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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不会。墨索里尼要等到法国差不多完全停止呼吸时才会参战。你问这个干什么?”
娜塔丽说:“我有一个年老的叔叔在锡耶纳,得有个人去把他接回来,家里没有别人,只有我来办这件事。”
斯鲁特说:“我跟你说过,埃伦·杰斯特罗自己完全有能力离开那里。”
“埃伦·杰斯特罗?”塔茨伯利以询问腔调说,“《一个犹太人的耶稣》?他是你的叔叔?怎么回事?”
“你跟我跳舞好吗?”帕米拉向帕格说,很快站了起来。
“当然好,”他知道她很不喜欢跳舞,所以有点困惑不解,但是他还是握着她的手,穿过拥挤的人群,朝乐师那边舞去。
当他用手搂着她的腰时,她说:“谢谢你,刚才菲尔·鲁尔正朝这个桌子走来,我讨厌他。”
“谁是菲尔·鲁尔?”
“噢——很长一个时期他是我生活圈里的那个人。时间实在太长了。我在巴黎遇到他。他当时和莱斯里·斯鲁特住一屋。他也在牛津大学呆过,当时莱斯里是获得罗兹奖学金的学生。菲尔现在是新闻记者,而且是个非常出色的记者,但却是个坏蛋。他们两人很相象,一对十足的浪荡公子。”
“真的?我还以为斯鲁特是个有头脑、沉着的那种人。”
帕米拉的薄薄嘴唇抿起来一笑。“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的人吗?这些家伙,他们的灵魂象压力锅一样包得紧紧的。”他们沉默地跳了一会。她的舞步仍象以前一样笨拙。她很高兴地说:“我已经订婚了。”
“我注意到你手上的戒指。”
“幸亏我没等你那个海军飞行员儿子,对不对?”
“你没有向我作过任何表示,不然的话我本来可以促成一下的。”
帕米拉笑起来了。“如果那样,现在就会完全不同了。娜塔丽真的要嫁你另一个儿子,是吗?好了,两个待娶的亨利都已经有归宿。我采取行动还算很及时。”
“你那位是做什么的,帕米拉?”
“怎么说呢。台德这个人很难形容。他叫台德·伽拉德,出身于诺思安普敦郡的一个世家。他很好看,温柔得象只羔羊,有点疯狂。他本来是个演员,可是干了没多久就参加了皇家空军。他才二十九岁,作为飞行员可就显得太老了,他现在随着旋风式战斗机中队在法国作战。”
又沉默了一会,帕格说:“我想你大概不喜欢跳舞,特别是不喜欢和美国人跳舞。”
“我的确不喜欢跳舞,可是跟你跳倒很从容,你也不那么苛求。年轻人现在跳一种‘颠舞’,简直是发疯。有一次他们抓住我跳,差不多把我的牙齿都颠松了。”
“我的舞步是标准的一九一四年式的。”
“可能我的也是,或者说也应该是。哎呀,糟了。”她说,这时音乐速度变了,有些青年男女开始一上一下地跳起来,“这回就是‘颠舞’了。
他们离开舞池,走到休息室在一张紫色软绒长沙发上坐下,沙发上面挂着一幅颜色鲜艳但画得不好的玛丽王后画像。帕米拉要了一支烟,抽了几口,一只胳臂放在膝上。她穿的古铜色花边的衣服剪裁得很低,露出一小片光滑而白皙的胸脯。在“不来梅号”大邮船上时,她头发梳向后面结成一个厚厚的发髻,现在则波浪似的披在肩上,褐色而有光泽。
“我非常想回国参加空军妇女辅助队。”他没有作声。她把头转过来。“你的意见怎样?”
“我?我赞成。”
“真的?这可是十足的不忠,是不是?韬基在这里为英国担任着极为重要的工作。”
“他可以另外找个秘书。你那位幸运的皇家空军人员在那里哪。”她听到“幸运的”这三个字时脸就红了。“不那么简单。韬基的眼睛看久了感到酸痛,他喜欢口授和别人念给他听。他办公时也很特别,还在澡盆里工作等等。”
“那只好让他稍微改一下这些怪毛病了。”
“可是把他扔在这里不管,这样做好吗?”
“他是你的父亲,不是你的儿子。”
帕米拉的眼睛闪闪放光,看了他一眼。“可是,我要真的这样做,塔茨伯利就要有一两个星期变成李尔王。‘一个负心的孩子,比毒蛇的牙齿还要更使人痛入骨髓!’——虽然如此,可是我想爸爸会觉得自己扮演这个角色也还是挺有意思的,也许咱们现在该回到他那里去了,亨利上校。”
他们站起来向那间大客厅走去时,他说:“为什么不叫我帕格?认识我的人都这么称呼我。”
“知道。我听到过你妻子这样称呼你。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在海军学校时,凡是姓亨利的一般都被称作帕特里克,就象姓罗兹的都被你作杜斯特一样。但是在高班里已经有一个帕特里克·亨利了。我当时是一年级的拳击手,因此我就得到了‘帕格’这个标签。”
“你会打拳?”她的眼睛打量着他的肩膀和胳膊。“现在还打吗?”他咧嘴笑了。“太累人。现在有空的时候我就打打网球。”
“噢?我网球也还可以。”
“那太好了。如果我去伦敦,也许我们可以打一局。”
“你是要——”她犹疑了一下。“你有可能来伦敦吗?”
