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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发令了。”中隐道:“别忙。我要阻令。令官下令,须要雅俗共赏,不加闷人的令儿,方可通过。不然,本兄弟决不列席。”砺寰道:“今日聚会,不比往日。既为着阿氏一案,彼此研究,务必要不失原题,才算有趣。”
秋水点了人数,笑着道:“在座七人,可以七字为令。或是飞花,或是顶针续麻,我想都好。”淡然道:“我们是一不拗众,勉强遵命。只要不定人,我们无不认可。”慧甫拍案道:“飞花好,飞花好。”真卿望着秋水,笑嘻嘻的道:“飞花令,好是好,只是便宜些。”又笑道:“也罢,现在春英被害,我们以春英的春字为令,飞至哪里,说一句有春字的七言诗。春字落在何处,何处喝酒,由喝酒者再飞花。诸位以为何如?”众人俱各称善。随令走堂的,催酒催菜。真卿将手巾一支筷子,穿了一纸条,当作花筹,端起酒盅来,饮了门杯,用手指点着道:“一片花飞减却春。”春字正落在慧甫身上。慧甫结起酒杯,一饮而尽,接过花筹来念道:“东望望春春可怜。”增元亦念了一遍,因听是两个春字,遂嚷道:“两个春字,该是谁喝酒呢?”真卿忙的站起,按字数了一回,随指道:“第一个春字起令,第二个喝酒。”增元无话可好,连说好好,低头把酒喝了。砺寰接过花筹道:“万紫千红总是春。”挨次指点,该到真卿。真卿喝了酒,指着秋水道:“端起酒杯来。”随念道:“客中不觉春深浅。”秋水摇头道:“现编的不算。你能把下由说出谁的诗。什么题?都要说明,我才服你。”真卿道:“你不用赖。另换一句,也该是你的喝酒。贾似道的芍药诗你可记得?”随念道:“满堂留客春如画,对酒何妨鬓似丝。”随将手里花筹,递与秋水。秋水摇头道:“不行。令官行令,应以第一句为准,请把第一句注出来。”真卿站起道:“你不用橛我,我说你们少见多怪,你不肯服,连湛道山的茶糜诗,都没见过,还要朦人。上句是:客中不觉春深浅。下句是:开了茶糜一架花。这是谄的不是?”秋水无可再辩,只得把酒喝了。真卿道:“别人不算,你也要随诗加注,否则无效。”秋水笑了笑道:“那是自然。”随念道:“花落掩关春欲幕,月圆敬枕梦初回。”真卿道:“什么题?”秋水道:“刘兼的征妇怨,再还你一句朱子诗:幽居四衅只空林,啼鸟落花春意深。”真卿点点头,把酒喝了。增元道:“这就是你们过闹,没我们事了。”真卿道:“你别忙。”一手指着淡然,说了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淡然接过花筹,说了句诗随千里寻春路。轮到市隐,市隐喝了酒,说了句草木知春不久归。轮到慧甫,慧甫喝了酒,想了半晌道,欲凭燕语留春往。轮到淡然,淡然喝了酒道:“这些便宜句子,都被你们占去了。”随念道:“老尽名花春不管。”按次指点数到增元,增元接了花筹,想了半日道:“铁球浆子春不老。”一语未了,引得市隐等大笑起来。慧甫把口中酒,也笑得吐了。真卿笑问道:“你这句诗,也得加注解。”增元一面数字,将手巾花筹,递与慧甫。慧甫一面摇手,仍自笑个不住。增元道:“笑我不通文,你们才不知事物呢!连保定府三宗主,铁球、浆子、春不老这句话……”大家没等他说完,早就大笑起来。忽见走堂俏向市隐道:“官座里有位平老爷,请你说话。”市隐不知是谁,随了走堂,来到六官,原来是平子言,要报告盖九城在家内历史,要知如何,且看下回再表
第九回 项慧甫侦探女监 宫道仁调查例案
话说苏市隐等因为黄增元说的酒令儿,正在哄堂而笑,忽有走堂的进来。回说第六官座,有市隐的至友平子言平老爷来请。市隐忙的出来,到了大问官座,里面有五人在座,正在饮酒,望见市隐进来,一齐站起。平子言年有三十余岁,麻面无须,穿一身蓝绸裤褂,学士缎靴,离了座位,先与市隐见礼,又挨次与市隐介绍,谦逊让坐。走堂的添了匙著,众人都举杯让酒。市隐以善饮著名,无法推辞。子言又极力奖誉,夸说市隐先生如何能饮、强令着先尽三杯。市隐一一喝了。子言道:“市隐先生,怎么这般闲在?经年不见,面上越显得发福了。”市隐陪笑道:“兄弟是无事忙,不为有事,轻易不肯出城的。”说着把阿氏的事情,当作新闻笑话,说了一回。子言一面让酒,望着门外无人,笑向市隐道:“难为你那样细心,那日在小菊儿胡同,见你与秋水二人,帮着乌翼尉检察尸场。我想你们二位,都是学界中人,如何在侦探学上,也这么不辞辛苦呢?当时我没敢招呼,后来听朋友说,你们二位因受乌翼尉之托,很费研究,不知调查的怎么样了。”市隐听了此话,很为诧异,因问子言道:“你是几时去的?听谁说的?”子言摇头道:“这一层先不用问,请问春英一案,依照先生所见,凶手究竟是谁?”
