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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爱的人,居然是这样的人。
“阿琅,你听着:就算我知道了下毒的不是你,但如果回到七千年前……”她用力咬紧了牙,一字一句,“我还是会一样叛离你!”
虚空里的声音放声大笑起来——
“是的,哈哈……是的!我知道你会!”
“阿薇,这正是我如此爱你的原因——你是如此卓尔不群的女子,天上地下、千秋万载都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无论在怎样的男人身边,你永远都不会失去自己的光芒。”
“多么奇怪啊……我被你的光芒吸引,却无法容忍你和我争辉!”
“天无二日——我是至高无上、万星之尊的帝王,而你居然敢对我说‘不’?你居然敢置疑我的决定,居然敢同情那些卑贱的鲛人,号召我的军队来反叛我!
“阿薇,你是我的皇后、是我的妻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把我置于何地?!
“堂堂的星尊大帝,如果连自己的妻子也收服不了,还怎么治理这个天下!
“——你简直把我气疯了!你知道么?”
白薇皇后看着虚空里的人,眼里忽然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意——
是的,阿琅……当初,令我决意离开的,正是你这种越来越暴虐、越来越自以为是的态度。开创天下用了十几年,我们始终心意相通、相互倚赖。但毗陵王朝建立不过数年,不知从何时开始,你我之间就不再相互扶持,而渐渐演变成了征服与反抗的局面。
你想把我藏在深宫里,让我敛藏所有光芒,只为你一人所有。
你不愿我再和你并肩作战,不愿我再对你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不愿再和我敞开心灵进行交流。而只想做一个至高无上、不容任何人平视的绝对的主宰者!
——这,是魔的力量吧?令你变得如此的独断专行、偏听偏信,完全不再像以前的你。
“你疯了。”白薇皇后看着他,一字一字的冷冷低语。
虚空里的帝王苦笑起来:“是的,我一定是疯了……那时候,我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理直气壮。那时候,我想:如果你想要离开我,那我宁可亲手杀了你!我宁可让你死在我手里,从始到终的完全拥有你,也不会让你的身体和心灵离开我一丝一毫!
“阿薇,我至爱你,所以绝对不能原谅你的叛离。
“所以在你决然砍断手指,将后土神戒退还给我时,我亲手砍下了你的头颅!”
“覆水难收啊……阿薇。既然你不惜一切也要与我决裂,我也不惜一切也要令你永远无法离开!
“可是,苍梧之渊那一战后,你不知道那之后的所有岁月我是怎么渡过的……”
“我当时很自信,觉得自己很强,强到足以克服一切遇到的难题:包括你的离开。
“是的,为什么不能呢?我已经活了几千年,还会再活几千年,我有足够的时间、足够强大的力量和心灵,绝不会被任何东西羁绊。
“在你离开后的漫长岁月里,我做过各种尝试——憎恨你,取代你,甚至试图抹煞你存在过的痕迹。我从整个云荒上选来了无数的美女,可是没有个人能令我感到愉悦;我用幻术对自己进行封印,试图抹去那一段记忆,可是最强的术法也无法令我忘记……
“真是可笑啊……翼族的生命长达万年,而和你在一起的二十年短暂如一瞬——可是,为什么那样短暂的一瞬、却比如此漫长的一生更难以忘记呢?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神庙里是长久的沉默。
白璎愕然地望着与虚空对话的神像,渐渐听得出神。背后有低低急促的呼吸,苏摩在黑暗里沉默,似乎同样也是克制着自己起伏的心绪。
“所以你离开了云荒?”许久,白薇皇后终于开口,问。
“是的。”星尊帝苦笑,“我试图造起伽蓝白塔,返回我的故国,然而却始终不能成功——我终于明白:原来云浮已经将我拒之门外,我永远失去了我精神的故国。”
“阿薇,你知道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么?
“那时候,我真是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在这个世上……
“我对这个大陆已经毫无留恋。我一个人独居白塔顶上,‘活’到了接近九十岁——那时候,连我们的孩子都已经两鬓苍白,渐渐心生怨言。我明白:我的存在、无论是对于云荒,还是对于需要继承王位的我们的子嗣来说,都是一个障碍。
“于是,我决定离开云荒,去往一个谁也不知道我的地方,就这样一个人四处流浪,过完这看不到头的一生。
“但在离开云荒的同时,我做了一件事——
“我把自身具有的力量一分为二:把自身修炼而来的一半力量,以血缘的方式传承给了我们的子嗣;但另一半源自破坏神的力量,却被我封印入体内,随之带离了云荒!”
说到这里,神庙里的所有人齐齐动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原来竟然是这样!
