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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前停下来。它那明亮的白色外墙上攀爬着玫瑰。她按了门铃,等在那里。她感到自己正在受到观察,随后门突然打开。
站在门口的是萨拉最亲密的女友松本正美。她在金融城内日本山一证券公司工作,与萨拉是同行。她身穿折叠的白色亚麻布服装,赤着双脚,面带微笑。
萨拉在剑桥念书时就认识了松本。她俩都是三一学院的本科生。两人都是相貌迷人、天性聪慧且为人爽直,但是把两个人拴在一起的原因更多的是一种潜伏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感不知怎么却一直不受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的影响。双方都看到对方身上存在的沉着坚毅和独立自主性,而且更重要的是,都有一种强烈的逃避命运的心理。松本的追求非常明确:结婚,并且像东京的普通家庭主妇那样去生活。这就是日本社会对她命运的期望。尽管她在剑桥受过高等教育,但这只能被视为一段暂时的间隙,就像患了一段时间的肺结核,充其量不过是不受制度约束而得到所渴望的自由的一种手段。萨拉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命运或历史要逃避的,可是松本仍然从她身上看到了急欲逃脱命运的迹象:强烈的雄心大志,躁动不安,缺少冷静,总在努力争取,性喜冒险及自毁——只要这种毁损意味着进取。过量的工作,过多的男人,以及偶尔的旅游便是这些迹象的表现形式,它们来势异常汹涌,随后便消失、隐匿起来,几个星期之后又会重现。如今已是5年过后,两位女性各自在金融城有了稳定的职业,身上出现了某种平静,抑或是某种幻想。只要这种幻想存在,多半可能是疲倦的产物,是习以为常的试验和缺少发现的产物。她俩仍然受到冒险的吸引,都在密切关注这种迹象在对方身上重现。她们每天都要通电话,而且通常每星期要见一次面。这个周末将为她俩提供特别的乐趣:她们已安排好在一起呆上两天,一般总要大大采购一番,痛痛快快吃一吃、喝几杯。
她俩热情地吻了对方。萨拉递过一管巴锡牌巧克力,“给你,你喜欢吃甜。”
松本撕开包装纸,取出几块巧克力。
“棒极了,是我最喜欢吃的。”她把那管巧克力递给萨拉,“来,你自己也吃一块。看起来你有点消瘦,洋娃娃。”
“哦,天哪!”萨拉打着阿欠说,“为什么每个人都为我的体重担忧呢?”
松本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你很清楚那是为什么。现在闭上你的嘴,赶紧吃下去。”
两个人笑呵呵地走进厨房,松本打开一瓶葡萄酒。
“最近情况还好吗?”松本一边问,一边递给萨拉一杯红葡萄酒。萨拉呷了一口,回到起居室。松本拿着酒瓶和酒杯跟随其后。
“哎,埃迪和亚历克斯走了之后,我总感到有些怪怪的。”萨拉耸了耸肩,“还得适应一阵子儿。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烦恼。也许我应当谨慎行事,下回选择一个会计师才是。”
“谨慎!”松本哼地一声说,“你认为那样就是谨慎吗?不出5分钟你就会发疯的。你了解自己。”
“是的。真说不准。可是仍然……”
“我知道,亲爱的。这是很难办的。别在意。我们将度过一个甜蜜的、放松的、没有男人的周末。我替我俩想出了很多计划。”
萨拉笑了:“你真是个天使。”
“我知道。不说它了,”松本想使气氛活跃起来,“有什么别的新闻吗?”
萨拉停顿下来。“嗯……我在考虑调换工作。”她等待松本做出反应。
“为什么?”
“已经4年了。该到换换的时候了,你是知道的。”
“难道这就是理由?”
“够充分的了。”
松本心想,真讨厌哪,随后站起来又斟了一杯酒。
周末是在一片迷迷糊糊的自我放纵中度过的。萨拉于星期天晚上回到了自己的寓所。她穿过静悄悄的房间,在录音电话旁坐下,重放了电话录音,期望能听到埃迪和亚历克斯的消息。他们没有来电话,没有任何令人振奋的事情。只有休·班克斯留下口信,请她回电话。
萨拉查阅了本子上的号码,拨出了电话。
“休,我是萨拉。”
“哦,萨拉。嗨,你情况怎么样?”
“挺好。过了一个漫长的懒洋洋的周末。你呢?”
“同往常一样,害怕星期一早晨的到来。”
“不单你一个人这样。”
“现在听我说。洲际银行。”
“嗯嗯。”
“你嗯嗯是什么意思?”
“呃,我想我的意思是,‘哎呀,见它的鬼去吧。我想我是去不了那儿了。’”
“为什么去不了?”
