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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着那种封印,所以九嶷山一向是鸟灵避而远之的地方。
这一次大群的鸟灵前来,又是为何?
西京一时间有些出神,而那笙只是极力地往天上看,终于看清了夜空中巨大的龙,一惊一咋地呼叫。
忽然间,她的声音截然而止——那是一种嘎然断裂的停止,仿佛是硬生生被某种无名的恐惧斩断。西京和闪闪都掉头看过去,只看到那笙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三尺高某处的一个东西,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
一个六尺高的俊秀少年,随着一阵夜风飘来,掠过树林,悬浮在她头顶。
手足关节似乎都断了,头也毫无力气地垂着,与蓝色的长发一起随着风微微晃荡。
“哎呀!”闪闪先是一惊,接着却是欢喜地叫了起来,“偶人!好漂亮!”
仿佛受到了某种难以抗拒的诱惑,两个女孩子争先恐后地伸手,想去触摸那个漂亮非凡的东西。西京脸色一变,掠过来一把将两姐妹拦到了身后:“小心!”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那个垂着头的偶人忽地动了。
抬头,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哎呀!”三个女子同时惊叫起来,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它、它会笑!”闪闪下意识地护着妹妹,一手压在胸口的衣襟上,掩藏着衣襟里那个物件,颤声脱口,“它是活的?!”
哑女晶晶却是又怕又好奇地躲在姐姐背后,看着那个会动的偶人,一一哦哦地比划着什么。奇怪的是那个傀儡也抬起了手,歪着头笑,比划着,仿佛逗着这个哑巴女孩儿。
“长那么大了。”西京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飘荡的偶人,眼里有难掩的担忧与厌恶,“不过分别短短几个月。苏摩呢?”
仿佛被牵动了脖子后的引线,阿诺瞬地抬起头,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眼睛翻起,顺着丝线看向黎明前黛青色的夜空高处。
然后,似乎突然又被扯动,偶人翻了一个筋斗、急速往天空里飞回。
“等一下!”西京一声断喝,不等阿诺飞起,足尖一点迅速掠起。手指一并、夹住了那根看不见的引线。只是稍稍用力,剑客便如大鸟般翩然凌空上升,追逐着偶人,沿着线一直飞去,瞬间成为目力不能及的一点。
“啊?”那笙呆了,看看天,又看看手里的珠子,讷讷,“苏摩…苏摩在上面么?那么,这个、这个是……”
“苏摩是谁?”闪闪忍不住问,那笙却只是发呆,没回答。
黎明渐渐到来,四野的风温柔地吹拂着,吹散战火硝烟的气息,隐约已经听得到村庄各处废墟里传出哭天抢地和呼儿唤女的声音——那是被突兀到来的战乱惊吓了一整夜的百姓回过了神,开始哀悼。
“爹……?”妹妹的身子微微发抖,依偎在怀里抬头问。
这个才八岁的妹妹,生下来就没了亲娘,后母又苛酷。,在三岁的一场大病里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损伤了声带,从此被病魔夺走了声音。从小只能发出极简单的单音节,靠着手的比划,结结巴巴地和人沟通。
闪闪姐姐心里只觉一堵,眼泪夺眶而出,口里却只道:“爹娘他们一定是分头逃出去了,现在外头乱糟糟的,等下就会回来找我们的。”
“呃……弟,呢?”晶晶又问,小小的手努力比划着,担忧。
“嗯。三弟和四弟,应该是被娘救出去了,不用担心他们。”闪闪应着,想起火中被母亲奋不顾身抱走的两个弟弟,眼里陡然有某种怨愦。
晶晶急不可待:“姐!”
“好,好,我们就去找他们。”明知爹爹是再也找不回来,闪闪却不得已地应承着,眼睛躲躲闪闪的不敢和晶晶对视,生怕一看到妹妹懵懂期盼的眼神、便会落下泪来。
“多谢姑娘和……和这位游侠的救命之恩——”她拉着妹妹,对着那笙深深一礼,说到半途顿了顿,眼睛看向黎明淡青色的天空,“青之一族是相信轮回宿命的,无论今生来世,必当报答。”
那笙一直抓着手心的珍珠,望着天空出神,此刻才回过神:“啊,你们要走了?”
然而不等闪闪开口,旁边就听到一个妇人的尖利叫声:“闪闪!你个死丫头,总算找到你了!那东西肯定在你那里!”
三个女子骇然回头,举目所及都是烈火焚毁的村庄废墟。一座废墟后忽然跳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人,直奔过来一把扯住了闪闪。
“娘!”闪闪和晶晶又惊又喜,脱口。
“快,快拿出来!”那个妇人身材臃肿,粗眉大眼,此刻完全顾不得和两个女儿叙什么大难之后的庆幸,居然一手就探入了大女儿的衣襟里,“快把那宝贝给我!”
“不!”陡然明白母亲并不是来找她们,闪闪眼里的泪直落下来,一向秀气的女孩儿刹那倔强起来,捂住衣襟拼命挣脱了母亲的手,含泪,“不能给你!爹说过了,家传之物只由家长来挑选传人,不能擅自给别人!”
“别人?”妇人冷笑起来,一把揪住她的发髻,“我是你娘!快给我,再顶嘴给我去跪钉板!现在可没爹可护着你了!”
