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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的,当时韬基·塔茨伯利一面恳求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带他一起走,一面对外交部的官员咆哮,这个人正想法领他走。莱斯里·斯鲁特拿着两杯咖啡进来。“有好消息吗?”
“新任命。‘加利福尼亚号’指挥官。”
“啊?那是什么?”
“一艘战列舰。”
“一艘战列舰?”斯鲁特呷着咖啡,有点迷惑不解。“这就是你下一步所要的?”
“唉,换个环境。”
“我总觉得,干了你已经在干的这种工作以后,你会觉得这个差使的面太窄了——日常性的工作。很少有几个海军军官——事实上,没有很多美国人——面对面地和斯大林谈过话。”
“莱斯里,对这个任命,我一点没感到不高兴。”
“啊!那好,那就应该祝贺啦。报告写得怎么样啦?我准备去睡觉了。”
“还得几小时。”
“你睡不了多少时间了。”斯鲁特摇着头出去了。
维克多·亨利坐在那里喝咖啡,面对这张小小的长方形黄纸沉思,这张小纸已对他的生活突然作出不可改变的决定。他不能要求比这个更好的决定了。这是优质奖章,一个“天字一号”,是海军服务中的金质勋章。但是他精神上仍然有一点小小的不安,使这件了不起的喜讯蒙上一层阴影。这是什么?帕格一面呷着咖啡,一面扪心自问,结果发现一些连他自己也觉得惊奇的事。
经过二十五年多,他已经有一点放弃自己的事业心了。他对战争有兴趣,在作战计划处他曾经从事一种提心吊胆的战斗,以争取登陆艇方案列于优先地位。“帕格的女朋友艾尔西”不是开玩笑的;但现在他不能继续斗争了。麦克·德雷顿将接替他。麦克是一个很好的中校级军官,在舰船局有很多经验,对国家的工业有非常丰富的知识。但是他缺少斗争性,级别也不高,“艾尔西”看来要吃亏。
这个不会持久。有一天登陆艇问题会急转直下——亨利从他的战役研究中深信这一点——登陆艇会列在优先照顾项目的最前面,随即出现建造登陆艇的狂热。军事力量可能受到损失,可以想象第一次登陆作战会失败,会有大量伤亡。但是,帕格想,以为战争重担就在自己肩上,而且象过去为自己的前程那样为“艾尔西”坐卧不安,那是很可笑的。那是摇摆到另一个极端。战争比任何个人都大得多,他自己是一个很小的,可以替换的齿轮,这样或那样,或迟或早,美国一定会生产足够的登陆艇来打败希特勒。目前他得到他的战列舰上去。
他拿一盏灯走到站在角落里的地球仪旁边,用大拇指和食指测量莫斯科到珍珠港的距离。他惊奇地发现他不论从东边走还是从西边走,简直没什么差别。这两个地方是地球的两极。但是从哪个方向走耽误的时间较少、比较安全呢?从西边走,有好的快速交通工具,横渡大西洋到美国,然后乘泛美航空公司飞机从旧金山到檀香山。多轻快!不幸的是由于可怕的战争障碍,现在从这个方向经过欧洲,从斯皮茨伯根到西西里,从莫斯科到英吉利海峡,已经不可能通过了。通过火线还有几条小道:北海护航队,以及斯德哥尔摩与伦敦之间的航空联系也可以碰碰运气。从理论上讲,如果他到了斯德哥尔摩,甚至可以通过柏林和马德里到里斯本;但维克多·亨利上校在他前往“加利福尼亚号”赴任途中,不想再踏上德国以及德国所控制的国家的领土了。上一次他对沃夫·斯多勒粗暴地侮辱了戈林,一定记录在案。德国人现在已接近世界性的胜利,可能有兴趣整整维克多·亨利。
那么,往东走?俄国火车又慢又没有准,从德国人进攻的方向来的难民已经拥挤不堪了。偶尔开一次的俄国飞机更没有准了。但是,这一条路安全一些,同时也近一些;特别是从古比雪夫走,到珍珠港又近了五百英里。是的,他想,他最好现在就让心烦意乱的俄国人安排他绕地球东边走。
“你象一个疯狂的征服者,”他听到斯鲁特说。
“噢?”
“在灯光之下贪婪地看着地球。你只需要加一点小黑胡子就成了。”外交官靠在门边,一个指头摸着烟斗。“我们有个客人在外面。”吊灯下面的桌子边上,一个矮胖的俄国兵站在那里,正从长咔叽大衣上往下掸雪,他摘下大檐帽,抓住一只护耳摇晃,帕格大吃一惊,认出这人正是乔彻南·杰斯特罗。这个人的头发现在剪得很短,稀稀拉拉长了一些棕色胡子,有一些已经灰白了,他看起来又脏又不整齐。他用德语回答斯鲁特的问话,解释说,为了一身冬衣和合法的证明文件,他混进一个流动部队当了兵。莫斯科当局把难民和散兵都组织起来,成为一个紧急工作队,只简单问了一下就让他们参加了。他有一些假证明,有一次在防空洞里,一个巡逻警察曾经盘问过他,并把这些证件拿走了,但是他想办法溜掉了。别的假证明文件还可以买到,有一个市场卖这些证件,但他觉得现有的军队证明比较好。
“在这个国家,先生,”他说,“一个没有证件的人比猪狗还不如。猪狗没有证明可以找到一个地方吃饭睡觉,人不行。也许,过一阵子,战争情况会好转一些,那我就能够找到我的一家人了。”
“他们现在在哪儿?”斯鲁特问。
“在斯摩棱斯克和游击队在一起。我的儿媳妇病了,我是在那里离开他们的。”帕格说:“你还打算穿过德国封锁线回去吗?”
