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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子墨子曰别非而兼是者,出乎若方也。
今吾将正求兴天下之利而取之,以兼为正。是以聪耳明目相与视听乎!是以
股肱毕强相为动宰乎!而有道肆相教诲。是以老而无妻子者,有所侍养以终其寿。
幼弱孤童之无父母者,有所放依以长其身。今唯毋以兼为正,即若其利也。不识
天下之士,所以皆闻兼而非者,其故何也?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犹未止也,
曰:“即善矣,虽然,岂可用哉?”子墨子曰:“用而不可,虽我亦将非之。且
焉有善而不可用者?姑尝两而进之。谁以为二士,使其一士者执别,使其一士者
执兼。是故别士之言曰:‘吾岂能为吾友之身若为吾身?为吾友之亲若为吾亲?’
是故退睹其友,饥即不食,寒即不衣,疾病不侍养,死丧不葬埋。别士之言若此,
行若此。兼士之言不然,行亦不然。曰:‘吾闻为高士于天下者,必为其友之身,
若为其身,为其友之亲,若为其亲,然后可以为高士于天下。’是故退睹其友,
饥则食之,寒则衣之,疾病侍养之,死丧葬埋之。兼士之言若此,行若此。若之
二士者,言相非而行相反与?当使若二士者,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犹
合符节也,无言而不行也。然即敢问:今有平原广野于此,被甲婴胄,将往战,
死生之权,未可识也。又有君大夫之远使于巴、越、齐、荆,往来及否未可识也。
然即敢问:不识将恶也?家室,奉承亲戚、提挈妻子而寄讬之?不识于兼之有是
乎?于别之有是乎?我以为当其于此也,天下无愚夫愚妇,虽非兼之人,必寄讬
之于兼之有是也。此言而非兼,择即取兼,即此言行费也。不识天下之士,所以
皆闻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犹未止也。曰:意可以择士,而不可以择君乎?
姑尝两而进之。谁以为二君,使其一君者执兼,使其一君者执别。是故别君之言
曰:“吾恶能为吾万民之身若为吾身?此泰非天下之情也。人之生乎地上之无几
何也,譬之犹驷驰而过隙也”是故退睹其万民,饥即不食,寒即不衣,疾病不侍
养,死丧不葬埋。别君之言若此,行若此。兼君之言不然,行亦不然,曰:“吾
闻为明君于天下者,必先万民之身,后为其身,然后可以为明君于天下”是故退
睹其万民,饥即食之,寒即衣之,疾病侍养之,死丧葬埋之。兼君之言若此,行
若此。然即交若之二君者,言相非而行相反与?常使若二君者,言必信,行必果,
使言行之合,犹合符节也,无言而不行也。然即敢问:今岁有疠疫,万民多有勤
苦冻馁,转死沟壑中者,既已众矣。不识将择之二君者,将何从也?我以为当其
于此也,天下无愚夫愚妇,虽非兼者,必从兼君是也。言而非兼,择即取兼,即
此言行拂也不识天下所以以皆闻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士,非兼者之言也,犹未止也,曰:兼即仁矣,义矣。虽然,岂
可为哉?吾譬兼之不可为也,犹挈泰山以超江、河也。故兼者,直愿之也,夫岂
可为之物哉?子墨子曰:夫挈泰山以超江、河,自古之及今,生民而来未尝有也。
今若夫兼相爱、交相利,此自先圣六王者亲行之。何知先圣六王之亲行之也?子
墨子曰:吾非与之并世同时,亲闻其声,见其色也。以其所书于竹帛,镂于金石,
琢于槃盂,传遗后世子孙者知之《泰誓》曰:文王若日若月,乍照,光于四方,
于西土”即此言文王之兼爱天下之博大也,譬之日月,兼照天下之无有私也即此
文王兼也。虽子墨子之所谓兼者,于文王取法焉!且不唯《泰誓》为然,虽《禹
誓》即亦犹是也。禹曰:“济济有众,咸听朕言!非惟小子,敢行称乱。蠢兹有
苗,用天之罚。若予既率尔群封诸君,以征有苗。”禹之征有苗也,非以求以重
富贵,干福禄,乐耳目也。以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即此禹兼也。虽子墨
子之所谓兼者,于禹求焉。
且不唯《禹誓》为然,虽《汤说》即亦犹是也。汤曰:“惟予小子履,敢用
玄牡,告于上天后曰:‘今天大旱,即当朕身履,未知得罪于上下有善不敢蔽,
有罪不敢赦,简在帝心。万方有罪,即当朕身。朕身有罪,无及万方。’”即此
言汤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然且不惮以身为犠牲,以祠说于上帝鬼神,即此汤兼
也。虽子墨子之所谓兼者,于汤取法焉。
且不惟《誓命》与《汤说》为然,周《诗》即亦犹是也。周《诗》曰:“王
道荡荡,不偏不党,王道平平,不党不偏。其直若矢,其易若底。君子之所履,
小人之所视。”若吾言非语道之谓也?古者文、武为正,均分赏贤罚暴,勿有亲
戚弟兄之所阿。即此文、武兼也。虽子墨子之所谓兼者,于文、武取法焉。不识
天下之人,所以皆闻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
然而天下之非兼者之言,犹未止。曰:意不忠亲之利,而害为孝乎?子墨子
曰:姑尝本原之孝子之为亲度者。吾不识孝子之为亲度者,亦欲人爱利其亲与?