“你……你都不要我们了!我们才没这种娘!”挣扎中,闪闪的头发散了,狼狈中忽然爆发似地哭喊了起来,“你早就不要我们了!”
晶晶年纪小,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着娘又开始打姐姐,噤若寒蝉。
闪闪横了心第一次反抗母亲,然而毕竟力气单薄。妇人一把揪住女儿的头发,另一只手已经从她衣襟里掏出了一物,眼睛发光:“就是这个!这回可好了!”
妇人正待往回跑,忽然觉得身体不能动了。
“坏心肠的后妈!”那笙弯着腰,把地上那个符咒的最后一笔画完,看着那个被定住的女人,愤愤不平,“抢女儿的东西,真是过分!”
“不是后妈……”闪闪将那个盒子拿回,低声喃喃,“是亲娘啊。”
“自己生出来的女儿都要打,那更坏了!”那笙一愣,更加气愤——也是第一次将学到的术法加以运用,小姑娘心里充满了打抱不平的豪气,觉得自己就像是西京那样的游侠儿。
“那笙姑娘,把我娘放了吧。”闪闪看着身形定住、眼睛却在骨碌碌转动的妇人,叹息,“其实郡里很多娘,也都是这样——谁叫我们青之一族里,向来男尊女卑呢?”
“咦?怎么和中州一样?”那笙吃了一惊,不明白,“我听说空桑不是这样重男轻女的啊——从白薇皇后开始,帝后都是平权的呢。我记得赤王还是一个女的呢,白王也是!怎么青之一族又变成这样胡来了?”
“空桑?……那是什么?”闪闪却听得有些迷惘,茫然问了一句。
那笙一怔,又不知从何解释。
“听说上百年前曾经打过一场仗,族里男人都死了,剩下很多女人。所以王准许一个男人可以娶许多妻子,而且生出儿子来的就给奖励,生出女儿来的就当场扔到黄泉之水里去——”闪闪说着,抱紧了妹妹,眼神黯然,“虽然十几年后郡里的男丁又多了起来,这个风俗也废止了,但很多家里一看生了女儿,还是会扔去黄泉里的。当年若不是爹,娘早把我们姐妹扔掉了。”
“啊……”那笙长大了嘴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一路走遍了半个云荒,所见所闻早已告诉她、这片土地和中州一样充满了血和火,和中想象中的世外桃源完全不同。
“那个盒子里,是什么呀?”毕竟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那笙冒失地问。
闪闪看了一眼满脸油汗的母亲,不顾对方脸上强烈反对的神情,还是把盒子对着这个陌路相逢的异族少女打开了:“我也没看过呢。”
“啊?”那笙叫了起来,有点失望,“一盏灯?”
只是一座高不盈尺的古铜色的灯,分开七枝,做七星状,七个盏里隐隐有着幽蓝的光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积着一层铜锈,惨绿暗红,层层叠叠。
那笙乍然看了一眼,手上的皇天忽然就隐隐亮了一下。
仿佛被无形力量摧动,那笙的手不自禁地拂过那盏灯,一瞬间七点烛火齐齐点燃!
“哎呀!”这回轮到了闪闪惊叫,“你、你怎么可能点燃它?”
这盏世代相传的灯,只有家里的执灯者才能点燃——而这个陌生的少女只是手指一拂,就将七点灯火全数点燃!
“我想起来了……”那笙却有点恍惚,看着手上的皇天戒指,仿佛有什么影象在脑海里翻腾,“这个灯……这个灯,和九嶷神庙里的七盏天灯一模一样啊!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几百年前,我家一个先祖,曾是神庙里最强的巫祝,守护着这盏灯。”闪闪低声解释,眼神奇特,“他爱上了来神庙朝拜的赤之一族的公主,于是主动废去了所有的灵力,返回到了山下的云荒大陆——这盏灯,就是他回到尘世后,一并带来的。”
那笙茫然地看着那盏明灭不定的灯火,忽然看到那幽蓝色的火焰里,居然有七个小人儿在不停的舞蹈!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
那些小人在舞蹈,飘忽而热烈。然而他们却有着七种色泽各异的眼睛,无论身形如何舞动,却是始终注视着云荒的各个方向,眼神凝定。
那是……那是焰之灵?
她刚看过真岚赠与的那册《六合书·术法初窥》,知道一些云荒的远古传说。
这七星天灯,原本是星尊帝寝宫内书案上的一盏普通铜灯,伴随着这个空桑第一帝王披阅了无数奏折文卷,见证了风云起落。后来云荒一统,国务渐渐繁忙,星尊帝长夜处理国政,精力不支、经常在灯下不知不觉睡去。
为了不耽误政事,帝王便将天上的七颗星辰降至灯内。每当灯燃起、这些神灵便会睁开眼睛眺望云荒大陆,将所见一切禀告给帝王,无论他是在清醒还是睡梦中。
这七盏灯,是空桑帝王的眼睛,可以时刻注视着天地间的一切。
星尊帝驾崩后,并未留下遗骸,传说魂归于极北方上古神人葬身的轩辕丘。帝王之山里只留下了他和白薇皇后的衣冠冢,伴随着无数陪葬珍宝。同样的,这七盏灯和他生前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