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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鬼姬看着这个年轻人,笑了,“你知道云荒大地上出没的都是哪些人啊……泽之国的鸟灵,九嶷的巫祝,砂之国的盗宝者和那些四处游荡杀人的游侠儿!——你请到的是什么护卫?这么有信心?”
“这个……”慕容修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我也不知道那个人能耐究竟如何——我出发之前、母亲就为我修书一封,让飞雁先行寄书去云荒、为我请来的。母亲说,如果那个人肯出手帮我,那么我在云荒应该安然无忧。”
鬼姬怔了一下,脸上有深思的神色:“是红珊为你请到的么?那么应该不是泛泛之辈了……我想想是谁——是了!”白衣女神霍然想起来,用短笛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了起来,拍拍地上跪着的年轻人的肩膀:“我知道是谁了——个人的名字是‘西京’,是么?”
“是的。”慕容修想了想,老实点头。
“哦,果然是他……”鬼姬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如同菊花盛开,显然又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红珊也只有把你托付给他才能放心了……如果那家伙答应下来了,你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尽管去吧,小家伙。”
“那个人……很强么?”看到鬼姬这样的语气,慕容修问。
鬼姬笑了,用短笛敲敲他的额头:“那家伙可不是一个‘强’字可以概括的啊!游荡在云荒大地上游侠中号称第一的、沧流帝国通缉百年都无法奈何的、空桑剑圣?尊渊的三位弟子之一!不用他本人到,你只要借着这些名号,大约走遍云荒也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了。”
那样荣耀的名头,在中州来的年轻人听来只是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慕容修才开口讷讷问了一句:“那么、那么和刚才那个傀儡师比起来……哪个厉害?”
“呃?……”没想到这个孩子会问这样的问题,鬼姬都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用短笛敲敲自己的头,支吾,“嗯……百年前当然是西京厉害……但是现在看起来……嗯,我也不清楚了。什么时候他们打一次就知道了~”
“我不会让西京和他比试的。”慕容修忽然正色道,“我不会惹他这样的人。”
鬼姬再度愣了一下,不由得低头看这个才二十岁的年轻珠宝商,笑了起来,点头:“嗯……很老成懂事呢!难怪你母亲肯让你一个人来云荒。好了,我也不多唠叨了。”她抬起头,看了看此刻的天色:“再过一会儿就天亮了。你就跟着这株‘木奴’出天阙吧!”
“多谢女仙!”喜动声色,慕容修再度合掌拜谢,然而看了看渐渐熄灭的火堆边躺着的几位中州同伴,迟疑,“等他们醒了,我和他们一起走——毕竟都是吃了千辛万苦才到来的啊……”
“好孩子。”鬼姬笑了笑,俯过身来最后抚摩了一下慕容修的头发,“我走了——以后的云荒之行,要自己保重。希望看到你平安回到天阙——最好如你父亲一样、带着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来。”
“啊?”慕容修讷讷应不出话来,脸红了一下,低下头去,许久才道,“男女授受不亲……而且没有父母之命、怎么好在外面胡来?”
“……。算了。”鬼姬叹了口气,颇忧心的看着这个年轻人,摇头,“你真是中了那些中州人的毒了。”
一边的树丛里,那笙听得那边的彻夜谈话终于结束,不耐烦地甩开那只手,想走出去。奇怪的是那只断手居然一甩即脱,啪的飞出去掉到草地上——倒是让她怔了一下。
“呃……现在我知道那个傀儡师是谁了!”四仰八叉跌到了沾满清晨露水的草丛里,那只手却仿佛在发呆,忽然间握成了拳,用力对着天空挥了一下,“是那家伙!居然回来了!”
“嗯?”那笙吃了一惊,“你认识苏摩?”
“好久了……没想到他居然也在今天回来。”断手喃喃道,没有回答那笙的问话。忽然间一跃而起,拉住她的肩头:“快走吧!得快去云荒——事情这下子可复杂了。”
“你干吗?是对我下命令?”被那样的语气惹得火起,东巴少女怒视,忽然间回过神来,惊呼,“哎呀!你、你可以‘说话’了?”
“天快要亮了,力量已经开始恢复了。”那只手简短回答,却再度拍拍她的肩膀,语气中有急切的味道,“快走吧,我们要赶在破晓前到山顶上去!”
“什么事这么急啊?……别推推搡搡的!”那笙被它拎起来,愤怒地大叫——那样脱口的叫声,猛然引起了前方熄灭的火堆边上年轻珠宝商的注意。黎明的微光中,慕容修正在查看一直昏迷的几个同伴,闻声抬头。
那笙连忙收声,对那个慕容世家的公子做出一个微笑。
“别花痴!快走!”断手再也不耐烦等,立刻揪住她的衣服,瞬间把她往山上飞速带去,“得快点在苏摩遇到他们之前赶过去!不然要出乱子了!”