娜塔丽的叔叔奇怪而诡诈地朝他微微一笑,有胡子的嘴一边向上弯起,露出了白牙齿,另一边严肃地紧闭着。“俄国是一个很大的国家,亨利上校,到处都是树林。德国人为了自身的安全,紧靠着大路驻扎。我已经穿过这条线了,成千上万的人都跟我一样。”他转过来对斯鲁特说,“就这样。不过我听说所有外国人都将离开莫斯科。我想知道。我给您的文件怎么样了。”
外交官和维克多·亨利互相瞧了一眼,露出同样犹豫而发窘的表情。“噢,我让一个重要的美国新闻记者看了这份文件,”斯鲁特说,“他写了一长篇文章寄回美国,恐怕结果只会在报纸里页登一小段新闻。您知道,有多少关于德国人如何残暴的报道啊!”
“象这样的事?”杰斯特罗喊道,他那胡子拉碴的脸上显出愤怒和失望。“儿童们,母亲们,老人们?闭门坐在家里并没干什么事,半夜都给拉到树林中挖好的坑里枪杀了?”
“太可怕了,也许明斯克地区的德军司令是一个疯狂的、狂热的纳粹分子。”
“但是打枪的人不是士兵,我对您说过,他们穿着不同的制服。这里在莫斯科,从乌克兰和北面来的人,讲的是同样的故事。这些事到处都发生,先生,不仅仅是在明斯克。请原谅我。但您为什么不把这些文件给你们大使呢?我肯定他会把它送给罗斯福总统。”
“我已经让他注意您的材料了,但我遗憾地告诉您,我们的情报人员对它的真实性有怀疑。”
“什么?但是,先生,这是难以置信的!明天我可以带十个人对你讲这样的故事,带着发誓书。他们中间有些人是亲眼目睹的,就是从德国人用的那些卡车上逃跑出来的,还有——”
斯鲁特带着被激怒的语气打断他的话说:“您看,我的好伙计,我现在几乎只剩下一个人——”他指了一下堆满文件的桌子——“负责我们国家在莫斯科的所有事务。我确实认为我已经为您尽了我的最大努力了。在我们的情报人员提出怀疑以后,我违背上级指示,让新闻记者看了您的文件。我受到了严厉的训斥。事实上,我留在莫斯科干这个谁也不愿干的事,主要是想弥补一下。您的故事是很可怕的,我自己是倾向于相信您的材料,心情是难受的。但是这只是战争恐怖的一小部分。莫斯科可能在七十二小时之内沦陷,这就是我现在主要的工作。很对不起。”
杰斯特罗若无其事地听完了他发的这一通火,用冷静而顺从的语调回答说:“关于遭训斥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不管怎样,只要罗斯福总统能够知道这些对无辜老百姓的疯狂残杀,他就会制止它。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办到这件事。”杰斯特罗转过来对维克多·亨利说,“上校,您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使罗斯福总统知道这件事?”
帕格已经在设想由他自己写一封信给总统。他看过好多类似杰斯特罗提供的材料,还有关于德国人残杀游击队员和村里老百姓的更可怕的官方报告。这样的信一点用处也没有,比没用更坏,是不在行的。这将是在总统面前唠叨一些他已经估计得到或知道的事。他,维克多·亨利,是个海军军官,是为了《租借法案》的事暂时离职,在苏联值勤。这样的信,象拜伦在总统宴会上提出的事一样,是很不恰当的行动,拜伦至少还可以说年轻无知,关心他自己的老婆。维克多·亨利对杰斯特罗的问题只摊了摊双手。
杰斯特罗忧郁地点了点头,说:“自然,这不是您份内的事。您有娜塔丽的消息吗?她跟埃伦回家没有?”
帕格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几个星期前拍的。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出来了,我想是这样。”
拿着照片凑近灯光,杰斯特罗的脸突然露出与原来不相适应的温柔热情的微笑。“啊,这是个小拜伦。上帝保佑他,让他平平安安。”他瞧着维克多·亨利,把照片递还给他。亨利听到他用德语说的这几个有感情的字,眼睛都湿了。“好吧,你们几位先生对我很好,我已经尽一切努力把明斯克发生的事告诉了你们。也许有一天这些材料会到一个合适的人手里。它们是真实的,我祈祷上帝,但愿有人会很快想出办法把所发生的事告诉罗斯福总统。总统必须从德国人的魔爪中解救犹太人。只有他能做到。”
说完这些话,乔彻南·杰斯特罗毫无表情地对他们勉强笑了笑,就消失在小煤油灯灯光外的黑暗中了。
困极熟睡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