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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剩下房子一个人了。她望着这两份早餐,说什么也吃不下去。就算她吃了一点儿,可义三的那份要是不动的话,那管理人的妻子又会怎么想呢。
要是两份饭都吃一点儿,然后就说“两份吃不了”,大概还是可以说得过去吧。
连这些事情都得小心翼翼,这使房子觉得十分的难堪。住在那间简易小房里时,生活多么苦,多么惨,自己也从未为这些事情而提心吊胆。
打开两个碗的盖子,房子喝着义三的、还有自己的那份凉酱汤,不由得要哭起来。
“他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都没吃这里的饭。”
房子有些多心了,觉得这可能与自己来了有关。
“栗田,你的快信。”
宿舍管理人的妻子敲了敲门,说。
房子听到“快信”二字,心里不禁一惊。她觉得这信似乎与自己在这儿有关。
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桃子来的明信片。房子心里觉得不应该看,但眼睛却不由得移向了明信片上。
我已平安到家。后天,家里准备将一部分行李托运走。听说他们想请您照料一下我们在东京的住所。我很担心这会妨碍您的考试准备工作。
那位现在如何?请转达问候。盼望着见到您的那一天。
前些日子事情很糟,本月的未能转交给您。待几日后寄去。
桃子
“那位”大概指的就是自己。房子马上就猜到了。未能转交、要寄来的毫无疑问就是钱了。
房子来这儿以前,她一直认为义三早就是个出了师的医生。她一直觉得义三是个没有生活痛苦、学习重负的人。
“这太不应该了。”房子自语道。
今天晚上,义三回来以后,自己要好好和他谈谈,争取还是回店里。就是不回那家店,自己也要到别的地方去工作,去等待。她觉得自己寄身到义三这里,是太轻率了。房子生长在贫苦的家庭,又为弟弟忍受过生活的熬煎。所以,当她听说义三在靠着桃子家的资助学习时,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房子把桃子的明信片放在了义三的桌上,呆呆地坐在那里。
六铺席大小的屋里没有一件房子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可以让房子去做的事情。房子只看到了堆在一边的义三的脏袜子。她拿起这些袜子和昨天借来的床单,下楼去洗手间了。
昨天和今天都是好天气。管理人的妻子也端着洗衣盆来到了洗脸间。
她望着房子,觉得有些不解地问:
“你有肥皂吗?”
“嗯。”
“那不是洗脸的香皂吗?!”
“对,就一点儿。”
“那不是床单吗。刚用一晚上就洗?”
管理人的妻子打量着房子的神情说。房子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也不能告诉管理人的妻子她今天就走。管理人的妻子转过脸去,开始洗起自己的衣物。
“你多大了?”
过了一会儿,管理人的妻子突然问道。
房子没有回答。
“你是这块儿的人?”
“嗯。”
“你家里的人知道你在这儿吗?”
“我家里没有人,就我一个。”
“就你一个?难道你也没有父母兄弟?”
管理人的妻子望着房子,显得有些半信半疑,同时又有些可怜房子的样子。
“你和栗田就像兄妹似的,长得还真有点像。”
听到这句未曾料到的话,心情阴郁的房子立时感到心里变得开朗起来。
洗完衣物,两个人拿着衣服来到了二层的晾晒台上。
蓝蓝的天上挂着一轮薄月,微风送来沁人肌肤的暖意。
一条黑色衣带般的河水将一座拥挤不堪的小镇捆绑在其间。街镇上低矮的房顶的对面显露出车站站台的模样。站台上的长椅处有着或端坐或站立的人们。从远处看去,就像个大舞台。
新建的千叶医院,这座浅紫色的建筑物坐落在那里,显现出与这座街镇不协调的美。
“听说那是座医院。真够漂亮的。”
管理人的妻子向房子搭讪道。
“把周围的房子都比下去了。”
管理人的妻子显得颇为得意地继续道:
“听说那是栗田的亲戚建的。栗田要是通过了国家考试,也要在这座医院里干的。现在的学习对他来说,最关键啦。”
房子晾晒完有限的几件衣物,便悄悄地离开了管理人的妻子身旁。
回到屋里,房子发现榻榻米上有张旧照片。
“这是怎么回事儿?”