意欲人之恶贼其亲与?以说观之,即欲人之爱利其亲也。然即吾恶先从事即得此?
若我先从事乎爱利人之亲,然后人报我爱利吾亲乎?意我先从事乎恶人之亲,然
后人报我以爱利吾亲乎?即必吾先从事乎爱利人之亲,然后人报我以爱利吾亲也。
然即之交孝子者,果不得已乎?毋先从事爱利人之亲者与?意以天下之孝子为遇,
而不足以为正乎?姑尝本原之。先王之所书《大雅》之所道,曰:“无言而不仇,
无德而不报。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即此言爱人者必见爱也,而恶人者必见恶
也。不识天下之士,所以皆闻兼而非之者,其故何也。意以为难而不可为邪?尝
有难此而可为者。昔荆灵王好小要,当灵王之身,荆国之士饭不逾乎一,固据而
后兴,扶垣而后行。故约食为其难为也,然后为而灵王说之,未逾于世而民可移
也,即求以乡其上也。昔者越王句践好勇,教其士臣三年,以其知为未足以知之
也。焚舟失火,鼓而进之。其士偃前列,伏水火而死,有不可胜数也。当此之时,
不鼓而退也,越国之士可谓颤矣。故焚身为其难为也,然后为之,越王说之,未
逾于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乡上也。昔者晋文公好苴服。当文公之时,晋国之士
大布之衣,牂羊之裘,练帛之冠,且苴之屦,入见文公,出以践之朝。故苴服为
其难为也,然后为,而文公说之,未逾于世而民可移也,即求以乡其上也。是故
约食、焚身、苴服,此天下之至难为也,然后为,而上说之,未逾于世而民可移
也,何故也?即求以乡其上也。今若夫兼相爱、交相利,此其有利,且易为也,
不可胜计也。我以为则无有上说之者而已矣。苟有上说之者,劝之以赏誉,威之
以刑罚,我以为人之于就兼相爱、交相利也,譬之犹火之就上、水之就下也,不
可防止于天下。
故兼者,圣王之道也,王公大人之所以安也,万民衣食之所以足也。故君子
莫若审兼而务行之。为人君必惠,为人臣必忠,为人父必慈,为人子必孝,为人
兄必友,为人弟必悌。故君子莫若欲为惠君、忠臣、慈父、孝子、友兄、悌弟,
当若兼之不可不行也。此圣王之道,而万民之大利也。
卷五
○非攻上第十七
今有一人,入人园圃,窃其桃李,众闻则非之,上为政者得则罚之。此何也?
以亏人自利也。至攘人犬豕鸡豚者,其不义,又甚入人园圃窃桃李。是何故也?
以亏人愈多。苟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罪益厚。至入人栏厩,取人马牛者,其
不仁义又甚攘人犬豕鸡豚。此何故也?以其亏人愈多。苟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
罪益厚。至杀不辜人也,扡其衣裘、取戈剑者,其不义又甚入人栏厩、取人马
牛。此何故也?以其亏人愈多。苟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矣,罪益厚。当此天下
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谓之不义。今至大为攻国,则弗知非,从而誉之,谓之义。
此可谓知义与不义之别乎?
杀一人,谓之不义,必有一死罪矣。若以此说往,杀十人,十重不义,必有
十死罪矣。杀百人,百重不义,必有百死罪矣。当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谓
之不义。今至大为不义攻国,则弗知而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情不知其不义也,
故书其言以遗后世。若知其不义也,夫奚说书其不义以遗后世哉?
今有人于此,少见黑曰黑,多见黑曰白,则以此人不知白黑之辩矣。少尝苦
曰苦,多尝苦曰甘,则必以此人为不知甘苦之辩矣。今小为非,则知而非之。大
为非攻国,则不知而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此可谓知义与不义之辩乎?是以知
天下之君子也,辩义与不义之乱也。
○非攻中第十八
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情欲誉之审,赏罚之当,刑政之
不过失,是故子墨子曰:古者有语:谋而不得,则以往知来,以见知隐。谋若此,
可得而知矣。今师徒唯毋兴起,冬行恐寒,夏行恐暑,此不可以冬夏为者也。春
则废民耕稼树艺,秋则废民获敛,此不可以春秋为者也。今唯毋废一时,则百姓
饥寒冻馁而死者,不可胜数。今尝计军上,竹箭、羽旄。幄幕、甲、盾、拨,劫
往而靡弊腑冷不反者,不可胜数。又与其矛、戟、戈、剑、乘车,其列住碎折靡
弊而不反者,不可胜数。与其牛马,肥而往,瘠而反,往死亡而不反者,不可胜
数。与其途道之修远,粮食辍绝而不继,百姓死者,不可胜数也。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