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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际银行的自营交易员们在交易厅里四处闲荡着,等待着行情出现。他们持仓已达两个交易日。今天是第三个交易日,到目前为止,连英镑上扬趋势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出现。如果短时间内还不出现变盘,疑虑就会抬头,从而不断削弱他们的信心。其后便会发生下列三种情况中的一种:他们会对持仓丧失信心并彻底清仓;他们会不断加码以使自己、可能还有市场相信他们是正确的;要么他们会持仓不动,神经则随着每一小时的逝去而愈来愈痛苦。
他们都非常熟悉信心渐退时那种折磨人的忧虑感。那是交易员们畏避的一种感觉。它会导致麻痹或疯狂的行为,很少会导致慎重行事或者带来盈利。每个交易员都以其独有的方式尽力避免产生疑虑。丹特·斯卡皮瑞托烟不离口地坐在办公室里,脸上却显得无动于衷。
马修·阿诺特坐在交易台前,坐立不安,一只手半悬在空中,手指紧紧抓住电话线,手腕有节奏地抖动着,将听筒不安全地吊在空中作螺旋式转动。西蒙·威尔逊则在喋喋不休。萨拉·詹森盯着显示器。自当天上午上班以来,她一直觉得阿诺特的眼睛在盯着她,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从显示器屏幕反射出的映象中看见,他皱着眉头注视着她,仿佛在对她做出估量。她为此心头直冒火,不过她始终聚精会神于不断闪烁的绿色数字,佯装没有察觉。他俩谁也没有提及昨晚的事:危险的话题,最好避而不谈。彼此都对对方的沉默感到纳闷。
12点5分,显示板上1号线的灯闪亮了。3只不同的手指飞快地揿下按钮。萨拉抢先了一步。线路另一头是个女性的声音,显得焦躁不安,声调很高,意大利口音。她说要找马修·阿诺特,话语很仓促。萨拉将电话置于等候状态,从椅子上转身对着两英尺开外的阿诺特。
“找你的。”
他抓起听筒,按下了1号线。他只说了“是”和“好”,就迅速套上外衣,离开了交易台。
斯卡皮瑞托的声音蓦然响起,止住了他的脚步。
“嗨,你这是要到哪儿去?你不是很健忘吧?我们可是持有3亿英镑的重仓啊。在我发话之前,谁也不准去用午餐。”
阿诺特瞪了他一眼,“谁说过要去用午餐的了?”
斯卡皮瑞托显出一副窘态,走出办公室。“呃,我觉得你是想外出用午餐,除非是你的举止变得文明起来,在室内也喜欢穿外衣了,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呀。”
阿诺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是举止变文明了。我是在室内穿外衣了。我并不是去用午餐,我是去上厕所。满意了吧?”他离开时,斯卡皮瑞托冲着他的背影露出不快。
“愚蠢的借口,”斯卡皮瑞托对着整个交易台嘟哝道,“他刚才明明是要去用午餐,刚刚穿上外衣。他在室内是从来不穿外衣的。”
萨拉站起身,朝自动咖啡机走去。她看了看用图钉钉在咖啡机左侧告示板上的几份办公室通知,闲荡了几分钟,以解脱久坐在交易台前的紧张感。她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乳酪咖啡,刚准备要返回交易台,却看见阿诺特正通过安全检查门进入交易厅。她走回交易台的途中,发现他在绕道而行。他朝左边拐去,避开了自营交易台,走向一间会议室。她途经会议室时,看见他手里拿着电话。她回到了交易台,坐下来呷着咖啡。
会议室里的阿诺特给4位不同的经纪人打了电话,从每位经纪人那里买入1亿英镑,沽出美元。他说话时压低了嗓门,嘴唇靠在送话口。他把自己安全地关在紧闭的门后面,故而没有人能偷听他的通话。
3分钟后,萨拉看他回到交易台,然后又大步走进斯卡皮瑞托的办公室。也许是去理论一番吧?他可不是被训斥一顿后还能忍气吞声的那种人。萨拉留意着办公室里的动静,期望听见嗓门拔高的说话声和愤怒的手势。没有那么回事。两个人在专注地交谈,低着脑袋。阿诺特回到交易台,斯卡皮瑞托跟随其后大步走了出来,看架势是要进行一场枪战。他在萨拉和阿诺特之间的那张交易台前弯下腰,他们都在专注地望着他。威尔逊坐在对面,不停地拨弄着领带。
“我希望加大仓位。另外买入2。5亿英镑现货。萨拉和阿诺特各买入1亿。西蒙,你买入5,000万,立刻动手。”
萨拉靠到椅背上,把两只手插到背后。
“你是打算告诉我们为什么,还是要我们盲目地执行你的指令?”发号施令让她很恼火。花钱雇她可不是让她来当公务员的,而且她内心也承认,她是存心要让他发发火。
他带着令人吃惊的怒气看着她说:“照我说的做,詹森。以前我解释过了。我不必再对你做出说明。”
“当然不必,丹特。”她甜甜地一笑,“你尽可以走开,再点上一支雪茄。不要替我担心,我马上就会下单的。”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揿下了接通巴黎银行的直线,询问着约翰尼·麦克德莫特:“你的美元兑英镑现货汇率是多少?”
