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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河滩。“那真是好看。”他说。
“哦,我这次碰巧是要跟一个老朋友一同飞回纽约的。我还是走的好。”
“是从那儿经里斯本到柏林去吗?”
“是这么打算的。”
“那么,最近这段时间,咱们碰面的机会就不多了。”拉古秋说,“您的夫人是格罗佛家的,对吧?在华盛顿的海米尔顿·格罗佛是我的朋友。我们每个月大约在地中海俱乐部吃一次午餐。”帕格点了点头。海米尔顿·格罗佛是表兄弟中间最有钱的,罗达高攀不上。
“您是亨利家的。是费吉尼亚州亨利家的成员吗?他们是老派特里克①的后代。”
①派特里克·亨利(1736—1799),美国独立战争的领袖之一,曾任弗吉尼亚州长。
亨利大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想不是,我是加利福尼亚州人。”
“是的,华伦对我说过。我是指您的祖上。”
“噢,我的曾祖父在淘金时代之前,就从西部迁过来了,我们说不准是从什么地方。我的祖父去世很早,所以我们从来没直接听到这些事。”
“您可能是苏格兰—爱尔兰人。”
“啊,不,是有点儿混血。我的祖母是法国人和英国人的混血。”
“是吗?我们的家族里也有点儿法国人的血统。这不是什么坏事,对吧?使人都带上些爱情的色彩。”拉古秋哈哈地狂笑起来,就是美国人在一起聚会时发出的那种狂笑。“您的华伦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
“谢谢您的夸奖。您的女儿好得没话说了。”
拉古秋深深叹了口气。“女孩子就是麻烦。华伦告诉我,说您也有一个女儿,那您也一定有所体会了。她们什么时候都在耍弄你。我们没有您福气,我们没有儿子。华伦想一辈子在海军驾驶飞机,是这样的吧?”
“嗯,那对金翅膀这会儿在他眼里不知有多大呢,议员先生。”
拉古秋喷了口烟。“我喜欢刚才吃饭时候他那种坦率的谈话方式。当然,对于外交上的问题,他还幼稚得很。在木材贸易里,可以学到许许多多外面世界的东西。”拉古秋摇晃着盛白兰地的大矮脚杯。“您看到华伦继承了海军事业,肯定很
高兴。您一定不愿意看见他改行去做买卖或是这一类的事情。”议员笑了笑,又露出舌头和两排象他女儿那样的牙齿,结实而不整齐。
“议员先生,华伦是在走他自己的路。”
“我不敢肯定。他认为他爸爸是最了不起的人。”
谈话使帕格越来越窘。他娶了一个比他自己有钱得多的姑娘;他曾经怀疑过这样一种生活道路。他并不特别喜欢杰妮丝·拉古秋。她身上夺目的光辉一旦熄灭,她就会象她父亲一样固执。这位父亲已经公然在动脑筋想把华伦据为己有了。亨利说:“嗯,在战争结束之前,他反正离不开。”
“当然。不过,要知道,这不会太久。如果我们不卷进去,一年左右战争就会结束。也许还要快。盟国一旦积极起来,他们就不会把我们拖进去。他们一定会拚命做有益的交易。要是他们另作别的打算,那才傻呢。好了,中校,这次和您见面我太高兴了。是这样吗?无论如何,盼望现在的这些年轻人会干些什么是毫无意义的,是不是?这跟你我年轻时候的世道,完全不同了。”
“当然不同了。”
次日清晨,六点半整,华伦就到了父亲的房间。他没多说什么话,用手揉了揉充血、发肿的眼睛,喝下了侍者送来的桔子汁和咖啡。外边还在刮大风。他和他父亲都穿上打球时穿的厚运动衣,两人就开始打起来。帕格连赢了三局。球儿忽然飞到这儿,忽然飞到那儿。
“昨天晚上玩得好吗?”帕格喊道,这时华伦把球打过围墙,被风吹到附近一间小屋顶上。
华伦大笑起来,脱掉运动衣,又采用了以往的急速发球和中场扣杀,赢了后五局。父亲是个刻苦而稳健的运动员,反手球十分有力,可是他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糟了,华伦,你还有一个球就赢了,拿去吧。”他喘着粗气说。儿子放过了一次容易的扣杀机会,把球打到帕格能接得到的地方。
“爸爸,是风的关系。”
“它真捣乱。”
这时候,帕格把运动衣甩掉,接回了儿子的几次扣杀。他喘过气来,呼吸正常了。“哎呀!我得走了。上地勤学校去。”华伦嚷道,用毛巾擦脸。“爸爸,您的球还是打得那么好。”
“噢,我们挺运气,在柏林住的房子有网球场。你也打得比过去好了。”
华伦走到球网旁边。他还在出汗,眼睛明亮,看上去精力充沛,欢欢喜喜。“您睡得不错吧。”
“那个杰妮丝倒是个不错的姑娘。”
“她挺有头脑,爸爸。她对历史可懂得不少。”父亲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两人一同大笑起来。“反正一样,这是实话。她懂得历史。”
“你们昨天晚上讨论什么来着?百年战争①?”华伦哈哈大笑起来,使劲地挥动着球拍。帕格说:“她父亲可指望把你培养成个木材商啊。”
①百年战争:十四世纪三十年代到十五世纪五十年代英法两国封建统治阶级争夺领土的战争。
“他喜欢开玩笑。我三月份就出海,可能是这样。”
地勤学校大楼外边,一个木制布告板几乎被一群激动地吵吵嚷嚷的学员们完全围住了。华伦说了声“分配名单”,就钻到他们里边去了。一会儿工夫,只见他那只穿着白运动衣的胳膊举过了大家的头。“太棒了!”华伦高兴得连蹦带跳地跑回单身军官宿舍。他被分到第五飞行中队,而几个最好的飞行学员却没能进去。尽管那次着陆翻了跟头,他还是干得不错。父亲听着他说,不时微笑着点头,回想起在安纳波利斯自己第一次到战列舰上服役的那一天。
最后他说,“你曾经在华盛顿对你妈妈说过,你适合做的是另外的什么工作啊。”
儿子有点不好意思了,然后又笑起来。“那时候我还没飞过呢,爸爸。什么也比不上飞行。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但是绝对没有任何东西能和飞行相比。绝对没有!”
