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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此,”汤姆竭力克制住感情,希望玛利亚能直接与霍利沟通,“但如果不救她,几个月以后,甚至可能几个星期以后她就会死去。而她完全是无辜的。”
听到这里玛利亚笑了笑,“卡特博士,没有人是完全无辜的。但是你希望我治好她的病?去阻止命运的安排,因为你认为这不公平?还因为你爱她?”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通情达理,甚至富有同情心。
他点点头。
她继续说下去,“作为回报你会治疗我的不治之症,避免我十一天后英年早逝?”
他再次点点头,尽量不露出任何表情,以免什么地方触怒她。
她看着他,头歪向一边,似乎在倾听什么,“即使你认为我不是无辜的,你也愿意这么做?”
“是的。”
她向前倾去,凑到他面前,他克制住自己想让开去的欲望。相反,他也向她靠过去,直到他们两人好像是一对在烛光晚餐时悄悄说知心话的情侣。他能闻到她皮肤上的焦油肥皂味和口里呼出的薄荷牙膏味。
“即使你认为我冷血地杀死了你的妻子?”她继续问道,她的嘴唇离他只有几英寸距离,“而且企图杀死你?”
“是的。”
“你愿意做这一切来挽救你女儿的生命?”
“是的,更多的事情也可以。你愿意救她吗?”
玛利亚顿了一会儿,脸上又露出了微笑。汤姆想从那微笑里看出点什么,寻找一丝宽宏大量的迹象。然而,她的笑容深不可测。玛利亚低头看了一会儿手铐,好像在研究自己的双手,仿佛它们是她身外的什么东西。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冷的不予理会的神色。
“不,卡特博士,我不愿意救你的女儿。这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第27章
一周以后波士顿天才所手术室
贾斯明·华盛顿坐在天才所手术室外等候室的一张蓝布装饰的椅子上。她一边挠着骨折的左臂上石膏下的皮肤,一边想自己以前肯定经受过更严重的疼痛,但却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车祸中她的左侧锁骨和桡骨被撞断。整个身体左侧都青肿起来。当然她的车也开得太快了,不过开一辆跑车的目的就是速度快嘛。不过以前也从来没有人割断她车上的刹车线路。她只是感到很幸运,在交叉路口撞上的那辆货车是停着的,当时她把那辆货车推到人行道上时周围没有行人,真是谢天谢地。
是的,总的来说,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诺拉·卢茨的葬礼两天前在波士顿举行。而鲍勃·库克的遗体被空运回了加利福尼亚。想到他们的死,想到自己差点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她心里就发抖。想到隔壁房间将要发生的事,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很走运。
上个星期,自从“传道士”拒绝接受汤姆为挽救霍利而提出的交易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先是霍利的病情大大恶化了。即使鲍勃解开了为什么一些白鼠痊愈了而另一些没有的谜团,他也把答案带到了坟墓里。霍利最近两次发作以后,汤姆己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动手术,来缓解肿瘤对大脑的压迫。不管是汤姆,还是卡尔·兰伯特,都没有见过如此活跃的肿瘤。
贾斯明听见右边的弹簧门被推开,看到阿列克斯·卡特疲惫不堪地走进等候室。
汤姆的父亲看上去老多了,她觉得这是第一次发现他看起来真的像六十八岁。他神情茫然地扫视了一下这间屋子,看到她坐在咖啡机旁边,放松地笑了笑,朝她走来。
“她怎么样?他们开始了吗?”他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
她摇摇头,“霍利还在病房里做准备,”贾斯明用那只好手的大拇指从肩膀上面往身后指了指,“这一个小时汤姆和卡尔·兰伯特一直在手术室做准备工作。应该很快就开始了。”
“对的,对的。”阿列克斯说着,放在腿上的两只手不停地交叉在一起,然后又放开。他看上去很害怕,贾斯明突然想起他以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看着自己的妻子忍受同一种疾病的折磨。
“卡尔·兰伯特是一位出色的外科医生,”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你知道汤姆的技术有多高超。她是在最好的医生手上。”
老人掉转脸看着她,吃力地笑了一笑。但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知道这是一个结尾,或者至少是结尾的开始。贾斯明眨眨眼睛,竭力忍住突然要冒出来的泪水;要说原因,还是因为感到挫折和愤怒。他们经历了所有这一切,死去了这么多人,速拿计划和抢救霍利的真正机会最后还是被一个杀手破坏了。就是这个杀手,整个事情就是由她挑起的。四天后玛利亚就会被处决,但是这个消息对贾斯明一点安慰作用都没有。这似乎是个可悲的、愚蠢的浪费。
阿列克斯站起身来走到咖啡机旁,“你要喝点东西吗?”他问道,很显然他需要做点什么。
“是的,谢谢。脱咖啡因的黑咖啡,不加糖。”
