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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面无表情地将一项项指令传达下去,“此外,调集所有驻军整装待命,一个月内枕戈待旦,令下即起、不得有延误!”
“是!”虽然不明白,南昭立刻大声领命。
“令军队驻防各处关隘、严密监视过往行人,一个月内,这片博古尔大漠只许有人入、不许有人出!”
“是!”
顿了顿,云焕仿佛低头想了一下,声音凝重,抬起手一划:“这片石墓前的旷野——不许任何军队靠近,如果有牧民前来,半途上绝不许拦截。”
“是!”南昭点头领命。
云焕吐了一口气,抬手命同僚起来:“南昭将军,回头将这一带布防图送来给我——我这几天就先住这古墓,有什么事立刻来找我。”
“是。”南昭起身,依然不敢问什么,只是答应着,最后才迟疑补了一句,“饮食器具、需不需要末将备齐了送上?”
“不用。”云焕摇头,眼睛却瞟向一边几个看得呆了的牧民孩子,嘴角一撇,“这几个曼尔哥部的崽子不能杀,但目下也不能放——关上一个月再放,传我命令,一个月内不许军队和牧民起纠纷。”
“是。”南昭有些诧异,毕竟他知道云焕的脾气,可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还有……以后都不要在这一带杀人逮人,弄得鸡飞狗跳的。”云焕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冷定里带了一丝笑意,低下头敲了敲南昭的肩甲,“这不算命令,算我求你的——期限也不止一个月。怎么样?以前你欠我的三个条件、如今还管用吧?”
“没问题。”南昭一愣,大笑起来,吩咐士兵们一边待命,拉着他转到僻静处,忍不住用力捶了一拳,“奶奶的,听你前面的语气、唬得人一愣一愣得,还以为你小子五年来变了个人呢!”
“差不多也算变了个人吧。不变不行啊。”云焕笑,眼睛深处却闪烁着冷光,“哪象你,一个人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拥兵逍遥,老婆孩子的一堆。”
“你难道还未娶亲?”南昭却是意外,看向帝都过来的少将。
“订了婚事,尚未娶。”说起那门婚事,云焕眉头跳了一下,“巫即家的二房么女。”
“巫即?巫即家现在长房疲弱、二房正得势……那不是很好?”南昭虽然多年远驻西域,然而毕竟是将军,帝都的大致情况还是了解一二的,不由抚掌大笑,“你小子有本事啊!巫即那边的女儿漂亮不?可别象我家那位河东狮……”
“哪想得到那么远。”云焕笑了笑,眉头却是阴郁的,“如果这次我失手,那这门婚事就取消了——帝都很多人想我们云家死,你知道么?”
“……”南昭一愣,说不出话来。
“南昭,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云焕霍然回头,静静注视着同僚的眼睛,“如果你也对我玩什么把戏,我大约就在劫难逃,但是,那之前、令符在我手上,这里一切我说了算。”
“哪里话!”南昭脸色变了,握剑愤然而起,“我……”
“先别忙着辩解,”云焕微微笑了起来,忽然抬头,眼光冷而亮,“我把你当朋友才把丑话说在前头,不捅暗刀子——南昭,这些年你为了从空寂城调回帝都,一直在国务大臣巫朗那边走动,没少下功夫啊。”
一直豪迈爽朗的将军陡然怔住,说不出话来。
“我没出伽蓝城之前、你便得知了此事吧?”少将看着昔日同僚,唇角的笑却是琢磨不透,“我此行责任重大,出发之前、更不会漏了盘点这里的一切人事。”
“巫朗大人是信里隐隐约约提起过这事,可是、可是我并没有——”被同僚那样轻言慢语之中的冷意逼得倒吸了一口气,南昭回过神来,忿忿然反驳。
“我知道你没有。”云焕微笑起来,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不然我怎会和你有商有量的坐在这里说话——南昭,你从来不是卖友求荣、会耍手段的人。不然以你的能力,怎会这么些年了还在空寂城驻守。”
“……”南昭再度退了一步,打量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帝都少将。
“抱歉,时间紧急、所以我没有耐心和你绕圈子——一上来就把事情说开对大家都好,”云焕用令符轻轻拍击着手心,剑眉下的眼神是冰冷的,然而隐隐有某种悲哀,“南昭,若我此行顺利,回到帝都便会向巫彭大人替你表功、调你回京和家人团聚。”
“不用了……”南昭陡然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刚刚在手谕里,巫彭元帅令我好好听从少将调遣,我留在帝都的父母家人、他早已令人好好看顾。”
云焕陡然想起方才巫彭元帅的那份密令,默不做声地吸入一口冷气。
“哈,哈哈哈……”两人都是片刻沉默,南昭忽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抱拳,踉跄而退,“云少将,末将告退了。”
“南昭。”云焕有些茫然地抬头,想说什么,终归没说。
南昭看着同僚,嘴角动了动,仿佛也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但凡有事,传令兵会立即驰骋来去禀告。末将在空寂城大营枕戈待旦,随时听从少将调遣。”