“好了,咱们都得去洗洗了,我看还是在这儿说再见吧。”他们正站在单身军官宿舍阴暗的正方门厅里。华伦看了看表说:“天哪,已经到了?只好再见了。好吧,请您从柏林写信来把勃拉尼的情况告诉我,好吗?一得到确实的消息就来信。”
“好的。”
“爸爸,不要为梅德琳担心。她在纽约一切都会很好。”
“我还没决定让她呆在纽约。”
“当然,这我知道。”华伦狡猾地笑了笑。他显然以为他父亲已经把这一点忘记了。
他们握了握手。接着华伦突然做了件使两个人都很不好意思的事儿。他用胳膊搂住父亲的肩膀,说:“我真难受极了,我太舍不得您走了,我还从来没感到这样幸福过。”
“不要太激动了,”帕格说,“那个姑娘挺不错,但是木材贸易可千万干不得。海军需要军官。”
保尔·孟森头天晚上和几个在彭萨科拉参谋部供职的老朋友大喝了一通,刚清醒过来,他没怎么说话,就把飞机升上天空,开始水平飞行,越过佐治亚州朝东北方向飞去。“喂,”他对着面前的扩音器喊着,声音比发动机的轰轰响声还高。
“这次空军人员分配,你儿子分到哪儿?”帕格伸出五个指头。
孟森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了不起,我儿子去年从那里给刷下来了,那个学校很严格。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他怎么样?”
“他是海军预备役军官。”
“是吗?说不定哪天就会把他召走。我想他也要上天吧?”
维克多·亨利朝机窗外望去,下面是一片绿色的田野,远处有一条弯弯曲曲的黄色河流。
“他是下不了那样苦功夫的。”
第13章
从德国人的观点看,对波兰的入侵是快活地进行的。军用地图上的箭头和小针,从四面八方,一天一天地向华沙和拜伦·亨利逼近。
在全波兰的土地上,一队队头戴钢盔、满身尘土的德国兵,几英里几英里地连续不断,步行着,或者乘汽车,或者骑马。坦克和自动火炮跟他们一起轧轧地行驶,或者装在火车上在附近隆隆地过去。这一切都缓慢地、沉闷地前进,总的说来是太平无事的。这一大群人的户外冒险,尽管不能明
确地说是一场野餐旅行——一路上有一万个德国兵被杀死——但也远不是完全不使人心旷神怡的。每天向前走了一天之后,这一大群人就在野地里或路边吃饭,在星空下宿营,或者在大雨中搭帐篷;他们怨恨生活不舒服,然而享受着平平常常的好东西:剧烈的运动、新鲜的空气、好吃好喝、赌博胡闹、友谊以及甜蜜的睡眠。
当然,波兰人不断对他们射击。这是在意料中的。德国人回击,按照地图上的座标进行有计划的炮轰。于是霍维兹大炮发出令人满意的吼声,炮口闪着火光,炮身向后倒坐。每一个人都很快地动作,满身大汗地干着;军官喊着命令,鼓动士气。有几个人被杀或者受伤,但是大部分没有。树木在燃烧,村屋被炸毁。过了一会儿之后,射击停止了,侵略军又沉重地向前进。
前线,就是一道移动着的政治界限;德国人正在把他们的民族意志强加于波兰人。就象在气象中的锋线一样,剧烈的飑线处在天气变化的边缘。一阵破坏一切的狂风猛扫绿油油的平地,后面留下一溜乱七八糟的东西。即使这样,即使在这个战斗的区域,战线上还是太平的时间多。战斗一小时之后,便有许多小时的宿营、机械修理以及穿过绿色田野和烧毁了的村庄的行军。然而等到这条波浪形的战线变成圆圈,向着华沙城收紧的时候,情况就不是这样了。目标缩小了,火力也就更加猛烈,更加频繁,更加集中。
这些侵略者,是德国兵的新的一代,他们从来没有面对过敌人的子弹,尽管他们有些高级军官曾经参加过上一次大战。在每一个入侵开始的地方,只不过是几百个战战兢兢的年轻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