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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长者。”后来封侄子为羹颉侯。颉,音戛,形容以勺刮釜的声音。刘邦好记旧仇,真到了令人齿冷的境地。
汉武帝
汉武帝刘彻常与秦始皇及唐宗宋祖相提并论,出现于诗词文赋和我们的习常记忆中。人们通常认为汉武帝代表了中国文明的光辉灿烂,但在我看来,还不如说他给后人留下了许多难解的千古疑团更为恰当。班固称颂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有胆有识选拔人才,还有“兴大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雄才大略,司马光却说他穷奢极欲,繁刑重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游无度,使百姓疲敝,起为盗贼。”两者对在一起,不知者很难会认为同指一人。前人常有盖棺论定之说,其实盖棺哪能论定?汉武帝是千古一帝还是汉世罪人,足使后人颇费思量了。
问题远不止于此。汉武帝一朝长达54年,还留下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说,《汉书》将张释之与汲黯合传,张释之因为据理力争、奋抗文帝而成为千古名臣,与他相仿有时敢于怒批逆鳞的汲黯为什么却总是让人觉得有点戆头戆脑?比如说,有人以为飞将军李广生不逢时,如果他生在汉高祖时,“万户侯何足道哉”,但是为什么与李广同时的卫青、霍去病又能以不为人所重的外戚身份大破匈奴,立下不世军功?比如说,当时外族的压力并不重于前朝,为什么武帝又要对四方频繁用兵,甘冒耗空国库的危险?比如说,汉朝初年一直崇尚清静无为的黄老之学,为什么汉武帝突然改弦更张,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他所尊崇的又真是孔孟之道吗?概而言之,从汉初的无言不为到武帝的好事扰民,这个似乎是明显不智的巨大转折的发生,又有着怎样的依据?它究竟是武帝本人的偶然冲动,还是他深思熟虑后的举措?
刘彻即皇帝位时,年方16,从心理学的角度看,他正处于青春躁动期,干点普通的小坏事正是他成长过程中一种必要的刺激。史书明载,他19岁时,开始常常微服出游,却并非到民间访贫问苦,而是聚集一批无赖子弟,逐兔射鹿,远游嘻闹。一个秋夜,他召集众人到殿门集合,喧哗出发,天明时,已到终南山下,骑射豕狐,手格熊罴。长满庄稼的田亩,他们肆意践踏,百姓看了,无不切齿痛骂,因为刘彻盗用了姐夫平阳侯的身份,当地地方长官前往劝阻,骑士甚至想鞭击他们。这些官员大怒,率人将几位恶少扣留。无奈之余,刘彻亮出皇帝的信物,才得以脱身。还有一次也是夜出昼还,后来越跑越远,一夜竟闯到离都城350里的柏谷,投宿小客店,向店主人讨汤水喝。店主人答道:“没有水喝,小便倒是有的。”并疑心这一帮人为盗贼,纠集少年准备攻击。还是老板娘看见刘彻容貌,心知有异,想法将丈夫灌醉,取绳捆上,散去少年,杀鸡作食,供应这一彪人马。此外,武帝还喜欢在打猎时与熊、野猪肉搏。相比之下,在他以前的皇帝,文帝在地方上长大,22岁即位,景帝31岁登基,皆比他成熟有经验。所以,从纯粹个人的角度看,刘彻不满清静无为,喜好多事,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单凭射猎行为就断定汉武帝刘彻不谙政事,幼稚莫名,不免低估了他的水平。17岁,他提拔一代大儒董仲舒,同时罢去研习法家、纵横家之言的贤良;18岁,他有意收回原来在他奶奶(太皇太后)手中的权力,用儒家的旧制尊崇天子(此事虽然失败,可也见出刘彻的深刻用心)。这时他与皇后也合不来,但他母亲告诫他年轻初即位,大臣未服,又已得罪皇太后,如果再得罪皇后,事情就太不妙了,女人家何况是最好哄的。刘彻从此按捺自己真性情,故作欢颜,以待皇后。就看这几桩事,足证他决非等闲。
而武帝将列祖列宗的清静无为一改为多事扰民,后代虽有不少史家大儒加以批评,但时隔2000多年的我们,假如潜心揣摩当时的情景,甚至会说武帝所为大有道理,远非那些文人学士所能及,至少我个人大为惊诧,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能看透大汉帝国的底蕴,知晓前朝的积弊。自汉高祖至景帝,一直遵从黄老之学,信奉清静无为,其利前人已经谈透,在于使百姓休养生息,其弊倒极少有人涉及。而在我看来,思想路线也好,政策也好,思潮也好,恐怕很难说有本然正确、可以亘古不变遵循的,历史上更常见的倒是一种思潮、倾向流行一段时间后,与它相反的另一思潮或倾向取而代之,以纠正前面的积弊。清静无为的政策实际上同样带来很多危害。试想当日境况,如一般官吏通常不会被罢免(连稀里糊涂的上林尉也可以原谅),他们代代相传甚至有的以工作为姓,那么即使上代恪守职责,继承者难免也会有玩忽职守之事;如各级政府都重在富民,那么总有一些先富起来的豪杰,凭借权力鱼肉乡里,造成兼并;如中央政府重在无为,那么一些地方经济实力强劲之后,多少会有些自说自话、自作主张以展现其活力而不服中央管制的情况发生;而更为要命的是,中央政府在清静无为的思想路线下很难扯出旗帜使各地霍然归一。所以,《资治通鉴》说:“当此之时,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宗室有士、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服僭于上,无限度。物座而衰,固其变也。”