市隐正欲答言,众人道:“子言是喝醉了。昨天左翼公所,已将普云拿住。现在满城风雨,都知是普云、盖九城所害,此时还有可疑义么?”子言摇头道:“不然不然,当日尸场的情形,疑点甚多,不知市隐先生记下来没有?”市隐听了此话,追想尸场情形,历历在目。随笑道:“记得记得,阁下有什么高见?倒要领教。”子言道:“第一处可疑之点,是苍氏屋中的凶器,及凶器上阿氏的手巾。第二是墙上的灰。第三是阿氏簪环,及厨房里脸盆水缸。第四是茅厕中,有一条板凳。这宗地方,都是侦察资料,”众人听了此话,皆笑子言迂腐。惟有市隐一人深为佩服,暗想那日尸场,我与闻秋水那样详细,尚有未留心处,今被子言提起,这才恍然大悟,连声赞美。因为在坐人多,说着不便,遂邀平子言过那屋细谈。子言亦领会其意,惟因有慧甫等在坐,不乐意过去。论其心理,本想以私人资格,要调查此案原委,既不求鸣之官,亦不乐白诸人,好似有好奇之僻,欲借此惊奇故事,研究破闷似的。听市隐让他过去,甚不谓然,随笑道:“先生请便,改日访得的确,再与慧甫诸君相见未晚。”市隐亦知其意,不便再让,当与告别,回到原席。
只见砺寰等酒令未完,正轮到黄增元喝酒,说了句春风春月春光好。众人一面笑,正问他此句的出处,逼他喝酒呢。一见市隐进来,大家齐笑道:“市隐来了,咱们收令罢。”说着,催了菜饭,大家吃过。市隐把见着子言,所谈尸场的情形,细对慧甫诸人述了一遍。砺寰道:“子言是半开眼儿的人,何足凭信。我告诉你说,此案的内容,我同慧甫、增元三人,已探得大概情形,只碍于没有证据,不敢指实。你要少安勿躁,等过十日之后,我必有详细报告。”市隐道:“你说的固然很是,但此时我的心里,非常闷闷,非把内中真像,探得实在,我心里不能痛快,我终日东奔西跑,专为此事,你们既已知道,又何必严守秘密,不肯告诉人呢?”砺寰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人,方才于真卿先生,业已谈过大略。真卿住家,最与刑部相近。部里情形,他知之最详。现真卿定于明日午后,真卿与慧甫二人,赴部调查,等他们回来报告。我便有把柄了。”市隐听了此话,很觉渺茫,细追问一切情形,砺寰不肯说,真卿含笑在旁,剔牙不语。闹得苏市隐犹疑不定,疑是方才出去时,慧甫等有何议论,或是慧甫等,已得其中真象,不肯与旁人说明,亦未可知。遂笑道:“你们这鬼鬼崇祟,我实在不作情。肯得说明呢,就赶紧说明。不肯说明呢,就不必告诉我。又何必吞吞吐吐,叫人家发疑呢?”说的增元等也都笑了。慧甫亦笑道:“不闷人不成笑话,你先少打听罢。”真卿漱了口,也凑近众人道:“似我所见,春阿氏一案,实在冤枉。过部那一日,我己眼见其人,身世不甚高,圆合脸儿大眼睛,面上一团严肃的颜色,绝不似杀人的女子。听说到刑部后、分在山西司承审,阿氏是收在北所,不令与家人相见,以免有串供的情弊,现在连过数堂,尚无口供,只认说一阵心迷,便要寻死,后来又一阵迷糊,将伊夫砍死,所以才畏罪投缸。您想这一片口供,能算得上是实供吗?吗?后来又再三拷问,她说她丈夫既死,落了谋害亲夫的罪名,如今只求一死,情愿抵偿。问她婆婆如何?她也说好。问她丈夫如何?她也说好。我想这一件冤枉案子,若一旦定谳,必然依照律例,凌迟处死,死后便无日昭雪了。”秋水冷笑道:“你们这宗见脉都显无稽之谈。凡评论一件事,万不能仓卒草切,须把种种证据,一一指明,方能把阿春氏证为好人呢。”淡然亦笑道:“秋水卓见,诚可令人佩服。但昨日翼里已将普云拿获,今午解送提看。大概一两日内,必然过部,是否为害人原犯,现尚难得定论。然若详细究问,必能得着内中真像。”秋水含笑道:“不见得罢?”淡然亦急道:“普二常在文家,焉能不知?”秋水摇头道:“不见得,不见得。我凭空这么说,没有真实证据,你们绝不肯信。咱们设一个赌约,等她定谳后,倒看谁输谁赢。”说罢,与淡然击掌,以市隐作证人,将来输了时节,罚他五十人的东道,并捐助贫民院一百块洋钱,砺寰等连称很好,慌忙的净面穿衣,会了饭帐,各自分头回家,不必细题。
次日项慧甫同了谢真卿二人,去到刑部北所,要侦察阿氏举动。不想事有凑巧,这日山西司提讯阿氏、文光与范氏诸人,均在羊肉馆听传候审呢。真卿、慧甫等闻知1711—1765)俄国自然科学家、诗人、画家、历史学家、哲,喜出望外。先到刑部里面,寻了相熟的牢头,引至北所。一面走路,一面与那牢头,打听阿氏的举动。正步在西夹道内,忽见有一群小孩儿,围随一个女犯,年在十六八岁,梳着辫,穿一件蔚兰色竹布褂,慢慢的走来,真卿一看,却是阿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