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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出去,不要影响我们园里的工作。”
雯颖的脸一下红了,仿佛浑身的血瞬间都冲到头上。
三毛藏在她背后,偷看着姜心敏,突然他拉着雯颖的衣服,说:“妈妈,我要
回家。我不要上这个幼儿园了。这个阿姨好凶,三毛怕。”
雯颖让自己镇静下来,她用非常蔑视的语气说:“你以为你当了园长,就可以
任意对想要孩子入托的家长耍威风么?你太愚蠢了。这里每一个读过幼师的老师们,
都知道怎么对待一个孩子,也知道怎么对待一个母亲。她们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你是
称职的,是配得上做一个园长的。而我的孩子,只要是你当园长,我根本都不会送
他们来这里。因为,你根本不懂得爱孩子。”雯颖说完,拉着三毛扬长而去。
回到家中,雯颖越想越气,禁不住趴在被子上大哭一场。许素珍闻知忙跑上来,
待问明情况,说:“就是那个姜大脚呀,她天生一个恶鸡婆哩。她连她家老信子,
就是那个当翻译的小白脸蛋陈杞,都是想打就打呢。我家老刘说,那个陈杞脖子上
的伤疤从来没断过线,大夏天也用丝中围着,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讲漂亮。娶到这
种老婆,人还有什么活头?你可千万别跟她生气,生气也是白生了。”
雯颖气鼓鼓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样的人就让她去当幼儿园园长?”
许素珍压低了嗓子,说:“哎,我说了你可别乱传啊。她跟后勤处那个大个子
处长是拐了弯的亲戚哩,说是什么远房的堂妹子呀什么的,反正都是他们北方人。”
雯颖说:“就算沾亲带故,那也得看她够不够格做这事呀。”
许素珍说:“哎呀呀,我怎么跟你说不清呢?比方说,等你以后当了一个大官,
有个幼儿园差个园长,我求你给我当,你还不就顺手给了?”
雯颖说:“那可真不一定,我得看你行不行呀。”
许素珍急了,说:“阿弥陀佛,你还读过书,怎么是这么一副死脑筋?”
丁子恒下班回来,雯颖告诉他自己白天的遭遇。丁子恒大为生气,说:“她凭
什么这样讲?得找她评理去。”
雯颖忙说:“算了算了,大不了我家三毛和嘟嘟都不上幼儿园好了。许素珍告
诉我,说她隔天就把她丈夫打一顿哩,打得脖子上都看得见伤疤。”
丁子恒有些惊讶,说:“打她丈夫?陈杞?他是个很不错的俄文翻译呀。”
雯颖说:“那又怎么样?素珍说,他脖子上的伤疤从来没断过线哩。”
丁子恒方记起陈杞脖子上常常扎着的丝巾。本以为他是赶洋时髦,现在看来,
丁子恒想,原来如此。再想到经常站在苏联专家旁边,儒雅而风度翩然的陈杞,丁
子恒不禁失声而笑。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三毛终是没去幼儿园,但雯颖断然取消他自由下上楼的权
利。三毛为此而大哭了几场,哭后并无收效,也就罢了,只好天天陪着他眼里的笨
孩子嘟嘟玩耍。
不几天,便传来沈家奶奶去世的消息。乌泥湖这天下了一夜的雨,淅淅沥沥的
雨点,给人平添几分凄惶。苍天仿佛也在为这可怜的一家人哭泣。
七
连续晴了几天,热风便将春天的气息一吹而去。三个小伙子来到乌泥湖宿舍,
他们用一天半时间在操场的两头竖起了两个篮球架。起先人们并未在意这两个篮球
架,只是小孩们有时吊在上面拿它们当单杠耍,主妇们则顺手将绳子拴在上面,晒
起了被单或其它衣物。
一天黄昏,天还很明亮。热风带着夏天的气味习习吹来,拂在脸上,有一种潮
湿暧昧的感觉。夕阳把橙红色霞光洒得漫天都是,凝望片刻,便会禁不住心旌摇荡。
一声长哨突然从乌泥湖上空划过,然后便隔一阵响上一下,像一只飞鸟欢悦地
叫着在空中盘旋。这是乌泥湖从未有过的声音。人们惊讶后,立刻判断出哨声来自
操场,于是纷纷开窗出门,循声望去。
操场上聚集了一群小伙子,他们穿着白色和红色的背心,露出一条条健壮的胳
膊。其中一个把两只手掌合成喇叭,转着圈高喊着:“乌泥湖的乡亲们,水文站和
物勘总队即将在这里进行篮球比赛,请各位乡亲前来助阵!”
走廊对着操场的丙字楼、丁字楼和戊字楼上,一下子就站出许多的人,一个挨
一个地趴在栏杆上,而窗口对着操场的己字楼、庚字楼、辛字楼、壬字楼和癸字楼,
各个窗前亦几乎被人头塞满。笑闹声立即将整个操场环绕起来。
水文站和物勘总队的职工差不多倾巢出动,在操场边上围成一圈。水文站队员
穿着白色背心出场,物勘总队队员穿着红色背心出场。吹哨的裁判原本是水文室的
工程师张者也,这是连物勘总队的队员们都认可了的事。可是他一出场便遭到物勘
总队观众强烈的抗议,他们一个个大声叫喊着:不行!水文站属于水文室,他们自
己人会包庇自己人!
