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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惠伦静静看着童瑶,好一会,道:「你曾经拿着『潘杨之穆』的典故在我面前充满梦幻地说,如果有一天,潘雅湛可以成为你的潘岳,那么,你一定会像杨容姬一样幸福。」
她——说过这样的话吗?
「我那时回你,我相信。你总是说到做到。他的吻,你拿到了;他的婚姻,你得到了;他的孩子,你生了。瞧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惠伦……」童瑶轻轻拍抚着怀中己经睡着的儿子,抖着唇努力想说些什么,却只有眼泪无预期地成串滑落下来,连自己都被惊到!
「哎,怎么了?来,擦擦!」何惠伦飞快抽来面纸,贴在童瑶脸颊边,帮她将泪给吸干。
「我没事……我只是想说,谢谢。」
***
她的眼眶有点红,像是落泪过。但他不确定。
她不是个脆弱的女人,至少不会在人前哭。所以,只是错觉吗?由于同学会发展到最后变成卡拉OK大比拼,原本应该在晚上九点左右散会的,也就一路延到了午夜十二点过后才意犹未尽地以一首「晚安曲」大合唱,结束了这畅热闹尽兴的同学会。
玩得太晚,自然不好回父母那边打扰。就提前在十点时打电话告知说会回到公寓这边睡,明天再把孩子送回去当然,潘小朋友早就睡得人辜不知,一点也不需要哄的,放床上就完事了。
「明天几点回爸妈那边?」童瑶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一边轻轻拨着刚吹干的长发,让湿气消散得快些。坐在床缘顺手拿过床头的闹钟准备调时间。
他抬头瞥了眼她的动作,道:「不用设定时间。明天睡晚点无妨,任何时间过去都可以。」
「喔。」她点点头,将闹钟放回去,就背对着他坐着,没再说话。
潘雅湛正在设定手机的通讯录。今晚交换了那么多的手机号码,得趁还记得时分类好,输入名字,省得以后查找麻烦。这点工作,在她洗浴出来时已经进行到尾声了。
不一会,他将手机拿去书房充电,走回来时,见她还是保持原来的坐姿一面对落地窗,背对着他。
潘雅湛回到床上,身子半躺,没有移动位置,朝她伸出左手,仅能触到她一小片衣袖,也就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童瑶惊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回头望着他。身子顺着他拉住她衣袖的力道而朝他倾近了些。
「过来,我看看。」他改而牵住她一只小手,缓缓将她拉过来。
童瑶有些紧张地在他牵扶下,转身爬上床,往他那方移去,然后跪坐在他身侧。
上身立得直挺挺地,另外一只没有被拉住的手,握成拳,抵在自己的大腿上。
房间的大灯一直亮着,所以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所有表情变化,当然,原本他关注的只是她微红的眼眶。
他抬起右手轻轻贴在她左脸颊上,以拇指小心地轻拂过她的下眼睑边缘。她一双有些无措的眼,下意识地眨了眨。
「别怕,我不会碰到你的眼睛。」他低声道。
「我没有怕。」但是有点紧张……
「你眼眶有点红,眼睛也是。」她垂下眼,不与他的眼对视。
「为什么?」他问。
「也……没有为什么……不管怎样,至少,不是因为伤心的原因。」
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头,说到后来却顺畅起来了。没那么困难的,不是吗?
「意思是,你流泪了,但不是因为伤心?」他将她下巴挑起,不让她闪躲他的目光。
而她现在也不闪躲了。似乎在心中想通了什么令她一整晚都犹豫不决的事,方才那退缩迟疑的小心模样,在她脸色突然转为坚定后,全身的气势都全然不同。
「那时突然流泪下来,但其实只是想通了一件我从来没去好好想过的事。」
「那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只是,我从来不知道它那么重要……」对她而言。
「与我有关吗?」潘雅湛很直接地问。原本半躺着的身子,不知何时己转为盘腿的坐姿,与她的跪姿正好高度相当可以平视。
「有……」她点头,静静直视着他,好一会,才好小声地问他:「雅湛,当年的事……我指的是,毕业舞会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许多。」他回答得很含糊,眼神有些思索,像在研究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十年前发生的那些事,他们之间,谁也没有刻意提起过,或者应该说,根本是刻意不去提起才对。就算两人至今对这场婚姻都没有产生后悔的情绪,也不表示他们愿意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迫仓促结婚。那不是个好回忆。
「那你记不记得,那午夜之吻,我吻你之前,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吗?潘雅湛努力回想,想得有点辛苦,毕竟男人会比较印象深刻的记忆通常不在于「说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
「你说……喜欢我?」那一天,好多女孩都这样对他说过,所以潘雅湛猜想她大概也是这样说的。
「嗯。那时,我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趁着会场哄哄闹闹得谁也听不清谁的话时,大声对你说:『潘雅湛,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两年了!我这辈子笫一次喜欢一个人这么久!』然后……」就强吻他了。
「『笫一次喜欢一个人这么久』吗?那么,意思是,你曾经在我之前喜欢其他人过,但没那么久,是吗?喔,顺便问一句,在我之后,是否有人打破这个『两年』的喜欢记录呢?」潘雅湛没觉得很感动──反正她都是他的了,而且这种告白对他来说真的听太多了。他比较介意的是关于她喜欢过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童瑶原本认真慎重的脸差点滑下三条黑线。还好坚强地挺住了,今晚的情绪波涌,好多感触在心中此起彼落地浮沉动荡,总冲动地想好好对他说一些心中的话,虽然那些纷乱的思绪还没理出一个条理,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但她现在就是想踉他说说!