“姑娘!”好容易在空山中看到一个人,慕容修连忙招呼了一声,却只见那位异族打扮的少女忽然加快了身形,径自往山上掠去——那样的速度,让慕容修看的目瞪口呆。
“又是一个厉害人物么?”喃喃说了一句,中州来的年轻公子摇了摇头。
已经站在天阙山顶上,他深深从胸臆中呼出了一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云荒大地,以及大地尽头那一座矗立在天地之间的白塔,慢慢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的瞬间,他又看到那一袭白衣如同流星一样、从眼前直坠下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然而奇异的是,坠落之人的脸反而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出来,离他越来越近。苍白的脸上仰着,眼睛毫无生气的看着他,手指伸出来几乎要触摸到他的脸——
“苏摩。”那枯萎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翕合,唤他。
“白璎。”他终于忍不住脱口叫出声来,猛然睁开眼、伸出手去,想拉住那个从白塔之巅坠落的人——然而,幻象立刻消失了。
他的手、伸向那片破晓前青黛色的天空。手指上十个奇异的银色戒指上、牵扯着透明的引线,缠绕难解——就像起始于百年前那一场纠缠不清的恩与怨、爱与憎。
一百多年的时光,仿佛流沙般从指间流过。
“是她勾引我的。”那一日,少年的盲人鲛童被侍卫牵引着,站到百官诸王面前,指着面前的贵族少女,毫不留情地冷冷指控,“是白璎郡主勾引我的!”
诸王随即哗然一片。
“呵,果然眉心的封印破掉了呢!”青王冷笑起来,毫不留情地走上去揭开少女的面纱,看了一眼,然后大声宣布,“已经被人触碰过了!”
殿上,无数双冷锐如剑的眼睛投向那个脸色苍白的贵族少女——那个本应“不可触碰”的皇太子妃。
凡是被选中作为太子储妃的贵族少女,十五岁后便要离开父母家人、独居在白塔最高处的神殿里,不能见任何外人、甚至不能被贴身侍女以外的人触碰。眉心那嫣红色的十字星状标记,便是被选中时由大司命封印上去,等婚典举行之时才由她的丈夫一吻解去。
而今,白璎郡主眉心封印散乱,显然已经被旁人所触碰。
白塔顶上储妃的居处,本来不允许有任何男子接近,即使亲如父兄亦不可——没有想到,一个尚未成年的盲人鲛童,因为容貌出众、善于玩傀儡戏,而被安排到了殿前为太子妃演戏解闷。然而,这个卑贱的鲛童居然钻了空子、接近了不允许外人触碰的皇太子储妃。
身为空桑国未来国母,如此尊贵的地位的女子,居然被卑贱的鲛人所玷污!千百年来,鲛人不过是空桑人的奴隶和工具而已。此事一出,不啻是整个梦华王朝的耻辱!
那个少女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宛如一片白纸,看不出任何表情。她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直直地看着站在阶下、被侍卫领上来指认她的少年。猛然间,嘴角牵动,笑了一下:“是的,是我被鲛人的魔性所惑,让其触碰……有负于空桑,也玷污了封印。”
“白璎郡主清白已污,应废黜其皇太子妃之位。”殿上,大司命宣布,“然后应施以火刑、焚其不洁,以告上天!”
听到那样的判处,白王肩膀震了一下,用力握拳。然而在铁的证据下,面对着如此重大的罪名、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他也无力回护。
另一边,青王不动声色地得意,暗自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那个有着惊人容貌的鲛人少年毫无表情,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废黜她……”王座上,随着大司命的声音,拿着金杯的帝君醉醺醺地重复,臃肿的身体几乎从座位上滑落下来,一边的宠姬连忙抱住他,为他抹去流出的酒水——才四十八岁的承光帝因为长年荒淫无度的生活、过早地失去了健康,退居内宫已经多日不上朝听政——今日,如果不是青王禀告说太子妃可能已不洁,用如此重大的消息惊动帝君,承光帝也不会在大司命的一再坚持下来到殿上。
然而,虽然坐到了殿上,但是那个肥大的身躯里、已经膏肓得失去了神志,似乎根本没有听清楚底下那些藩王臣子在说什么,承光帝只是随着大司命的话,醉醺醺地重复:“废黜她……烧死她,烧死她!”
帝君的声音一落,左右侍卫拥了上来,迅速反剪她的双手,摘除她头上的珠冠饰物,将她压下去准备火刑。
“逃呀!快逃呀!”白王在一边看着,几乎要对自己的女儿喊出来了,“璎儿,逃啊!”
女儿虽然年轻,但是天赋惊人,自幼得到空桑剑圣尊渊的亲授,论技艺、已经是六部中白之一部的最强者。如果她要逃脱,如今这个白塔顶上的侍卫是绝对拦不住的。
然而那个空桑贵族少女只是呆呆地站着,毫不反抗地任由那些人处置。
“放开她!”无数的冷眼中,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了。
殿上所有人转头,齐齐下跪:“皇太子殿下!”
不知道哪个侍从走漏了消息,带兵在外的真岚皇太子居然此时匆匆返回,从辇道上大步流行走上殿来,看着跪倒的百官,冷笑:“你们怎么敢如此对待空桑未来的皇后!”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