所有人都散去了,城外古墓边又是一片空旷,只有黄沙在清晨的冷风中舞动。
云焕回身拾级而上,刚要抬手,石墓的门却从里开了。白衣女子坐在轮椅上,在打开的石门里静静看着他,脸色似乎又憔悴了一些,目光看不到底。云焕心里一冷,不知道方才那些话、师傅听到了多少。俯下了身,轻轻道:“师傅,外面风冷,回去吧。”
“让我看看日出吧。”慕湮却摇了摇头,坐在石墓门口抬头向着东方尽头眺望,朝霞绚烂,映在她脸上、仿佛让苍白的脸都红润起来,她的长发在风中微微舞动,声音也是缥缈的,“焕儿,你就在这里陪我一会。”
云焕神色一黯,些微迟疑后依然点头:“是。”
“现在这里没人看见,你不用担心。”慕湮的脸浸在朝阳里,也没有回头,静静道,“我知道你不愿人知道你有个空桑师傅……”
“师傅。”云焕单膝跪倒在轮椅前,却不分解,“对不起。”
“没关系。不管你做了什么,永远不用对师傅说对不起……”慕湮微笑起来,仿佛力气不继,声音却是慢慢低下去的,最后轻轻说了一句话,“但是那几个曼尔哥孩子,一个月后、你要放他们回去。我知道你在找到如意珠之前、不能让牧民知道你是帝国少将,所以你扣住了那几个孩子——师傅很高兴你没有用最简单的方法堵住他们的嘴。”
“……”云焕忽然间不敢抬头看师傅的脸,只是俯身点头,“一定放。”
“焕儿,你很能干啊……决断,狠厉,干脆,比语冰那一介书生要能干得多。”朝霞中,慕湮忽然笑着叹息,靠在轮椅上抬头看着天边——那里,广漠的尽头,隐约有巨大的白塔矗立。什么都变了,只有那座白塔永远存在,仿佛天地的尽头,“那时候我不懂语冰,过了那么多年、现在稍微知道一些了,可还是不能认同他。任何人如果草菅人命屠戮百姓,那都是该死的——”
有一次听到师傅说起那个名字,云焕心里莫名紧了一下,不敢答话。忽然听慕湮轻笑了一声:“但如果让我杀他,只怕还是不了手。居然就放过了那个该死的人。”
云焕感觉师傅的手就停在自己顶心的百汇穴上,轻轻发抖。那个瞬间他忽然感到了莫名的冷意,几乎就忍不住要骇然握剑跃起。
“主人!”或许是看到主人受制于人手,傀儡脸色变了,拔剑上前。
云焕霍然抬手,示意湘止步,依然头也不抬地单膝跪在轮椅前,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所以,对你也一样。”慕湮的手轻轻垂落,搭在他肩头,声音一下子轻了,“你可以回空寂城大营了——曼尔哥牧民都是言出必行的汉子,他们如果找到了如意珠,便会送过来、当作供品放在门口石台上……你的人既然守在这里附近,到时候来拿就是了。”
声音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很久,云焕感觉师傅按在他肩上的手在剧烈颤抖,居然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那也是师傅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你要做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人,就要…靠自己了。你可以…可以走了……永远不必回来。”
“师傅!”忽然听出了不对劲,少将霍然抬头。
他看见的是血色的白衣——那个瞬间他以为是升起朝阳染上的颜色。
然而那只是错觉。云焕看到有血从慕湮的嘴角沁出,随着再也难以压制的咳嗽、点点溅落雪白的衣襟,染出大片云霞。空桑女剑圣的脸色苍白得透明,犹如一触即碎的琉璃,依稀间有大限到来之时的死气。
“师傅!师傅!”那个瞬间的恐惧是压顶而来的,云焕只觉忽然没有了力气,想要站起来、却踉跄着跪倒在地上,他用手臂支持着身体,伸手去拉师傅的衣襟。
然而轮椅无声地迅速后退,慕湮放开了捂着嘴的手,只是一用力便驱着轮椅退回了石墓,墓门擦着她的衣襟轰然落下,将一角白衣压在石门下。
“师傅!师傅!”云焕踉跄着站起,用力敲打厚重的石门,心胆俱裂,“开门!开门!”
石屑纷飞中他的手转瞬间满是血,刚刚包扎好的绑带散开了,带伤的手不顾一切地拍打着巨石,留下一个个血印。那个瞬间帝国少将几乎是疯狂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忘了带着剑、也忘了用上任何武功,只象一个赤手空拳的常人一样用血肉之躯撞击着那轰然落下的石门,疯了一样大喊里面的人,直到双手和额头全都流满鲜血。
那样骇人的情形、甚至让身侧的鲛人傀儡都连连退了好几步,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震动。
“师傅,师傅……开门。”身体里的力气终于消失,云焕跪倒在墓门前,颓然用双手拄着巨石,筋疲力尽地喃喃,“开门……”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清晨的大漠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砂风呼啸在耳边,忽远忽近。在低头看到石门下压着的一角白衣时,那样忽然而来的绝望和恐惧让他几近崩溃。
师傅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已经死了?——就在一墙之隔的这块巨石后面?
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