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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仲英将信将疑,忽道:“那么,难道欺负青儿的也是另一个人吗?”杨柳青那日被冯琳戏弄,连头上的玉簪也给拨去,回家之后,气得不得了,几次央父亲给她报仇,杨仲英知道对方是个小姑娘后,把女儿骂了回去。但后来听得女儿描述冯琳颜容,和自己在邙山遇的那个小姑娘似是一人。心中极不舒服。若非年老,真想亲自出马,打听她的来历。
唐晓澜听了丈人的话,想道:“这事不能不说了。”当下将冯瑛冯琳原是孪生姐妹,父亲被血滴子所杀,母亲被擒入皇府,后来又逃走了,现在尚未知下落,等等事情都详细说了。
杨仲英听得潸然泪下,道:“我几乎错怪了这个孤儿!”
唐晓澜道:“她们身负血海深仇,又是年羹尧和官中卫士所要搜捕的人。师傅,你不要说给青妹知道。”杨仲英点点头道:“我知道青儿的口不牢,连你的身世我也不敢告诉她呢。贤婿,你放心。”
杨仲英揩了眼泪,忽而笑道:“青儿气你和她一同回来呢?”唐晓澜道:“有人先告诉她了?”杨仲英道:“这几县的武林朋友,都是我的知交,昨天已有多事的人,从邹县到来,说起你和一个小姑娘一路同行。她问清相貌,气得不得了。”唐晓澜恍然大悟,笑道:“所以她生了气,不肯出来见我了。”
杨仲英也笑道:“这丫头的脾气,不知什么时候才改,贤婿,你将来可得多包涵她。”唐晓澜尴尬一笑,忽道:“师傅,那么你叫瑛儿先进家门,只怕青妹会和她动手。咱们可得回去劝架。”杨仲英笑道:“那不至于。我已再三叮嘱了她,叫她无论如何,不准动手。”
唐晓澜心中稍宽,杨仲英道:“吕四娘和甘凤池很惦记你。吕四娘遭逢惨变,赶回浙江,我本想和她同行。但她说不愿因一人之事,劳动大家。而且人去多了,也无济于事,所以在邙山祭扫了独臂神尼的墓后,我们就分路了。”
唐晓澜听得丈人提起了吕四娘,不觉黯然神伤,杨仲英见他没精打采,只道他旅途劳顿,道:“你长途跋涉,也该歇歇了。”翁婿两人步出柳林。
冯瑛闷闷不乐,随丫环进了杨家,无人招待,更觉不安。坐定之后,问道:“杨姑娘不在家么?”丫环道:“在家呢!”冯瑛道:“她不舒服么?”丫环道:“我不知道。她今天整天躲在房内。”冯瑛心道:“她是我的婶婶,我又到她家作客,应该先去拜候。”便道:“烦你带我到她房中。”丫环心道:小姐的脾气,我可不敢招惹。冯瑛已站了起来,等待丫环带路。
丫环无奈,带她走入后堂,指着一条冷巷道:“东首那一间房,便是我们小姐的闺房。我还有点事情,恕我不陪你了。”
冯瑛心道:“这丫环也不懂礼貌。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杨仲英和他的家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她到底还是小孩,不通世故,穿过冷巷,揭开门帘,直入杨柳青的房间。只见一个女子,坐在床上,气鼓鼓的圆睁双眼,看着自己!
冯瑛吓了一跳,赶忙施礼.叫道:“婶婶。”杨柳青怒道:“谁是你的婶婶?”冯瑛心道:“是啊,她和唐叔叔还未成婚,所以不高兴我叫她婶婶。”改口叫她“姑姑。”杨柳青又道:“不敢当,你本领高强,我那有福气有你这样的侄女!”
冯瑛愕在当场,心道:“这是什么话啊!脾气再怪也没有一见面便怪人的道理。哦,现在是夏秋之交,天时不正,莫非她中了邪了?”滴溜溜的眼珠在杨柳青面扫来扫去。
杨柳青越发愤怒,道:“是谁叫你进来的?”冯瑛道:“我和唐叔叔同来的。”杨柳青更气,心道:“晓澜岂有此理,带了这个野丫头回来,他自己不先来见我,却叫她来气我。”
冯瑛道:“姑姑不舒服么?房中闷热,为何不出去散散心呢?”杨柳青一跃而起,在壁上取下弹弓,道;“很好,我就和你到外面散心去。
冯瑛虽觉她的行动奇怪,仍然笑道:“练练武舒散筋骨也好。杨公公以铁掌神弹威震河朔,姑姑的弹弓也一定打得非常之好了。”
杨柳青哼了一声,心道:“你还说风凉话儿。”面色铁青,揭帘而出;不一刻到了屋后面的练武场中。
冯瑛道:“姑姑的弹弓怎样打法?给我开开眼界。”杨柳青勃然大怒,喝道:“小贱人,你别猖狂,你那天侥幸逃过,就敢轻觑我杨家的神弹绝技了么?”冯瑛一愕,气往上冲,道:“什么话?”杨柳青道:“叫你开开眼界!”弹弓一曳,疾似流星,嗖嗖嗖,上中下三路齐到,全奔冯瑛的穴道打来!