“1。4555,65。”他迅速回答。
“我要吃进1亿英镑,汇率为1。4565。”
“成交。”
“成交。”
她买入了1亿英镑,填写完登记单,打上时间印章,然后把单子放入结算文件盘。随后,她板着脸,拎起手袋,宣布说她要出去吃午饭,今天可以由别人替她一会儿。她原以为阿诺特嘴里会不干不净地发一通。没想到语气温和地表示同意。他说,没问题,今天由他来接替。萨拉准备到皮格—波克餐馆去喝上半瓶泰坦瑞香槟酒,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心想,这可是也是破天荒了。
第15章
一小时后,萨拉用完午饭返回时,听到交易厅那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的两颊因喝了香槟显得通红。
“2号线。”西蒙·威尔逊说道,“是个德国佬。”萨拉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交易台。
萨拉瞟了威尔逊一眼,按下2号线。是曼弗雷德·阿宾根,他开门见山。
“你知道今天开了一次7国集团会议吗?”他自鸣得意地问。
萨拉笑了笑,“我不知道。这倒挺奇怪的,下一次会议不是预定在两星期后召开的吗?”
“是很奇怪。没有事先安排,没有公开宣布。我是因为到联邦银行去接一位朋友吃午饭,才知道的。我是开车去的,原打算跟他驱车到乡下去兜兜风的。不管怎么说吧,我朝里开的时候,差点儿跟一个专用车队撞上,总共有6辆车,都是茶色玻璃、大型车用天线,你知道吧。我不知道是些什么人物,于是问了问门卫,他们偷偷告诉我,是7国集团的财长和央行行长。”
“你认为他们想干什么呢?”
阿宾根笑了起来,“你是怎么想的呢?”
“嗯,不大可能是金融政策方面是事。那要放到下一次预定的会议上讨论。肯定与某种市场干预行动有关。”她稍事停顿,权衡着各种事态。“但是这也大可不必召开一次特别会议嘛。如果不是真正事关重大、不是什么有争议的问题,他们完全可以在电话上敲定,所以我认为这是不大可能的。还没有哪一国的货币太离谱嘛。”
“是这样。”阿宾根表示同意。
“利率的情况同样如此。我看他们不会有什么令人注目的举措。”
“我不明白开会有什么意义,这是可以肯定的。我想我们都得等着瞧。我们迟早会有所发现的。”
萨拉感谢阿宾根向她提供信息,挂断电话,将听筒慢慢放回交易台上。说“迟早如何如何”,在市场上是没有用的。你必须现在就有所发现,抢先他人一步预料市场会做出什么样的结论和反应,并相应地确定自己的对策。萨拉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她站起身,朝自动咖啡机走去。它在交易厅那一头紧挨正厅的一处凹室内。那里面亮着灯,与外界隔离,你可以上那儿去跟别人随便闲聊两句,或者像现在这样,去进行独自思考而不被别人察觉。好奇心是交易厅里的通病,交易员们个个擅长于揣摩同事心中正在酝酿的秘密,然后会不留情面地将秘密套出来。萨拉无意将内心活动透露给她的同事,不过她可以避开他们的盘问和审视。如果有两对锐利的眼睛盯住你的一举一动,你就根本无法准确无误地进行思考。
她凝视着自动咖啡机,先花了些时间琢磨那些按钮,最后才按出了146:咖啡加牛奶,多泡沫,中等浓度,一块糖。机器顿时发出打嗝般的咕咕声和继而发出噗突噗突声,一只塑料杯落入恰当的位置,随后冒着热气的液体就哗哗地将杯子灌满。
萨拉小心翼翼地呷着咖啡,反复思考那些事态,眼睛则注视着正厅地板上散放的盆景。上星期四,斯卡皮瑞托决定买入期限1周的英镑兑美元期货,即沽售美元吃进英镑:一种貌似有理、但高度投机的建仓行动。4天后,一个可能使这一建仓行动有利可图的事件发生了,而且是秘而不宣地发生的。眼下英镑毫无疑问将开始上扬。但愿是某种巧合吧,萨拉思忖。
内幕交易是金融城所熟知的最快捷的赚钱方式之一。它可能解释出斯卡皮瑞托取得惊人盈利业绩的门道。它也是一种最难以侦查和证实的欺诈方式。追踪内幕消息的来龙去脉就如同试图抓住水银一般困难。
萨拉从衬衣口袋掏出一支香烟,她划着一根火柴,然后深深吸了一口烟。假如斯卡皮瑞托凭借有关7国集团干预货币市场的内幕消息进行交易,那么他的身后必有一只大鼹鼠。7国集团的货币政策是保守最严格的秘密之一。由于泄密造成的危害性极大,它很少变成白纸黑字。它先在成员国的财长、央行行长以及总理首相之间进行磋商并取得一致意见,再由央行负责实施。具体执行者是各国央行的交易部门,不过萨拉认为消息不大可能是从那里泄漏出来的。交易员只会在最后一分钟接到通知。他们传递内幕消息的时间比起他们的顶头上司们、财长们和央行行长们要少得多。而且交易员具有更多的暴露性。他们所有电话往来都被录制下来。任何违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