七千年来,空桑一直传承着的帝王之血、居然并不是如上古传说那样源自破坏神?那居然是非魔性的力量!——难怪后土被封印后,失去了神之右手的制约、空桑居然还能维持繁荣那么多年,不至于急遽的失衡和崩溃。
“阿薇,你应该知道我那么做的原因。是的,虽然随着时间的增加,我内心被魔的力量侵蚀得越发厉害,但我却一直非常清楚:魔之左手的力量,只意味着毁灭和破坏——而它的力量,在失去后土的平衡之后,会越发可怕。
“在我活着的时候,我还可以勉强约束它,不至于让整个云荒陷入灾难——可是,当我衰、死去后,又会怎样?当它再度转移到新的寄主身上后,又会怎样??阿薇,我相信换了是你,也会做出和我同样的决定。
“是,我绝不可以将它留给我们的后代,不可以将它留在这片云荒大陆上!
“在你五十年的忌日,我独居白塔顶上,用了自己所知道的最强硬的术法、把魔封印在自己体内——我带着这个灾祸离开了云荒大陆,从此在七海上流浪。
“整个云荒都是我的,但是我却不敢回去!我怕自己会把灾难带给自己的子嗣,毁了一手开创的帝国,于是,就这样生生在外流浪了七千年……
“七千年啊——那段时间真是长的可怕,既便对于云浮翼族也是如此。
“那一段时间里我去过无数地方。先是沿着你十五岁时出海的航线,一处一处寻访你昔年留下的足迹:红莲海、棋盘海、苍茫海、星宿海……到最后,无处可寻的我甚至去过了天下所有的地方,没有目标,四处流浪。
“就这样一直过了几千年——不能活,也不能死。
“阿薇,你知道那种感觉么?知道在空茫天地之中、一个人孑然面对时的虚无和绝望么?如若你恨我,就应该亲眼看看那一段时间我承受的一切——你必然欣慰。”
白薇皇后没有回答,然而眼里的神色逐渐柔和悲悯。
“翼族的寿命虽然长达万年,但终究也有尽头。
“七千年后,我逐渐老去,意志力也开始衰竭。相反的,魔一日一日的在我心里强大,它蠢蠢欲动,时时刻刻在我耳边低语,诱惑我去做出种种可怕的事情。
“我极力克制,不让自己被那些毁灭杀戮的念头煽动——在无法忍受的时候,我甚至会对自己挥剑,以自残身体的方式、来满足内心那个魔鬼嗜血的念头。
“可是,克制住了毁灭的**,却无法摆脱对故土的思念。
“于是时隔七千年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和西海上的冰族结伴,偷偷的返回了云荒。我想再看一眼自己亲手缔造的国家,再看一眼自己绵延百代的子孙骨血——或许,在我的寿数到头之前,我还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结果,我却看到了什么?
“梦华王朝末期,整个云荒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就像一枚由内而外烂出来的果子!
“从西海踏上云荒的时候,我这个外乡人和冰族一起被空桑军队扣留——那个校尉佩戴着我七千年前赐与战士的白蔷薇徽章,脑满肠肥的样子却令人呕吐。
“他从那些想返回大地的冰族流浪者那里勒索了金钱和女色,却食言不肯放他们走。在我拒绝他的勒索时时,他禀告了他的上司、一个号称是空桑王室的城主。那个不知是我几代血裔的昏庸老人,没有来得及了解情况便随口下令将我斩首示众。
“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昔年一手打下的帝国?就是流着我的血的子嗣?
“七千年后,我回到我一手缔造的大陆,想看看自己几千年来忍受苦难的成果——可我却看到了一个浮华肮脏的国度!
“我毫不费力地杀死了那些肮脏的蝼蚁,从空寂城离开。那些冰族流浪者因为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一路追随。我辗转于云荒大陆,四处看看走走,想知道七千年前我创造的一切到了今天变成如何——结果,我看到了什么?
“除了伽蓝白塔还依旧屹立在那里,其他一切都变了……我只看到了昏庸无能的皇帝,拥兵自重的藩王,骄奢无度的贵族,肥硕无用的军队,也看到了堆积在百姓中的怨恨!
“这个云荒完了……阿薇,那时候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样。”
星尊帝的声音低沉下去,隐隐有刀兵的冷意——
“我本以为我独自承受了魔的折磨,将灾难带离云荒大陆,而将力量留给我的子孙,空桑应该会千秋万代昌盛下去——却没有料到,极度的繁荣带来的却是极度的腐烂!
“那一刻,我才真正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起了怀疑。
“也在那一刻,魔的低语动摇了我的心:‘毁灭这被诅咒的土地,清洗一切肮脏和黑暗!这个云荒已经腐烂了……你必须亲手纠正你犯下的错。’
“——它在心底一次次对我说。
“抗拒了七千年,这一次,我终于被它说服了。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云荒,在魔的煽动下,开始着手准备一切。
“我回到了西海上,那些浮搓海上的冰族流浪者都伏在了我的脚下,愿意追随我,恳求我带他们返回被驱逐的故土——真是可笑啊……这些怀着回归家园梦想的冰族却不知道:在远古的时候,正是我将他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