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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带顺着纸箱的接合处一路往前,纸箱终于闭上了嘴。
“到美国后,记得帮我跟克林顿问好。”
“美国总统早就不是克林顿了,现在是布什。”
“怎么跟以前打波斯湾战争的那个布什名字一样?”
“他是以前那个布什的儿子,布什是姓,不是名。”
“美国是他们家开的企业吗?怎么父子俩都当总统呢?”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的布什也打波斯湾战争。”
“父子俩同样不要脸。”
“对。”
她走进房间,闲晃似的四处看看,漫不经心地说:
“这么不要脸的人当总统,你干吗还去美国呢?”
我答不上话,只得苦笑。
她在房间内走了半圈,终于停下脚步,背对着我。
半个人高的纸箱隔在我们中间,像是一道障碍。
“我们认识多久了?”她没回头。
“两年多了。”我想了一下后,回答。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样?”
“不管别人认为你如何,但我觉得你很不错。”
“不可能。”她摇摇头,“你一定觉得我很差劲,
要不然你不会连要去美国这种大事都不想告诉我。”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吞吞吐吐,“只是……”
“只是什么?”她依然没回头。
“算了。”我说,“也没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别婆婆妈妈的,不要忘了,你是选孔雀的人。”
听到孔雀这名词,我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
“对,我是选孔雀的人。”凝视她的背影许久后,我终于开口,
“所以我虽然喜欢你,但我还是要去美国。”
原先以为应该在森林僻静处,当阳光从茂密树叶间点点洒落在身上时,
我才会突然开屏,而她则惊讶于我的一身华丽,
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场合、这种气氛下开口说我喜欢她。
她慢慢转身朝向我,脸上看不出情绪,淡淡地说:
“在你去美国前,我想说些话鼓励你。”
我点了点头,竖起耳朵。
“你是个没用的男人!”
我吓了一跳,心脏差点从嘴巴跳出来。
“人会奋发向上,常是因为被歧视、被侮辱或被欺负。”她微微一笑,
“历史上最有名的例子是韩信的胯下之辱,还有伍子胥、张仪也是。”
“所以呢?”
“所以我现在要用韩信式的鼓励法,激励你奋发向上。”
“可不可以不要用韩信?像王宝钏会用苦守寒窑来激励薛平贵啊。”
“不行。我一定要用韩信。”她说,“仔细听好了。”
“你只会念书,什么都不会,终将一事无成。”
“你虚伪、自私,完全不顾他人感受,只想到自己。”
“你是无价的。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价值的。”
“你不懂体谅、不懂付出,只知道一味需索,所以你女友不要你。”
“你别以为自己渴望爱情,其实你根本不需要爱情,
你只想拥有一切满足虚荣。拥有才会使你快乐,但爱并不会!”
“你懒散怠惰、不思进取,就像中国的四大发明一样,
你把用来航海的拿去算命,可以制造火箭的你却只知道放烟火。”
“你以为去美国就能飞黄腾达吗?不,你一定会落魄街头,
伸出黄色的手心,乞讨白色的怜悯。”
虽然不知道她说这些话的真正用意,也许是借题发挥,也许是指桑骂槐,
也许是真要我学韩信,但我一点都不在意。
我只是略低下头,任由这些言语像蚊子般钻进耳里,
但我的心如坦克,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你只是……”她略显激动,呼吸有些急促,平复胸口后,大声说,
“你只是一只虚荣的孔雀!”
胸口终于受到重击,我觉得受伤了,抬头看了看她。
她的脸已涨红,呆立了一阵,清醒后立刻跑下楼。
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她妹妹来了。
珊蓝跟泪下终于聚在一起,组成了潸然泪下。
缓缓站起身,双脚已因半跪太久而酸麻,稍微搓揉后颓然坐在纸箱上。
想跟自己说些什么,却连开口都很困难。
感觉自己像纸箱一样被封住嘴,甚至连心也封住了。
然后我听到地板传来咚一声。
几秒后,再一声咚。
我努力平复情绪,情绪稳定后便站起身,打算下楼找她。
突然又响起一声咚。
前后总共三下,我心跳加速、全身紧张,双腿一软又坐了下来。
脑海浮现她第一次来这里时所说的那首歌:《KnockThreeTimes》。
敲三下表示她喜欢他。
第九章(4)
我仿佛回到那时候,听见她的歌声。
Ohmydarlingknockthreetimesontheceilingifyouwantme…
歌声在脑海里流窜,所到之处也勾起这两年来相处的记忆。
歌声停止后,我开始正面面对美国和李珊蓝的选择题。
我跟小云不同,面临这种选择题时只感到痛苦和不安。
而痛苦的原因在于我心里很清楚,我终究是会选美国。
可恶,为什么我是选孔雀的人呢?