张者也便笑道:“我完全同意你们意见,想让我不向着自己的人是不可能的。
你们赶紧找个合适的人吧,我爱人今天值夜班,我正要回家给孩子做饭哩。”
张者也的话令围观的人们大笑不止。这时,恰好住在壬字楼上右舍的杜心原下
班回家。杜心原是总院医院的内科大夫,几乎被所有人认识。便有人叫道:“杜大
夫!请杜大夫当裁判!”
张者也赶紧伸手拉住杜大夫,将手上的哨子塞给他,且说:“群众意见不能不
听,请你代劳吧。”
杜大夫莫名其妙地四下望望,见场上人们都注视着他,并且发出阵阵笑声,于
是恍然,说:“我这是受命于危难之时吗?”
物勘总队的人便高叫着:“是——的——”
杜大夫高兴了,他对一个小孩叫道:“王可可,帮我把包拿回家。”然后接过
哨子,将衬衣袖一挽,往操场中间走去,且说:“好,算你们慧眼识英雄,我今天
一定给你们吹好这场球。我在医学院时就是篮球队的。”物勘总队的观众便又发出
欢呼。
随着杜大夫的哨子一响,乌泥湖有史以来第一场篮球赛开始了。
场上队员们虽很年轻,但动作却颇笨拙。或是双方球技都尚生疏,或是彼此互
不适应,或是其中有人本来就是“拉郎配”,所以操场上一会儿有人跌跤,一会儿
有人抱着球四下乱窜,一会儿有人跑掉了鞋子。急得豪情满怀来当裁判的杜大夫追
着队员不停地喊叫,哨子便有时一吹几分钟不停,整个操场像在演喜剧,场内场外
笑声不断。
丁子恒刚从洞庭湖土壤调查回来,手边诸多资料亟待整理,故而回家颇晚。他
上楼后,见操场有人打球,惊异了一下,然后立即站进走廊的观众队伍里。此时的
球赛已近尾声,裁判杜大夫坐在场边一张椅子上,呼呼地喘气,场上更是乱作一团。
丁子恒有些诧异,说:“怎么这样打球?裁判呢?”
大毛说:“喏,坐在场外喘气的那个,就是壬字楼上的杜大夫,他累得跑不动
了。”
二毛说:“刚才还要好玩哩。水文站那个高个子叔叔跑几步鞋就掉,真是把我
的肚子都笑疼了。”
正说时,物勘总队一个队员跑动抢球时被水文站队员抱住了腿。没曾想他的裤
带不结实,这突然一抱,竟把他的长裤拉了下来,他猛然摔倒在地不说,且将一条
大花的裤衩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裤衩为天蓝底色夹着大红花朵,分外醒目。没等
物勘总队队员弄清怎么回事,场上场下均已笑成一团。那队员慌忙把裤子提起,爬
起来,但已无法寻得裤带,便顾不得责骂水文站队员,提着裤子就往场外跑。他的
仓惶统一了适才杂乱的笑声,仿佛把笑汇集成了一股,冲天而起,持续数分钟不停。
连平常颇为严肃的丁子恒亦笑得岔了气,呛咳不止。
杜大夫在跟着大家一起捧腹大笑时,竟然忘记了比赛时间。他旁边一个妖妖娆
娆的女人提醒说:“看看时间到了没有?”杜大夫这时方看看手表,然后吹响了比
赛结束的哨音。
比赛结果是水文站以八分的优势成为乌泥湖首场球赛的胜利者。水文站队员们
欢呼起来,并煞有介事地向周围观众鞠躬致谢。而物勘总队的队员们则颇为沮丧,
一个队员愤愤道:“这不公平!把我们队员的裤子都拉掉了,这还不算犯规?”
听他这么一说,尚未离场的观众们又笑起来。杜大夫边笑边对物勘总队表示歉
意,且说:“这次只能算做试赛,相互摸底。我也没吹好,最好在星期六重新赛一
次。行不行?”
水文站和物勘总队两方当场做出决定,这次只是友谊赛,星期六再来一场正式
的。围观的小孩子们便立即四散开来,四处传播消息:“今天只算友谊赛,星期六
打正式的!”
杜大夫朝人们扬扬手,转身上了壬字楼。一会儿,操场上的观众亦散了。
雯颖一直在厨房里做菜,她的厨房窗口正对操场,所以她在做菜的同时,也不
时地看看球赛的场面。以居高临下的角度和女人特有的敏感,她注意到一个引人注
目且十分妖娆的女人总是追随在杜大夫左右,不时地笑着同杜大夫说点什么,甚至
飞舞媚眼。雯颖想,这是杜大夫的太太吗?
丁子恒走进厨房询问何时开饭。雯颖笑笑,说:“回来就找吃,跟大毛二毛差
不多哩。”说完,抬头又见操场上妖娆女人朝杜大夫递了条毛巾,便一扬下巴,问:
“那个女的是谁呀?”
丁子恒说:“咦,这不是我们甲灶食堂的管理员吗?听说叫秦小玫,她在这里
干什么?”
雯颖笑着说道:“我见她在跟杜大夫眉来眼去哩。”
丁子恒说:“你可千万不要乱说人家呀。她是外业队姬宗伟的太太。”
雯颖说:“我才懒得说这些哩。她也住在乌泥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