双开式弹簧门又开了,他俩一齐猛然转过头来,以为会见到霍利从这儿经过。但进来的是杰克·尼科尔斯。这大个子不自在地摸着脸上的疤痕,好像拿不定主意他是否该来这儿,“只是想来看看事情怎么样。没法做事情,一直想着汤姆和霍利……”他停了下来。
“是的,我知道。”贾斯明说。
“咖啡?”阿列克斯仍站在咖啡机旁,问道。
杰克苦笑了一下,好像意思是说:“要是一杯咖啡能让一切变好起来该多棒啊。”
“谢谢,淡一点的,四块糖”。
阿列克斯刚要对他的选择评价几句,这时弹簧门又突然被推开,进来的是躺在轮床上的霍利。两名穿绿大褂的人护在两边。霍利仰卧在上面,剃光头发的脑袋固定在一副夹子里。“激光稍有失误,”贾斯明想起了汤姆谈到手术风险时说的话,“就会造成瘫痪,或者更糟。”但是她现在看到教女受惊的眼睛滴溜溜左右转动,她怀疑死亡是否真的更糟。是否真的有比眼前的事更糟的。
贾斯明和阿列克斯站起身,朝停在手术室门口的轮床走过去。霍利像一个新生婴儿一样抓住她的食指。她的另一只手抓着阿列克斯的手指。杰克·尼科尔斯也走过去加入到他们中问。
“一会儿见。”杰克说,同时用拇指和食指打了一个“OK”的手势。
霍利费力地笑笑,松开抓住贾斯明的手也做了一个手势作为回答。
“祝你好运,霍儿。”贾斯明尽量用快乐的声音说。
“你会好的,”阿列克斯忧郁地笑笑,抚摸着霍利的脸蛋,“你爸爸会负责做到的。”
手术室的门开了,汤姆·卡特走了出来。卡尔·兰伯特紧跟在后面。两个都穿着手术室的绿大褂。汤姆的口罩挂在脖子上,他弯下腰亲吻女儿的额头时,贾斯明看到他眼睛里满含着痛苦。他说话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痛。“不要害怕,霍利,好吗?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你有没有准备好?”
“准备好了,爸爸。”霍利轻声答道,她的脸放松些了,眼睛里的恐惧也减少些了。
汤姆又亲了亲她,然后站直身子。“那么好吧,我们开始了,好吗?”
贾斯明看着轮床被推进明亮雪白的手术室。在门关闭之前她看到的最后一个情形是小教女的左右各站着两个穿绿大褂的人。这位已多年不信教的浸礼派教徒站在那里在胸前划着十字向上帝祈祷。
十五英里以外,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在马萨诸塞州监狱的会客室里来回踱步,他的救世主,玛利亚·贝娜瑞亚克则坐在那里,双手被铐在桌子上。
“很抱歉,我没早点过来。有事情要安排,”他试图解释,“要安排人救你出去。”
“但我已跟你说过,”玛利亚的手被铐住,但她用手指在钢桌上敲着,“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我需要你帮我实行。”
伊齐基尔还不习惯听从这个女人的命令,因为一直是她听从他的命令。整整一周以来他一直催促内圈将他们的逃跑计划修改得无懈可击。他甚至不得不劝说仍然心存怀疑的伯纳德修士放弃他的要求。他要求玛利亚提供一些证据,来证明她确实是上帝选中的人。现在,他终于说服了伯纳德,并且已商量出一个逃跑计划的主要框架,而玛利亚却让他放弃这个计划。她至少应该听听这个计划,而且他怀疑玛利亚的计划不见得更好。但话又说回来,他们提出的计划也要得到新救世主的信任才行。一旦她获得自由,在圣火中受过涂油仪式,他就可以让位,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想到那一刻,想到他肩上的担子将卸下来,他叹了一口气。“好吧。”他说着,将药瓶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颗抗酸药片放到嘴里。他希望她的计划至少是可行的。“跟我说说你的计划。”
玛利亚示意他过来坐到她对面。她看看左右两边,好像担心别人偷听,然后凑近他跟前。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低,他必须把头凑到离她只有一英寸远的地方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他耐住性子听她简要地叙述她的主意。一开始他倒不是真的有兴趣,而是出于责任感在听。但随着她从容不迫地更详细地轻声解释下去,他不禁听得越来越专心了。最后她终于说完了,他难以相信地张大着嘴巴。她的计划很出色。但这怎么可能实现?风险太大了。
他有好一会儿没开口,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的双色眼睛。
“但是你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终于说出话来,“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玛利亚朝他笑笑,她的脸上闪着自信的光彩。“对我要有信心!”
“我有信心,但是……”
“我不是新救世主吗?”
“是的,可是……”
玛利业摇摇手铐,示意他靠她近些。“握住我的手。”
他犹豫着。
“不要害怕。”
他迟疑不决地按照她的吩咐做了。他感到玛利亚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指,并抓得很紧。他看着她闭上眼睛,脸色变得苍白,似乎经历着痛苦。接着,一股奇怪的温热充满着整只手,然后传向胳膊,再到全身。这种感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