“并不是不可能。看见他们了,在尽那边,”帕格说。“天啊,屋子里这么乱糟糟。”
“娜塔丽似乎心情不好,”帕米拉说。帕格说:“她刚死了父亲。”
“噢?我还不知道这事。她越长越漂亮了,这可是真的,肯定要嫁给你儿子了,是吗?”
“看来是这样。在这个问题上也许你可以给我出点主意。我觉得对他来讲,她年岁太大了,人也太机灵,除了他们两人疯狂地相爱着这一点之外,差不多没有任何其它合适之处。这一点当然是个条件,但不能单凭这一条。”
“也可能不会成功。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很多问题,”帕米拉说。
“你还从来没见过拜伦。如果你看见他,你马上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他确实还是个娃娃。”
她很调皮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在这个问题上讲话真象个做父亲的。”
塔茨伯利和斯鲁特正在激烈地争论着,娜塔丽在一边忧郁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我根本就没说他欠着英国什么。这不是争论的中心。”塔茨伯利说,把空杯用力往桌上一放。“作为美国人民的领袖,他有责任向人民敲起警钟,叫他们开足马力,如果想要他们避免一场灾祸的话。”
“他不是在芝加哥作了那篇关于隔离的演讲吗?”斯鲁特说。“那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有人指责他是战争贩子,他现在仍然在努力用行动来洗刷他自己。一个领袖不能一个劲儿往前跑,一拐弯就不见了。人民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恶感还未消除,而现在,由于法国和英国的愚蠢政策,又发生了一场世界大战。现在不是唱《到那边去》①的时候了,韬基,再唱那个已经不管用了。”
①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赴欧作战的士兵所唱的军歌。
“在罗斯福等待时机的时候,”塔茨伯利说,“希特勒已经占领了半个世界。帕米拉,好孩子,给我再拿杯酒来,我的腿痛得厉害。”
“好的,”帕米拉很听话地走向酒柜。
塔茨伯利转过来向亨利说:“你了解纳粹。你说,罗斯福经得起这么等下去吗?”
“他除了等待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几个月以前,在向你们出售枪炮的问题上,他遭到国会的反对。”
“几个月以前,”塔茨伯利说,“希特勒还没有占领比利时、荷兰和法国,还没有出现和你们隔水相望的局面。”
“这水面可是宽得很,”帕格说。
斯鲁特象个教授那样,用一只手的一个指头慢慢敲打另一只手上的两个指头。“韬基,我们回顾一下一些基本问题。旧的政权根本不能适应工业的时代,它们就像死的文字和脱下来的皮一样,是僵死的东西。欧洲开始动起来,先是用多次的大屠杀——这是欧洲解决问题惯用的办法,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是这么回事——然后采用左的或右的暴虐行为来取代这些古老政权。法国简直已经僵化和腐烂了。英国一方面用小恩小惠的办法安抚工人,另一方面仍然象过去一样,轻松愉快地过着他们那种贵族老爷式的寻欢作乐的生活。与此同时,罗斯福倒是把世界的造反精神融化到立法中去了。他使得美国成为唯一具有生命力的现代自由国家。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用一场和平革命把马克思的学说掏空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这一点,要到二○○○年他们才会著书论述这个问题。正因如此,美国是自由人类的后备力量。罗斯福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行动缓慢持重。它是最后的可以动用的后备力量,是最后的也是最好的希望。”塔茨伯利拚命皱蹙着他那粗眉大眼的脸,表示不同意。
“等等,等等,等一等。首先,‘新政’中没有任何一项出自这个伟大的革命头脑,新的思想是在政府更换时随着新人流入华盛顿的,而且都是派生的思想,大部分是从我们这些腐朽的、过着寻欢作乐生活的人那里搬来的。在社会立法方面,我们远远走在你们前头——啊,谢谢你,帕姆——还有,行动的缓慢持重可能是一种较好的政治方针,但是在战争时期,这种做法就会带来灾难。如果我们一个时期只有一个国家跟德国作战,那么我们也就会一个个地分别倒下去。这对于英语国家来讲,是非常愚蠢的下场。”
“我们买了戏票,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斯鲁特说着,站了起来,并把一只手伸给娜塔丽,她也站了起来。“我们到爱斯加戈餐厅去。”
“谢谢你,我们一会儿和勃纳—沃克勋爵一起吃饭。并且希望把帕格·亨利也骗了去。”
斯鲁特请娜塔丽吃了一顿华盛顿最丰盛的晚餐,还喝了香槟酒,又带她到国家大剧院看了一场喜歌剧。然后把她带回到他住的公寓,怀着侥幸的心理。他抱着一般男人所习惯的想法,认为只要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