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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兴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难怪大哥方才神与天会,浑然忘己,这真是蓦地贯通的无上妙悟。”
独孤策满面安慰神色地,微笑说道:“自此开始,我要展现日出,夜数天星,细参草茁,静听雷鸣,连一泉之流,一花之发,均不轻易放过,大概到达‘野人山寓魂谷’时,纵不能尽得其妙,全如南宫老人期望,总也可以仗恃这四招剑法,诛除一两名元凶巨恶的了。”
说到此处,一阵风来,把那件湿透青衫,吹得紧贴在独孤策的身上,使他机伶伶地,又复打了两个寒颤。
独孤兴皱眉说道:“大哥,你已经受了凉了,幸亏我背后豹行囊未湿,还不赶快换衣,这件水湿青衫,穿在身上,总不会又含蕴着甚么剑法奥秘吧?”
话完,便自行囊中取出于衣。叫独孤策去到那突石以上的于燥之处更换。
独孤策听得也自哑然失笑,刚待伸手解衣,忽然剑眉双督,大叫一声“不好”,闪身向前纵去。
独孤兴被他吓了—跳,赶紧凝目观看独孤策为何如此?
原来,独孤策适才静坐生悟,向独孤兴索剑起舞之时,把那柄“湘妃竹折扇”,顺手放在所坐石上,如今业已为骤雨淋湿。
独孤策取扇打开—看,尚幸扇已合好,虽被雨湿,却并未使南宫老人所书七绝的手泽受损。
照说书既无恙。画亦不应有虑才好,但独孤策翻过扇来,目光方注,便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扇上所画梅兰菊竹,依然完好,色泽毫未模糊,但在空白之处,却多出了“万象回春”四个淡淡字迹。
这四个字儿,分明是由隐迹药物所书。非经水湿,不会显出。
更妙的是仅仅这“万象回春”四字,却用了“真草隶篆”等四种字体。
“万”字楷书,体出郑文公碑,气势极其雄厚奇纵。
“象”系用草书,杂宗右军,怀素,过庭等家,笔姿甚觉流畅飞舞。
“回”字系用隶书,似出“张迁”“礼器”等碑,颇端直朴茂。
“春”字系用篆书,师法“毛公鼎”刻,极为苍古婉通。
独孤策看见这“万象回春”四字,不禁瞠目失神,不仅未曾脱下湿衣,连适才所解衣襟,也未掩好。
独孤兴双眉微蹙,高声叫道:“大哥,你这样真要冻病了呢?是不是扇儿被雨淋坏,但其中妙谛,你已参透,今后揣摩绝学,业有途径可循,期上书画被毁,也没有什么了不得了?”
独孤策一面走向干处,更换湿衣,一面把手中折扇,递向独孤兴,并摇头微叹说道:“兴弟,这扇上书画,被雨所湿,不仅未毁,反而添了四个字儿,可见‘半奇老人’南宫前辈,着实为此费尽苦心了呢,”
独孤兴接扇一看,也不禁大为惊奇地,讶声叫道:“大哥,这‘万象回春’四字,不就是你所说那招综合众妙的绝妙剑法么?”
独孤策点了点头,身上又复寒飕飕地,连打冷颤,觉得略感不适。
独孤兴目注折扇,遂未看见独孤策脸色有异,只是继续扬眉笑:“这位南宫老人,也太以好弄玄虚,为何不把绝招奥妙,明白指出?仅仅异常神秘,写了四个字儿,又不知道要使大哥费却多少神思的了?”
语音了后,因未闻独孤策答话,独孤兴便愕然抬头看去。
这一看之下,吃惊非小,只见就这片刻之间,独孤策竟已双颧如火,满脸病色。
独孤兴赶紧飘身纵过,递给独孤策两粒灵丹,用泉水喂他服下,好生担忧地,皱眉说道:“大哥,你觉得怎样?练武人体健少病,但一病之下,便不寻常,大哥要好好珍摄,休要因病不能赶路,而耽误了‘天南大会’。”
独孤策一面服食丹药,一面摸摸自己额头,向独孤兴含笑说道:“兴弟不要发愁,我只是略感风寒,哪会生甚大病?何况又服了你这两粒灵丹,更无可虑之处,且一同赶路,边行边自参详南宫老人在扇上秘密书写这‘万象回春’四字,是何用
意。“
独孤兴点头微笑,师兄弟继续前行,独孤策所受风寒,也未发作。
但风寒未发之故,只是为灵丹药力所制,暂郁于中,病因却深种体内。
独孤策为了探求绝学,果如所言,凌晨观日出,深夜数天星,尤其遇上狂风暴雨,沉雷闪电之际,更是聚精会神地,体察天地间自然变化的无上妙机,将其融入南宫老人穷其毕生心力,独创精研的四招剑法以内。
如此苦苦用功,自然大有所获,使那四招剑法,妙用威力日增,但对扇上秘密书写“万象回春”四字之意,仍苦无法了解。
一直走到“贵州”境内的“娄山”左近,独孤策因一来早种病因,二来长途跋涉,体力微疲,三来经常在风吹雨淋之下,苦研绝学,疏于摄护,终告蓦发高烧,病倒在一处山沟之内。
独孤兴惊忧万分,几乎把身边所带灵丹,全都喂给独孤策吃掉,但因药不对症,仍未使独孤策病势有所减轻,反而越来越觉沉重,进入神智模糊之状:万般无奈,独孤兴只好把独孤策背在身后,寻找当地山民,探寻有无通晓医理之人,住在附近。
总算天不绝人,被他问出“娄山隐贤庄”庄主华心渊,是位饱学多才,并颇精医理的文人雅士。
独孤兴闻言大喜,立即背负独孤策,奔向“隐贤庄”而去。
等他按照山民所说途径,寻到“隐贤庄”前,不禁有点大出意料。
原来所谓“隐贤庄”,并非屋宇栉比的广大庄院,只是几间茅屋,及一大片稀疏竹篱,篱内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而已。
独孤兴轻叩篱门,有位青衣小童,自茅屋中应声走出,含笑问道:“尊客何……”
一言未毕,茅屋以内便有个清亮苍老的口音笑声叫道:“灵儿何必多问?你难道不曾看见这位尊客,背负得有人,定是急病求医的么?”
