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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赶得上。”
“你打个电话来告诉我这些事不也行吗?”拜伦说,“那是很便当的。为什么要亲自来这里?”
维克多·亨利向侍者挥了挥账单和一张十元的钞票。“你跑得象火箭那么快,拜伦,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的计划,也不
知道你的心情,甚至对于你肯不肯来参加婚礼我也没有把握。”
“我要知道的话,我也绝不会让他缺席的,”娜塔丽说。
“可是这一层事先我也不知道,我认为我应该当面和你们两人谈谈,也许还需要回答一些问题,甚至在必要时还得劝说几句。”然后他向娜塔丽说:“杰妮丝和华伦确实期望你去,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她把一只手放在前额上。“我简直不知道我能不能去。”
“我们去,”拜伦很干脆地说。“至少我去,这样就行了吧?”
帕格犹疑了一下。“潜艇学校的事怎么样?我已经告诉瑞德今天打电话通知他。”
“如果塔利上校一定要今天回话,那么就告诉他不去了。行不行?”
娜塔丽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不行,拜伦,不能就这样作出决定。”
“我不知道该怎样作出决定。”
“你可以和我商量,这事和我有关系。”
维克多·亨利咳了一声。“好吧。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得走了。这个问题明天还可以再谈。”
“哦?”拜伦的语调带有讥讽味道。“那么你毕竟不是真的非今天给塔利上校打电话不可。”维克多·亨利的脸沉了下来。他靠到这个硬椅子背上。
“你听着,拜伦,给你制造麻烦的是希特勒和德国人,不是我。我是在提醒你注意。”
“从欧洲传来的这些坏消息可能被大大地夸张了,而且,不管怎么说,不会有一只美国潜艇因为没有我而开不出去。”
“哎呀,别说了,勃拉尼,”娜塔丽说,声音有些呜咽。
“让你父亲去赶飞机吧。”
“你只要记住,发动这场战争的不是我,拜伦,”维克多·亨利说,他所用的语调几乎和他对万湖那个侍者的语调完全一样。他一面看着儿子的脸,一面从挂衣钩上拿下他的白色便帽。“我看你很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潜艇驾驶员,他们全是一群愚蠢的利己主义者,另一方面,我不会因为你要娶这位聪明美丽的年轻姑娘而憎恨你。现在我得离开这里了。”维克多·亨利站了起来。“明天在教堂见。早点来,你是男傧相。穿你那身深色衣服。……再见,娜塔丽,很抱歉打断了你们在船上的好时光,希望你尽可能去彭萨科拉。”
“好的,先生,”她的忧愁的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
“谢谢您。”
等他走出去以后,她转过身来对拜伦说:“我一向最讨厌烧鱼的味道,咱们走吧。刚才那会儿,我一直恶心,天晓得,我怎么会没吐起来。”
娜塔丽沿着码头跨步向海边走去。她深深地吸了好几口空气,裙子随着她扭动的屁股飘动着,薄薄的衬衫被风吹得贴在胸上,长长的头发在飞扬。拜伦紧跟在她后面。她走到码头尽头突然停住,两个衣衫褴褛的黑人男孩子正坐在那里钓鱼。她朝他转过身来,两臂交叉着。
“你到底为什么要用那种态度对待你父亲?”
“哪种态度?我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如此而已。”拜伦也同样尖锐地回答说。“他是来把我们分开的。”他的声音响亮,带点鼻音,很象维克多·亨利。
“好了,送我回家吧,马上回家。他说的完全对,你知道。你把目前的战争情况归咎于他。这就是你不成熟的实质。我替你难为情,我不喜欢这种情绪。”
他们沿着码头往回走,一直走到她父亲那辆新的别克牌蓝色小轿车前面。汽车闪闪发亮,晒在烈日之下,象火炉一样散发出热气。“请你把所有的门都打开。让空气流通一下,否则就要闷死在里面了!”