前朝积弊肯定需要整肃,难的是如何整肃。我们早已说过,大汉帝国是早熟的帝国,依据当时的交通、通讯条件以及统计学的水平,皇帝断不能在经济上切实控制天下。如此要整顿朝纲、收拾民心,势必诉诸于政治文化理想。既然无从切实地掌握民情作有计划的发展,那只有诉诸运动,借声势来代替日常组织的不足。所以汉武帝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因为儒家(董仲舒式)讲的是大一统和皇权至尊;所以汉武帝要屡次出兵攻击匈奴,因为对外发动战争是增强国内凝聚力的最佳和常用手段。至于屡次巡游及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等繁琐举动,更成为增强威势及文化上统制的必要因素。所以汉武帝一朝威名远扬,内部平安,不能不说他针对时势选择了必要的对策。至于由此而耗空国库,引起民怨,那也是无可奈何。即使今人对传统政治的积弊已然洞若观火,但假设通过时间机器再回到2000年前,怕也无更妥善的办法。
武帝与陈皇后
刘彻之所以能登上皇位,大半是靠他的岳母大人——长公主刘嫖。
刘彻之父是汉景帝刘启。公元前153年,刘启立与栗姬所生子刘荣为太子。刘启之姐刘嫖,有女姓陈名阿娇。刘嫖想把女儿许配给太子刘荣,亲上加亲,不料栗姬对自己估价过高,又加上刘嫖常常给皇帝引荐漂亮女人,早已因妒生恨,此时不给皇姐面子,也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于是断然拒绝。刘嫖大怒,转头看中刘彻,跟刘彻之母王夫人商量。王夫人一肚皮都是荣登皇后之位的念头,一下子多了皇姐这支力量,哪有不允之理?《汉武故事》云:刘嫖将年幼的刘彻抱于膝上,问他:“你要老婆不?”刘彻说:“要。”刘嫖问他要谁,遍指左右百余侍女,刘彻都说不要。刘嫖最后问:“阿娇好不?”刘彻笑道:“好。若得阿娇,当作金屋贮之。”长公主大悦。这就是“金屋藏娇”这一成语的由来。
刘嫖既得佳婿,于是日日在皇帝弟弟面前诋毁栗姬。正在此时,刘彻之母王夫人又加了一记重锤:当刘启正听进姐姐的话衔恨栗姬之际,王夫人暗中使人策动朝中重臣上书催皇帝立栗姬为皇后。这类大事本属乾纲独断,旁人岂可插手?皇帝见后大怒,将重臣处死,干脆废太子为临江王。栗姬羞且恨,公元前151年便死去。几月后,刘彻立为太子。几年后,刘彻即位,阿娇也自然成为皇后。
但是陈皇后仗着母亲在刘彻即皇位这件大事上有功,“擅宠娇贵”,估计当面也不给刘彻面子,事事压皇帝一头。极有主见的刘彻哪受得了这个?夫妻关系马上产生裂痕。尽管刘彻看在讲大局、讲政治的份上表面还得敷衍过去,但暗地里早已偷香窃玉,在另一个姐姐平阳公主处搭上了歌女卫子夫。陈皇后得知后,真是羞愧万分,几次寻死觅活,弄得刘彻对她更是讨厌。公元前130年,刘彻干脆罢掉陈阿娇的皇后名分,让她幽居长门宫。宫室冷寂,日月悠长,独居一女,愁思彷徨。传说她此时以黄金百斤聘请天下为赋第一高手的司马相如作《长门赋》,冀以打动帝心,辞曰:“揄长袂以自翳兮,数昔日之愆殃,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往往若有亡”,“夜漫漫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文辞凄美,但终未能使刘彻回心。
通常说封建社会的婚姻是政治婚姻,但是既然这是婚姻,就仍有一定的婚姻之道。如果从平常角度看,刘彻得夫人之惠登上皇位,当然得一辈子感谢之至。然而一对夫妻搞得如此诚惶诚恐,其关系必难长久,夫妻还是需要平等。许多人将婚姻看成改变地位的好方式,如漂亮少年攀附有钱人,或者穷小子凭婚姻取得地位,其事往往多见,其内幕多不忍言。因为夫妻一方自以为救拔对方逃出苦海,其平常行事总是难能循规蹈矩,体贴温柔,而大多颐指气使,随意指使,另一方也必然心怀怨恨,日后变故,可想而知。陈阿娇的遭遇,正是出于此因。
刘彻真的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刘嫖50多岁寡居,弄上一个小白脸董偃,刘彻不仅对这种不合礼的行为不加干涉,还曾前去捧场。这固然表现了他对人的理解和宽容,但也未必没有一点报恩之意在里头。所以说施恩图报,在外人或者容易成立,在夫妻间却不能讲通。陈阿娇不识其中之理,下场悲惨,也真可说是自取其咎。只是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