刚才,房子打扫完屋子离去时,榻榻米上一小块纸屑也是没有的。
房子捡起照片,心里有些生疑。
这照片是房子的父亲还健在时照的。照片上的房子留着长长的娃娃头,很自然地站立在父母的中间。
她想不起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了。这张小小的照片躲过了空袭的战火,留在了她的身边。每逢看到照片上那时自己幸福的样子,房子就感到十分快乐。她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它。这照片和她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房子记得这张照片在前天请义三保存的钱包里。
钱包,房子已经交给了义三保存。可为什么这张照片却掉在这里了呢。真让人不可思议。
房子用眼睛扫视了一下义三的桌子。
这是张十分结实的桌子,旁边三个抽屉,中间一个大抽屉。桌上放着的简易书架上摆放着医学用书、笔记本,还有字典和七八本文学书。书上放着一个小圆镜子。
房子的红尼龙的钱包曾在桌子上放了一段时间。昨天早晨,义三把钱包放在了正中的抽屉里,并告诉给了房子。而且,房子也亲眼看到了。
现在,那个抽屉被打开了两三寸。
房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连忙把抽屉全部拉开。
房子的钱包就放在抽屉边上。可是,钱包的拉链被拉开了,敞着口。
“啊!”
钱包里的东西果然没有了。
房子大惊失色。她把房间仔细地看了一遍。
钥匙仍然插在门的钥匙内孔里。
原来自己忘记了锁门。就在自己洗衣服的这一眨眼的工夫,有人曾来到过这间屋里。
房子慌了。她来到走廊里。外面没有人影,每间屋子都是安安静静的。
房子跑下楼去,冲进管理人的房间,大声道:
“有小偷,小偷进房间里了。”
“什么?你说小偷?是栗田的房间被偷了?”
管理人摘下老花镜,看着房子。
“嗯嗯,是的。”
“都丢了什么?”
“钱。”
“钱?多少钱?”
“两万五千日元……”
“两万五千?这钱可不少。”
管理人显出颇为吃惊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是栗田的吗?”
“不,是我的。”
管理人感到有些奇怪:
“你的?”
“对。我在洗衣服时,丢的。”
管理人似乎不相信:
“不可能吧。是不是你记错了?”
“不是。我是放在里面了。现在已经空了。”
房子让管理人看了看钱包。这钱包就是那种穷人家女孩子常用的钱包。管理人毫不客气地看了看,问:
“就是放在这里的?”
“我是和照片放在一块儿的。现在掉在屋里的只有这张照片了。而且桌子的抽屉稍稍打开了一些。有人来过的。”
“你说有人来过,可我一直在这儿,我老婆刚刚出去办事。又没有其他人进出过。今天,宿舍的人都出门了。”
“可是……”
“那就怪了。你的门一直没关吗?”
“是的,我没上锁。”
管理人颇不情愿地起身来到走廊里。
走廊的墙壁上挂着显示各房间的住户是否在家的名牌。所有的木名牌都翻了过来,显露出后面的红字,唯有一个没有被翻转。
“噢,是户波嘛。他今天休息?”
管理人来到那个学生的房间前,扭了一下门把手,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没在家。他忘了翻牌啦。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人从外面进来。这事儿可就怪了。在这个宿舍里,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丢钱的麻烦事儿呢。”
“可是,我的钱是丢了。”
“这事儿就怪自己没关门呗。你可以肯定有人去过房间吗?”
说着,管理人和房子来到了栗田的房间。
房子把前因后果向管理人叙述了一遍。听完后,管理人问:
“这事儿可就怪了。会不会是被栗田带走了?”
“不会的。”
“会不会有人知道你把钱交给栗田保存了,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这种事件,特别希望你能够提供些线索。你看,这窗户小偷也是进不来的嘛……”
为了采光好些,窗户是后打通的。
窗户外面,有一条很窄的路,路对面是邻居家的墙,孩子们正在那里玩。狗窝里拴着条棕色的狗。
“我也很想帮你查一查。可是,你不是这宿舍的人,事情就难办了。不该在这儿的人在这儿了,这就是事儿。作为宿舍来讲,也就不想求警察帮忙了。要是说在这儿丢的,宿舍里的人都要受到牵连的。最后再弄个留宿女孩子,别说栗田啦,就连我也没脸见人的。栗田回来后,咱们再想想办法,商量商量。”
听管理人的口气,他不仅不同情房子,反而还觉得房子丢失了钱是给他添了麻烦。那语气里还有些怀疑、嘲讽房子的味道。管理人离开后,房子泄了气似的,显得无精打采。
本来是兴冲冲地去报失,可管理人的乱猜疑使得房子的指望彻底落空了。
对于房子来讲,被盗的这笔钱就是她失去住处的代价,是一笔数目很大的款项。
房子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拿过两三万这么多的钱。她之所以把钱交给义三保存,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出自于她内心的不安。她身上带着它就会感到坐卧不宁。虽然这一大笔钱是她自己的,可她却不觉得像自己的。
更主要的是因为这笔钱来自义三的舅舅,也就是桃子的家里。这使房子内心产生了极度的不安。
房子现在感到很害怕。这倒不是因为钱丢失了,而是因为不明身份的人潜入过这个房间。她感到十分恐惧,就像被看不到的敌人夺去了双腿似的。
房子关上门,上上锁,又关上玻璃窗。然后,在桌子前默默地坐了许久。
她拿起义三的铅笔和纸,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