“得啦,丹特·斯卡皮瑞托总共给了我30分钟时间,然后就一脚把我端了出去,这就是原因。”
休哈哈大笑,“听着,萨拉,要是他不喜欢你,5分钟之后就会请你滚蛋了。他已做了调查。他是信任我的。他也清楚你很能干。他所要做的一切就是看看他是否会喜欢你。他确实喜欢你。”她得意洋洋地停了下来。
“这种表达方式真够怪的。”萨拉喃喃说道。
“喂,不要发脾气嘛。你不要指望所有人都来巴结你。”
“什么发脾气?我差不多……”
休把她的声音压了下去:“听我说,斯卡皮瑞托刚刚来过电话。他此刻就在家里。他希望你去个电话,安排一下与他手下成员见面。”
“这可有点异乎寻常了,不是吗?”萨拉说道,“我是指直接进行接触。有点不大正规。”
“哦,得了吧,萨拉。你并不需要我做监护人。”
萨拉大笑起来,“没错,是不需要。那么他的电话号码呢?”
休随口报了出来。萨拉道了声晚安,随即拨了那个号码。她注意到那是切尔西区的号码,与她的电话同属一个电话局。这么说他们还是邻居。
“丹特,我是萨拉·詹森。”
“晚上好,萨拉。”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悦耳、不连贯,甚至比面对面时还要咄咄逼人,而且有带着嘲弄的口吻。萨拉对此不予理睬,默不作声地啃着指甲,等待对方发话。
“你明天6点钟能上我办公室来一趟吗?”
“好的。”
“那么再见。”他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简短的通话让她感到心里不安。这种简明扼要之中含有冷淡,含有对通话惯例的忽略。很多交易员通话时就像这个样子,不过那并不是出于无礼或者缺乏通话诚意。说也奇怪,他仿佛是在避免俗套。
第二天萨拉是在无所用心之中度过的,只想能早些回家,等待6点钟的到来。当那一时刻终于来临时,她匆匆离开交易大厅,直奔洲际银行的办公室楼而去。
同一间昏暗的办公室,另一套无可挑剔的西服。斯卡皮瑞托见到她进来,慢腾腾地朝她走去,伸出手,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他面带微笑,并非出自友好或者欢迎,而是出自萨拉无法完全确认的其它什么。她把脸转过去。办公室里另有两个人,斜靠在办公桌旁蒙有布套的椅子上。斯卡皮瑞托朝他们点点头。
“萨拉·詹森,过来见见马修·阿诺特和西蒙·威尔逊。”
威尔逊一下子站了起来,笑了笑,热情地握着她的手。阿诺特懒散地半站半坐着,握了一下她的手,又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眼睛再没有看她。斯卡皮瑞托从办公桌后面拖过一张椅子,坐在阿诺特和威尔逊当中,他们马上给他腾开位置。他们位于他的左右,看着他,似乎在等待指示。萨拉看了觉得他们就像是新手一般。萨拉在他们对面的一张空椅子上落座,放下手袋。她朝后靠坐着,解开上衣钮扣,掏出一包香烟,然后随手点燃了一支。
她冲着那几张注视着她的面孔笑了笑,“你们不介意吧?”
斯卡皮瑞托摇了摇头,递给她一只烟灰缸。
“我也要抽支烟。”阿诺特说罢,离开办公室,回来时从交易台拿来了一包香烟。他点燃了香烟,缕缕烟雾朝天花板飘然而去。
萨拉吸了口烟,漫不经心地望着那两个新手。阿诺特这人看上去似乎应当在《绅士》杂志的有光画页上做衬衫广告。他是个年近30岁的英俊美国人,方下巴,蓝眼睛,淡褐色的直发剪得很短,吹风吹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萨拉注意到,他的口音也改了不少。新泽西州的鼻音已经修正成波士顿的拉长音调,不过在个别词语上还是会露馅。要不是眼睛以及嘴巴的形状,他的形象即使还有些做作,也可以称得上是健康向上的。他的眼神显得冷酷而愤世嫉俗,每一个表情无不带上玩世不恭的味道。那副嘴唇微微向下噘,显出一副轻蔑的模样。他可不是萨拉认识的人当中讨人喜欢的,也不可能会雇用她。
相比之下,西蒙·威尔逊显得和蔼可亲,愿意讨好人。他要年轻一点,大约24岁。根据萨拉的推测,他来金融城工作才一两年,而且到目前为止一直避免表现出他的许多同事所共有的那种几乎习以为常的厌倦自满倾向。他的头发呈浅棕色,脸上的雀斑不多,穿一套起皱的西服,而且还是买的成衣,这一点跟其他两个人不同。他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在打量他的时候,他笑了笑。她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望着斯卡皮瑞托,等待他的开场白。他只是一味地打量着她,一声不吭,没有任何要讲话的意思。他半转向阿诺特。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接着阿诺特朝前坐了坐,问道:“那么你对美元兑英镑汇率有何看法?”
萨拉得意地微笑了一下。
“我们谈的是什么时段?未来5分钟、24小时、1周、还是1年?”
“未来5分钟。”
“这个我不大清楚。”萨拉爽朗地笑着说,“我最后收看行情是在6点5分,当时的汇率是在1。4930,40①。我不知道过去45分钟里市场的行情,也没有乱报价的习惯。不过我可以说美元稍稍走强。”
注:①下大中的数字1。4930,40,是外汇交易中的行话,逗号前的数字代表买入价,逗号后的数字是一种省略,实际相当于1。7755,是卖出价。
阿诺特从口袋里迅速掏出一只路透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