当然,也需要他的配合……
「那不是重点吧。」她叹气。
「我倒觉得是。」他坚持。
好吧,不说清楚他想知道的,那他就不会好好配合她想谈的。童瑶老实交代道:「在你之后,我没再喜欢上别人了,毕竟结婚了,怎么可能会有心思去想这个?而,在你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我是真的忘了。」满意了吗?
「忘了?不可能。我瞧你记性好得很,连当年踉我告白的内容都还能记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忘记其他?」男人很小气地穷追猛打,就是不肯放过这个话题。
童瑶被他无赖的样子惊得微张着嘴,这人,还是那个潘雅湛吗?
在她疑惑的当儿,那个潘雅湛觉得她张着嘴的样子傻得很稀奇,也很逗人,于是探过去,吻了下。
吻归吻,问归问,该宣誓的就得宣誓。童瑶在他等待取悦的脸色下,很配合地用诚恳至极的表情道:「那怎么会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无法跟你比!」满意了吗,大爷?
潘雅湛看着她的眼,下巴微扬,以颇为嘉许的高傲表情道:「很好,你成功取悦了我。」所有,话题允许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平复扁人的冲动,还是在转回刚才缠绵而忧伤的情绪,好一会,心情转回来了,看着他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但是,自从意外怀孕后,我太害怕了,而后的种种混乱,然后结婚……太多的事,让我逐斩忘记了,我曾经有多么地喜欢你,甚至以为,我对你的喜欢,早就尘封在毕业舞会的那一个晚上,或,消失在发现怀孕的那逗人……」
「所以?」
「今晚,我想起来了。然后,我问自己,那个喜欢,还在不在?」他没说话,只看她。
「我想,是在的。只是为什么我居然忽视着它,一直不理会呢?」
「没关系的,在就好。」他的宽容回答,引来她一记含蓄的瞪视。
「当年,吻完你之后,我本来想问你一句话的。你知道,毕业舞会结束后,大家是真的各分东西了,而且我知道你会去美国,也许今生我们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不管我多么喜欢你,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所以我一定要说……可是后来那样……就没机会问出来了……然后,一直忘到现在……」
「是什么话?」他其实隐隐猜到。毕竟全天下女孩子告白套路差不多都一个样,在「我喜欢你」之后,若不是「请你跟我交往」,就是「请不要忘了我」之类的……
「那其实也不算问话,是个请求。」
「哦?」
她深吸口气,道:「我那时想说:潘雅湛,你可不可以记住今晚吻你的人,叫童瑶?」
他看着她。发现她沉浸在遥想追忆中,心情似乎与十年前那个暗恋而忐忑的女孩合而为一,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梦幻的神情看着他……
此刻她忘了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己经得到了他,像个十八岁女孩对白马王子告白后等待判决那样期待而紧张……潘雅湛觉得满无语的。
他,真的,不是一个能自发性浪漫的人。相反的,他很务实。
当年若是没闹出人命,他与她,九成九就真的今生再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他会记住有个女孩在毕业舞会上强吻了他,然后一时擦枪走火,终结了他的处男身,但不一定会记住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而更不会记得那女孩长怎样、说了什么话……但,肯定多少会记得──个身材很不错的女孩,那胸真挺、那腰真细、那肌肤超滑腻……
「你是我妻子了,瑶瑶。」回到现实吧,老婆。十八岁离他们很远了。
童瑶突然觉得堆了满身的梦幻泡泡一下子被戳得干干净净,而自己也清醒不少,但那种不知来由的严重失落感!让她心口堵堵的。像青春年少最美的那段岁月,从来没好好书一下最后那枚句点,有一种残缺的遗憾感觉……
见她如此消沉的表情,潘雅湛宽慰她道:「十八岁那年,如果你问了,我可能无法回答你说『可以』。可是,我们结婚了,我们会过一辈子,这问题,还需要问吗?」
「……你看灵异、武侠小说之类的闲书时,是不是只翻目录大纲、章回标题,然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结局?」她将于从他的手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