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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不准。”
桃子看了看母亲的脸,笑了。
“我挺喜欢音乐的。可我的嗓音细,只能唱日本歌。钢琴我也练不下去……上完高中,我想再玩玩。”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要是一个人生活,大概够她呛的。”
民子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人。想到这些客人也可能要和自己一起吃饭,民子心里有些不悦。义三在干什么呢,他怎么还不快出来。
不过,那对母子已经准备回去了。他们道完别,站起身后,又说了起来。
“女人到什么时候,也不合算。这个孩子这么大了,从来也不找我丈夫要东西,总找我要。男孩子一要大东西,我就麻烦了。这不,非让我给他买辆摩托车。”
“今天,请千叶先生看了看,说是绝对健康。这我挺高兴的。可他乘机又要买摩托车,又要四处乱骑。那么危险,我哪受得了啊。要是桃子能和他一块玩玩就好了。”
“让桃子代替摩托车?”
“你这个人,一点也没变。以前就是这样。抓住人家的话柄,就给人难堪。”
桃子也出去送客人了。屋里只剩下了民子一个人。民子望着窗外,数着对面空中飘荡着的布鳇鱼。
义三满面愁容,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
民子一句话也没说,使着性子。义三也沉默不语。民子开口道:
“栗田,这儿可是有个人啊。你干什么来着,真没意思。”
“啊。我就不明白。这信让人真不明白。”
“你说什么呢?”
“那孩子来了一封信……”
“知道她在哪了?”
义三摇摇头,用两手按住太阳穴。
“我头疼得很。”
“真的。你脸色真不好。栗田,我看你再病一次也蛮好。比较起当医生的你,我更喜欢生病成了病人的你。我还去护理你啊。”
义三苦笑了一下,显露出一丝悲戚的神色。
“谢谢。我生了病,让你来护理。我也觉得安稳。”
“有个像我这样总愿照料你的人,你这个病人也够幸福的啦。”
民子温情地说。
“我确实够幸福的。得了病,有你来照料。不,不光得病的时候。我爱上了那个房子姑娘后,又让这儿的桃子来安慰我。真是的,为什么你、还有桃子要这样抚慰我呢?”
“大概是因为喜欢你吧。”
“也许房子的不幸也在抚慰我的内心。这就是爱吗?由于我的责任,让她的一大笔钱丢了。可她不仅不埋怨我,反而自己躲了起来。这好像是我把那女孩子给赶到了什么地方似的。”
“如果产生了爱,那么也就同时会产生某种伤害。谁都是这样的。”
“我觉得自己是个医生,挺好的。我也愿意这样。可是我没有救活那个女孩弟弟的生命,也可能同样无法帮助她改变命运。你,还有桃子之所以同情我们,就是因为这儿存在着爱?”
“话不能这么说。总而言之,你应该认真地考虑一下桃子小姐的好意。那个姑娘的命运并不是因为你才动荡不稳的。桃子也不是……”
民子的眼睛被泪水润湿了。她似乎要说她也不是。
“我只能爱一个人。”
义三自语道,用手扶着额头。
“不过,这并不一定就是因为爱。好药由于用法不当,或者由于患者的体质特异,也会变成毒药的。假如我给那女孩吃的就是这种毒药……”
“那就需要急救。”
“对,是的。”
义三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就想在这个社会里为最不幸的人们当医生。这是那个姑娘的爱给我的教训。如果我的爱最终只是给那个女孩带来伤害,那么我也只有这样生活下去,也只有这样去赎我的罪。”
“不过,一切还没有结束呢。”
“没有结束。现在我觉得爱是没有终极的……”
“她信上是怎么写的?”
“怎么说呢。我觉得那个女孩一定是受了某种打击,精神有些问题。看也看不懂。说是让我去,可又不定地址。还说有个病人,而且是个要死了的病人。我不清楚那个病人到底是那个女孩的什么人。”
义三抬起苍白的脸。
“你知道那女孩的眼睛吗?”