杨柳青那日受了冯琳的折辱之后,回家苦练弹弓,自信已有十分把握,一动手便用连珠打法,毫不留情。
冯瑛纤腰一摆,团团一转,杨柳青的弹丸全落了空,叫道:“喂,你且慢动手,我有话说!”这时,她已想起可能又是误会,是那个什么“琳姑娘”所干的事,杨柳青算到她的头上来了。
杨柳青恼怒异常,毫不理会,弹弓再曳,这一番来得更急,每三粒布成一个品字,迎面打来,冯瑛也给她弄得怒了起来,展开空手接暗器的功夫,伸手一抓,将先来的三粒弹子抓在手心,还掷过去,噼噼啪啪,将杨柳青的第二组弹丸全部碰落,如是者边授边发,瞬息之间,杨柳青的半袋铁弹,已在空中对撞粉碎。
杨柳青骑虎难下,兀是发个不体,最后一招,竟用出“满地花雨”的打法,一大把一大把的迳射出去。冯瑛心中气道:“不给你点厉害,你也不知进退。”脚尖一点,身形凭空飞掠起来,真的赛似弹九,扬柳青忽见一团白影迎面扑来,措手不及,弹弓竟给冯瑛一把抢去,折为两段,丢在地上。
杨柳青又惊又怒,反手一掌,扫敌中盘,莲翘一起,又踢膝盖。冯瑛闻得外面脚步之声,心念一动,身形一侧,用了个“燕子斜飞”之势,让开了杨柳青的腿,却避不过她的铁掌,“卜”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冯瑛胸上。
杨柳青得意大笑,忽见父亲和未婚夫婿飞奔而来。杨仲英面色铁青,气急败坏的道:“你,你,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唐晓澜却跑去拉冯瑛的手,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被打伤哪里!我给你推血过宫。”
杨柳青气道:“爹,别人找上门来,欺负你的女儿,你也不理,却反而怪起我未。晓澜,过来!过来呀!哼,你在我家这么多年,如今却吃里扒外,和这小贱人一道来欺负我了!”杨仲英喝道:“闭口,你再胡骂我就打你耳光!”
冯瑛一笑过来,长揖说道:“姑姑,你怎么一见面就骂我打我?我不是什么小贱人,我是天山易女侠的徒弟,几时冒犯你了?”杨仲英和唐晓澜见冯瑛面色如常,丝毫不显受伤之态,放下了心,杨仲英更是奇异,心道:“青儿本事虽是寻常,但她得我所传的铁掌功夫,这一掌少说也有三五百斤力量,这小姑娘接了这掌,若无其事,功力之深,连我也未必能及。”
杨柳青见冯瑛受了这掌,若无其事,也觉心慌,唐晓澜道:“青妹,你认错人了。”杨柳青瞪眼说道:“什么?我又不是孩子!”杨仲英道:“你比小孩子还胡闹!你跟我学了这么多年武功,江湖阅历也不少了。你就算看不出这位姑娘的武功门户,也该看出她的手法与你以前所碰到的不同。”杨柳青一想:“冯瑛的武功精纯,果然在那日碰到的那小姑娘之上。”唐晓澜笑道:“天下相貌相同之人,在所多有。也怪不得青妹认错。”这话原是给她开解,不想杨柳青接连吃亏,这口气咽不下去,又给父亲诃责,索性放刁说道:“就算我认错了人,她也不该把我的弹弓折断,我们杨家以铁掌神弹名闻天下,她折断了我们的弹弓,就等于把镖局的镖旗撕了,爹,你受得了我受不了,来,来,咱们再斗!”
杨仲英气得面色紫黄,一把将女儿拉开。冯瑛道:“姑姑掌法高明,我已输招,何必再斗。我为了自卫,逼得折断你的弹弓,我再给你赔礼。”其实冯瑛是故意受她一掌,好让她下台的。冯瑛身上,穿有钟万堂在她周岁之时所赠的金丝软甲,受一两掌满不在乎。
杨仲英斥女儿道:“你瞧,这小姑娘比你年纪小许多,却比你懂事。你不害臊,我也害臊。快给这位小姑娘赔罪,要不然我就不认你做女儿!”杨柳青见父亲脖子涨红,胡子翅起,知他是真的发了脾气,越发下不了台。
唐晓澜一笑解围,左手拉冯瑛,右手拉杨柳青,笑道:“不打不成相识。瑛侄女,你瞧你的姑姑是不是像你一样小孩子气?你们在一起玩,不愁没伴啦!”冯瑛又叫了声“姑姑”,杨柳青只得应了一声。杨仲英这才放宽面色。
冯瑛正想说话,杨柳青侧脸一边,故意避她眼光,唐晓澜甚觉不安,只听得杨柳青道:“晓澜,你来!”不理冯瑛,迳自把唐晓澜拖回房中,关起房门,大加盘问。
冯瑛碰了个钉,目睹杨柳青真如雌老虎一般,将唐晓澜拖去,想起陈德泰的话,不觉噗嗤一笑。杨仲英摇摇头道:“真没办法。姑娘,叫你见笑了。”冯瑛道:“没什么。我下山之后,叫人误会,已不止一次啦。”杨仲英歉然说道:“瑛姑娘,论世俗的辈份,你是我孙女一辈;论武林中的辈份,你我却是同辈。咱们不理这些,你既到了我家,咱们就如自己人一般。我女儿脾气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叫人替你收拾好房间,你去歇歇吧。”冯瑛道:“杨公公,你是我叔叔的丈人,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我怎么敢怪姑姑呢。”随着杨仲英回到正宅,隐隐听得杨柳青责问唐晓澜的声音,不觉甚为替他难过。
是夜,冯瑛翻来覆去,总睡不着。想起日间之事,心道:“这个婶婶凶得不近情理。我何必在这里受她的气?”悄悄收拾好包袱,又想:“不辞而行也不大好,但若然辞行,杨公公必然挽留。我又不好说怪他的女儿,不如我去告诉唐叔叔一声,叫他代我向杨公公告罪也便罢了。”她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