人随语音,走出茅屋,是位年约五十来岁,面目慈祥的葛衣清癯老叟。
独孤兴陪笑说道:“老人家便是‘隐贤庄’华老庄主……”
葛衣老叟不等独孤兴话完,便向他微笑点头说道:“在下便是华心渊,老弟且进屋叙谈,令友病势,似乎不轻,不能再让他感受风寒的了。”
独孤兴闻言,遂也不再客套,走进茅屋,把独孤策放在软榻之上。
华心渊暂时未与独孤兴答话,入室后便先为独孤策仔细诊察脉象。
诊完左手,又诊右手,再用银筷撬开独孤策牙关,审视舌苔,并试探他额上发烧程度。
独孤兴等他诊毕回身,关怀颇甚地,皱眉问道:“华老人家,我大哥的病……病势,好像颇为不轻,不知可……可有大碍?”
华心渊微然一笑,伸手取条棉被,替独孤策紧紧盖好以后,方对独孤兴摇头说道:“老弟不要担忧,你大哥只是风寒未愈,又染风寒,加上心中似有积郁,诸感并发,病势确不在轻,但要在我这自命为‘隐贤庄’的蜗居以内,小住半月有余,由华心渊朝夕悉心调治,也就可以痊愈了。”
独孤兴起初听得独孤策病势虽重,但无大碍,自然满面安慰笑容,但忽然想起“天南大会”会期,距今仅有十日,不禁又复“哎呀”一声,苦笑说道:“半月光阴,误了大事,华老人家有无特殊手段,使我弟兄能在十日之内,赶到‘野人山’,则独孤兴兄弟,更感盛德。”
华心渊双眉深蹙,缓缓说道:“由此扑奔‘野人山’,任凭两位老弟脚程再快,昼夜不停,拼命飞赶,也需四五日之久,才可到达,换句话说,就是独孤老弟期望我在四五日内使你大哥这沉重病体,能够完全康复。”
独孤兴脸上一红,站起身形,向华心渊长揖为礼,愧然笑道:“华老人家,请恕独孤兴得陇望蜀,出言冒昧,但我弟兄委实身有要事,必需于十日之内,赶到‘野人山’,倘我大哥不及痊愈,则独孤兴只有独自赶去,奉托华老人家对我大哥暂加照拂的了。”
华心渊屈指一计,微笑说道:“十日后是三月十五,两位独孤老兄,莫非是去赶赴‘野人山离魂谷’的‘天南大会’?”
独孤兴点头笑道:“正是赶赴此会,华老人家既知此讯,莫非也是白道同源,武林大侠?”
华心渊双眉微扬,点头含笑说道:“三十年前,我确曾置身武林,但却非独孤老弟所说的‘白道同源’,而是‘黑道’中一名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华老人家何必说笑……”
华心渊正色接口说道:“独孤老弟,华心渊决非说笑,我是因所创基业,被人毁光,结盟弟兄,被人杀尽,才单独隐各变姓,在这‘娄山’之中怕死贪生地,苟度余年而已。”
独孤兴“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华老人家,你昔年是在何处创业?”
华心渊一面调配药物,喂给独孤策服下,一面好似提及前情,颇为佧惘地,微叹一声说道:“我们盟兄弟七人,昔年创业‘贺兰山’,在绿林中名头不小,被称为‘贺兰七恶’。”
独孤兴笑道:“这‘贺兰七恶”之号,似乎不大好听?“
华心渊苦笑说道:“不但难听,并还名符其实,尤其是我六位盟兄,均都尝食人心,差不多每日要在‘聚义厅’中,烧上一锅沸油,用生炸人心下酒。”
独孤策听得皱眉说道:“这样做法,未免太伤天和,不是江湖豪杰的应有态度。”
语方至此,忽想起独孤策重病待救,正在求人,怎可对这华心渊过于斥责,遂赶紧岔开话头。含笑伺道:“听华老人家语气。你是你们‘贺兰七恶”弟兄之中的最末一个?“
华心渊点头说道:“我在‘贺兰七恶’之中,排行第七,因心肠较软,不忍随同六位盟兄,嗜食人心,遂被他们公送了一个颇含讽刺意味的‘慈悲秀士’外号。”
独孤兴趁机奉承几句,含笑说道:“老人家精擅岐黄,仁术济世,良医良相,上合天心,这‘慈悲秀士’四字,正是写实,哪里有什么讽刺意味?”
华心渊喂完独孤策药汁,让他沉沉安睡,回身与独孤兴同到外室落坐,并由那名“灵儿”小童,准备了一坛美酒,几色熏腊酒菜,向独孤兴举杯笑说道:“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