“嗳。我稍稍看过。”
“那双眼睛在我面前像火一般充满着激情。”
民子忘情地望着义三激动的眼神。
摇晃的菓
达吉是个侍者,来樱桃夜总会还不到一年。他胆大、冷漠,同时又纯真幼稚,而且又有着女性般的敏感、孤独者的寂寞,在舞女里,在客人中,很受欢迎。女人们似乎觉得他具有同性的感情,便放下了在异性面前的故作姿态,渐渐被他吸引住。明明知道他不会付出真心,但女人们不害怕。即使被他抛弃,她们也只是觉得受了点擦伤。只要达吉在里面,绝不会发生什么大的争执。这使人们感到颇为不解。
达吉自小与母亲一个人生活。他16岁的时候,母亲和一个比她年轻的男人同居了。自那以后,达吉陷入了极度的孤独。由于他长得年轻貌美,从那年起他就开始了与女人们的接触。不过,他却从未恋爱过,也不相信女人。他十几岁就开始独立生活了。但是,这种自立却是借助他的机敏,靠着他助纣为虐,在罪恶的边缘彷徨。
此次,达吉一反常态对房子如此倾心,其原因达吉自己也未必清楚。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房子有着和他幼小时被抛弃在社会上的同样命运。这使他产生了怀念和痛苦。而这种感情又发展成一种憧憬,也可以说是一种初恋的情感。
所以,达吉同情房子的悲惨境遇,也决心去保护房子。
他自己不想触动房子,当然也不允许别人去碰房子。
当他听到房子的呼救声时,他怎么也呆不住了。这种冲动也可以说是他自己去救自己的冲动。
那天,夜总会的经理没有像往常骑摩托车返回东京的家里,而是搭客人的车走的。于是,达吉便找出经理的摩托车,临时借用了一下。
这辆摩托车是经理的心爱之物,是刚买不久的英国新车。他要是知道达吉用车去碰撞吉普,不知该要多么吃惊呢。
达吉受了伤,又要照料房子,所以就忘记去看看摩托车的破损程度。
黎明时分,达吉送走了房子以后,心头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独寂之感。他钻进被窝,睡得像死了过去。看他的睡觉姿势,就像是蝉蜕下的皮壳似的。
当他被人猛地推醒,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屋里仍然点着灯,外面下起了雨,已是午后时分了。
“是你吗?把我的车给毁了。”
经理那张精力充沛的脸在达吉上方晃动着。
达吉嬉皮笑脸地、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点点头。
“你怎么这么混啊。挡泥板瘪了,前叉子歪了,消音器也坏了。光修,就得花两万日元。”
“我赔你。”
“赔?别乱吹牛了。”
“吉普车给撞的。”
“吉普车?!你这个混蛋家伙。你给我滚!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要找侍者,有的是。”
经理说完便走了出去。
“哼,我早盼着呢。”
达吉一转身又钻进了被窝。他心里觉得十分的痛快。他心底又浮现了那个想法:带着房子,到其他地方去流浪。他闭上双眼,又进入了梦乡。
房子来到夜总会,大吃一惊。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房子想去看望一下达吉,可又害怕众人的眼睛。达吉一直没有在舞厅露面,这使房子感到十分的不安。
今天,大厅的装饰变了,柳树上配上飞燕,彩色纸带的浪潮之中闪烁着五彩的小灯泡。随着乐曲的演奏,蓝色、粉色、柠檬黄色的灯光变换着,不断地改变着大厅的色彩。
客人还很少。加奈子向房子身边走来。她穿着袒露着后背的夜礼服裙。
“你见到阿达了?”
“没有。”
“你真够薄情的。听说阿达被开除了,他把经理的摩托给弄坏了。”
“真的。他不在这儿了?”
房子感到心里格外地乱。
“他也可能在房间里。阿达是个美少年,干什么都能成,而且像昨天晚上那样,又很有男子汉的样子。你要是喜欢他,就把他领到我那儿去。他在这儿是借住的,被开除了,就没地方住了。不过,在我那儿住长了也麻烦……”
加奈子不住地说道。
“你去房间看看他吧。”
“你和我一块儿去吧。”
房子心神不定的,只好央求加奈子和自己一块儿去。
房子跟在加奈子的后面,来到达吉的房间。
“怎么了?”
加奈子问。达吉脸上现出红晕。
“整整睡了一天。肚子饿坏了。仔细想想,昨天晚上吃饭以后就没再吃。”
加奈子笑也不笑,又问:
“被开除了?”
“听谁说的?”
“都传开了。”
“是那么回事。当然,我要低三下四地赔个不是也可能就没事儿了。可我没赔不是。”
“准备怎么办?”
“离开这儿。”
房子发现他的手提包里放着一个报纸包,里面像是鞋。
“你准备去哪儿?”
“我有女人,住上一两个晚上不成问题吧。”
听到这话,房子感到身上一阵发凉。达吉盯着房子的眼睛,说:
“怎么样,房子。和我一块儿去吧,就咱两个人。”
听他那轻松的语气,就像是在开玩笑。加奈子和房子都笑了。
“去哪儿呢?”房子问。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要不然,就走到哪儿算哪儿。我就这么样出去了好几次啦。明天再说明天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达吉把帽子扣在头上,一副顽童的样子。夺人眼目的美貌上有着几道砍伤、碰伤后留下的伤痕,不知为什么,让人看起来很像个孩子。
“要是阿达一个人,那倒也行。可是……”
加奈子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房子的神情,大姐似的道:
“阿达,你可以到我那儿住。就这么着吧。”
“到你那儿?你让我住?真的,行吗?那今天晚上就到你那儿借住一下。”
达吉显得十分兴奋。
“房子也住在你那儿。”
舞厅下班后,伸子和加奈子要去酒吧。房子生拉硬拽非让她们一块儿回去。
“你们两个人回去吧。我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