勃拉尼一面从这个门走到那个门,一面说:“我以前从来什么也不要,不要生活,不要他,谁也不要。现在我要了。”
“即使是这样,你也得面对现实,不要乱发脾气。”
“他已经说服了你,”拜伦说,“他立意要干什么,总是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们钻进汽车。
“你了解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些,”她厉声说,砰地一声关上她那边的车门,他正在发动马达。”我和你一起去彭萨科拉,好吗?我爱你。现在闭上嘴,送我回家。”
第26章
在华伦·亨利中尉举行婚礼的那天早上七点钟,那个铁皮旧闹钟的铃响了,他呻唤一声,醒了过来。四点钟以前,他还在离彭萨科拉二十英里左右加记旅馆的一间卧室里,睡在他今天的新娘的温柔的怀抱中。他摇摇晃晃走到浴室,开了冷水龙头,经过淋浴猛烈的刺激,他清醒了一些。他疲乏地寻思,在结婚那天早晨先度过这么一晚是否有点粗鄙。可怜的杰妮丝说,她一到家马上就得换衣服和打点行装。是的,的确有点粗鄙,可是天哪,多么美好的一晚!华伦噗哧一笑,仰起头,让冷水冲在脸上,开始唱起歌来。这毕竟有点难——匆匆忙忙举行婚礼,度一个晚上的蜜月,马上分离,相隔几千英里!太违反人性了。不过这也不是第一遭。
华伦用一条粗毛巾擦干身子,逐渐高兴起来。他心想,体统还是要的。结婚前夕干这种事毕竟有失体统。只能怪命运不济,要这么快就跟她分离。这是战争的祸害之一,造成这种情况的真正原因是希特勒入侵法国,并不是他自己或杰妮丝行为放荡。
说实在的,华伦并不怎么担心即将和杰妮丝分别。她不久就要到珍珠港来。突然接到要他去太平洋的命令,他心里热呼呼的,感到兴奋。再加上他和杰妮丝在新婚之夜的前一个晚上就同了房,促使他迸发起一阵新的热爱生活的感觉。因为战争威胁迫近了,他马上要赶回去驾驶美国“企业号”航空母舰上的战斗机。这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前程,有点象怀着惊怯的心情飞往月宫。尽管华伦内心对离开杰妮丝感到遗憾,对过早地和过多地享有她感到内疚,但他的情绪非常高涨。他叫来侍者,要了双份火腿蛋和一壶咖啡,然后兴高采烈地换上他的结婚服装。
拜伦站在他哥哥房间外的门廊里,微笑着在看钉在门上的一张粗线条的漫画:海神老人摇晃着头上的疱,愤怒地从海上——一艘航空母舰前面直起身子,向一架轮子湿淋淋的飞机挥舞着他的三叉戟,驾驶员从机身里探出身子,向他敬礼并大声喊着:“对不起。”
“请进!”华伦听到敲门声。
“你是‘湿轮’,亨利,是吧?”拜伦引用漫画上的标题。
“勃拉尼!哎呀!我的上帝,你来多久了?嘿,你看来蛮神气!你居然赶来参加婚礼,我真高兴。”华伦又给他弟弟要了点早点。“喂,你可得给我讲讲你的欧洲漫游记。按理讲我是个战士,可是天晓得,经历险境的却是你。听说你遭到纳粹的轰炸和扫射!我的同伴们一定要跟你谈谈。”
“我正好碰上战争,称不上什么英雄,华伦。”
“讲给我听听。坐下,我们不好多话要谈呢。”
他们一边吃东西,喝咖啡,抽烟,一边谈着。当华伦收拾行装时,他们还继续谈,开始有点不自然,慢慢就随便起来。他们相互打量着对方。拜伦觉得,华伦比以前老了一些,容貌更粗犷一些,更有信心的样子,现在正处于最得意时期,什么都比自己强。他那白色军服上佩戴的飞行员肩章上面的崭新的金翅膀,在拜伦看来,似乎展开有一英尺长。谈起飞行,华伦样子很轻松,幽默而沉着。他已经掌握了开飞机的技术和那些专门术语。他也谈到关于他出事故的笑话,但并不能掩盖他对被提升一事的得意。他谈到“海军飞行员”一词时仍然流露出骄傲和敬畏的神情。在拜伦看来,他自己那些从炮火下死里逃生的经历只不过是一个蠢人的插曲,根本不能和华伦的一步一步提升到战斗机驾驶员相提并论。
从华伦方面来讲,他上一次看到拜伦还是他正要动身去欧洲的时候,拜伦还是一个无精打采、邋里邋遢的少年,学习成绩很坏,一脸粉刺,对以美术为专业早已心灰意懒。现在的拜伦,皮肤光滑而带褐色,尖下颏,眼睛比前深沉,坐的姿势也比前直了。华伦已经习惯于海军的短发和不垫肩的衣服。拜伦黑色垫肩的意大利服装和蓬松的微红的头发使他看上去很英俊,这个外表和他在德国轰炸下同一位漂亮的犹太姑娘漫游波兰的英雄故事很相称。华伦以前从来没有妒嫉过他弟弟什么。他现在妒嫉拜伦太阳穴上那道用针缝过的红色伤疤——他自己的伤疤是意外事件造成的,并不是战争中受的伤——他甚至有点妒嫉他那个犹太姑娘,虽然人还没见过。
“娜塔丽怎么样,拜伦?她来了吗?”
“当然来了。我把她安置在杰妮丝家里了。杰妮丝真周到,昨天晚上给娜塔丽打了个电话。是不是爸爸让她这么做的?”
“爸爸只说这位姑娘不知道自己是否受到邀请。我说,这件事你是认真的,是不是?”华伦停住未讲下去,一手拿着手提箱里的衣架,一手拿着制服外衣,紧盯着他弟弟。
“我们打算结婚。”
“真的?那太好了。”
“你真觉得好?”
“当然,听他们讲她是个很不寻常的姑娘。”
“她的确不寻常。我知道还有个宗教问题——”
华伦笑了,把头一歪,“唉,拜伦,现在这个时候难道真的还有什么关系?除非你想担任宗教职务——或者说想搞政治——那样你就得再多考虑考虑。上帝,现在战争已经来临,整个世界都乱起来了,我说还是别放掉她。我很盼望见见这个姑娘,听说她还是个什么博士?”
“她准备考巴黎大学硕士学位。”
“哎呀,弟弟!我来说,她比在狂风暴雨的黑夜中靠岸的航空母舰还要可怕。”
勃拉尼脸上的笑容表现出因为有这样一个女朋友而感到骄傲。“我和她在一起呆了六个月,从来没开过口,几乎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