如果我选羊,该有多好。
我突然有股冲动,泄愤似的将纸箱上的胶带撕开。
纸箱发出尖锐的呻吟声,纸箱嘴边的皮肤也被扯掉一些。
使劲举脚踢开挡住我去路的纸箱,但纸箱太重了,脚掌反而受了伤。
顾不得疼痛,我边跛着脚,边跑下楼。
才跑到阶梯一半的位置,便看见她已打开院子铁门。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灯光太暗,我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然后她将头转回,夺门而出,关上铁门。
铁门发出猛烈的金属撞击声,余音久久不散。
我只看见蓝色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连续两天,我没碰见李珊蓝。
我不怎么担心她会消失不见,因为小狗还在。
决定先回老家一趟,顺便把一些行李带回。
在老家待了三天,除了跟亲友叙叙旧外,也办了很多杂事。
这些杂事都跟出国有关。
第四天,我坐火车回台南。
从台南车站回家的路上,会经过成大,我心血来潮便走进校园。
信步在校园走着,走着走着,走到以前上《性格心理学》的教室外。
选羊的柳苇庭、选老虎的刘玮亭、选狗的荣安、选牛的机械系室友、
选孔雀的施祥益和我,都曾经在这间教室待过。
屈指一算,离开这里也已经八年了。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教室内突然传来教授熟悉的声音,我心里一惊,停下脚步。
没多久教室内便是一阵嬉闹,八年前的景象突然近在眼前。
“选马的同学请举手。”
又听到“马的”,我淡淡地笑了笑,便走开了。
我在隔壁一栋大楼走廊内的水泥栏杆上坐了下来,回想逝去的日子。
苇庭已嫁人,刘玮亭和我都在今年拿到博士学位,荣安现在在宜兰;
至于施祥益,虽然希望他事业失败,但听说他的补习班又多开了两家。
正在感慨时,迎面走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老师好。”
我从水泥栏杆上弹起。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说:“你上过我的课吧。”
“嗯。”我点点头。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老师。”我回答,“我选孔雀。”
他仔细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好奇。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
“老师,这个心理测验准吗?”
他把手中的课本随手搁在水泥栏杆上,然后说:
“RogerBrown曾经讲过一段话。”
“他是谁?”
“他算是一个有名的心理学家,我常在课堂上提到他。”
“对不起。”脸上微微一红,“我不是个用功的学生。”
“没关系。”他反而笑了笑。
“这段话的大意是:心理学家往往在即将可以用一个机械式理论解释
人类复杂的心理历程时,感到雀跃不已。”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然后像怕我不懂似的补充说明,
“人类的心理历程其实是富有智能与弹性的心理历程。”
“嗯。”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但有时在最后一刻,这种机械式理论被证明出来不仅完全无法解释
人类的心理历程,还会突然迸出一些无法捉摸的现象。”
他说这段话时,脸上始终带着祥和的笑容。
我不发一语,默默思考他的话。
“让我回到你问这个心理测验准不准的问题。猜猜看,我选什么?”
“我不会猜。”
“猜猜看嘛,猜错我又不会骂人。”他笑了笑。
“难道老师也选孔雀?”
“没错。”他点点头,“因为在这五种动物中,只有孔雀是两只脚。
我觉得它也许会被其他动物排挤而没有朋友,所以我选孔雀。
身为老师,总会特别关心那些坐在角落、看起来很寂寞的学生。”
“那老师像……”我有些难以启齿,“像选孔雀的人吗?”
他听完后哈哈大笑,笑声停止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