔地叫了一声尹姑娘,便像猫一样退出房外。
站在房外,向床上的尹香君痴望片刻,轻轻带上房门,无限依恋地再启开门看了最后一眼,这才带上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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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溪的水好凉好凉,却有人在溪中戏水,拍起的浪花发出轰鸣,远在五里外的山坡上,也可看到这人在戏水。
山坡上的五个人,立即掩起身形,藉草木掩身,向戏水人的溪湾飞掠。
戏水的人,已经发现这五个不速之客。
四男一女,女的一身黑,外面加了一件黑缎面的狐皮马甲,外面是黑披风。
这两天,风声渐紧,台怀镇成了禁地,居民严禁随便走动,天黑之前便实行宵禁。从大同赶来的一队兵马,在各地布防。
每天,每夜,都有混合编组,而指挥统一约五人小组,远出各地搜索。
高手齐集,甲士如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己。
可以预测的是,皇帝的车驾即将到来。在车驾到达之前,所有的威胁必须全部清除。因此,负有安全责任的人,忙碌是可想而知的。
搜索网扩大,一切防险设施全用上了,其中包括强而有力的远程搜索混合小组,所有能派出的人手都用上了,不许出任何差错。
五个人站在溪岸边,盯着清澈的寂静溪水发怔。溪水中戏水的人不见了,是在他们到达的片刻前失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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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奇怪,难道他发现了我们了?”那位短小精悍的大汉讶然说:“按理,那是不可能的,他在水中,怎么可能发现林深草茂中窜掠的人?”
“这可不一定哦!”血掌涤心季准一面用目光四下搜索,一面用存疑的口吻说:“殷山主,你对这地方不算陌生,可知道这附近住有些什么怀有奇技异能的人?”
殷山主是个豹头环眼大汉,是东面卅里外扯旗山的山主,一个凶悍绝伦的悍匪首领,叫做殷一刀殷发。
他那把拨风刀用来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
“没有,季爷。”这凶悍的强盗头子,在这些人面前一点也凶不起来悍不起来:“这附近没有任何山民居住,也没有听说有人具有奇技异能。据说这里不时有蛟龙一类怪异水族出现,很可能我们看到的不是人……”
“废话,”一位粗壮如山的大汉不屑地说:“五台有龙,那是几千年以前的事了,文殊菩萨已经将它们变成罗汉了。分明是人,你胡说些什么?冯姑娘,你说,看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龙?”
黑牡丹柳眉深锁,语气不怎么肯定。
“应该是人。”这位丧门女霸似乎对自己的眼睛并不怎么信任:“只是大冷天,本要是不流动,快要结冰了,居然有人敢在水里泡,委实邪门。”
“具有奇技异能的人,就能办得到。”血掌涤心肯定地说:“咱们再仔细地搜搜看,一定可以找出一些踪迹来,就可以估计出这人的底细。”
“嗷……”右方不远处,突然传出可怕的豹吼声,林茂草茂,窜出一头豹可不是好玩的。
但这五个人一点也不在乎,略感惊讶地向豹吼声传来处注视。
没有动静,五人警觉地散开。
片刻,草动枝摇,有物在那一带奔窜。
粗壮如山的大汉巨眼一翻,便待跃出。
“小心!”殷山主急急摇手喝止:“不是猛兽,更不是豹。其一,豹不会发出吼声吓人,除非你主动逼它,其二,假使发出吼声,它一定离开了,不会在原地蹲伏这么久才窜动。”
“你是说……”大汉停下问。
“魔豹!”血掌涤心突然悚然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