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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纤碧退后了一步,沈千山就又踏前一步,那只手固执的伸着,似乎她不收,就决不罢休。
这一幕只让女孩子们惊得目瞪口呆,连宁彻宝整个人都呆住了。只有宁彻宣在旁边,还有些不懂,心想这针囊很好看啊,最难得的是宁夏的牡丹锦,据说那东西只有宁夏皇宫里娘娘们才会用的,精巧一点也不输云霞锦,且比云霞锦还稀少,怎么姐姐不肯要呢?
宁纤碧震惊的看着沈千山,一时间甚至忘了该怎么反应。
她是重生回来的,她太了解沈千山,这是个冷漠无情,凡事只凭心意,表面谦和,事实上却是我行我素,丝毫不把世人眼光议论放在心上的一个骄傲狂妄,可恨又可怕的家伙。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沈千山就是这样的人,不然上一世里他不会因为喜欢白采芝,就宠妾灭妻,世俗的礼法道德,外界的评价和眼光,对这个男人的约束力甚至还比不上最薄最薄的一张纸。
然而重生回来,她接触的沈千山却一直都是谦虚平和的,最起码表面是这样。以至于她一直都认为,这个时候的沈千山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狂妄无情,骄傲放肆都是在真正上战场,成为大庆朝最年轻的英雄偶像之后产生的。
可是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这个男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霸道狂妄的,他想做的事情,才不会去考虑别人会怎么说,更不会考虑对方的感受,就如同现在,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赠送自己东西,完全不在乎这就是私相授受,被大人知道,一顿家法是免不了的。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等于是像宁纤碧示爱了,甚至有可能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示爱,这般失礼的举动,如果被沈茂知道,他逃不过一顿板子。
但这混蛋还是做了,毫无顾忌和犹豫。一瞬间,宁纤碧咬着唇,死死盯着那个针囊,手心里竟然渗出汗来。
沈千山已经出招,她要怎么办?这个男人的破坏力太大,无论她接不接招,日后都别想有安宁日子过。她抬起眼,愤怒的瞪着沈千山,一时间,虽然小径上有好几个人,却是鸦雀无声,连风轻轻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沈公子,你不觉得这样太失礼了吗?”宁纤碧强忍怒火,恨恨说完,再退了三步,然后一扬下巴,骄傲道:“沈公子是名门贵胄,请您自重,也尊重一下别人。”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这里宁纤月宁纤巧和白采芝等人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沈千山,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少女心一片一片碎裂的声音。接着她们便一言不发的跟在宁纤碧身后,转眼间就去得远了。
沈千山的目光盯在宁纤碧的背影上,然后缓缓缩回手,自语道:“尊重你?自重?我从前不就是这样做的吗?”他忽然呵呵一声苦笑,摇头道:“可结果又如何呢?”
“三公子……”
宁彻宝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声道:“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千山的思绪被拉回来,看了一眼宁彻宝,他微微笑道:“没什么意思,是我考虑不周,让六姑娘误会了。因为上次她给了我两盒六味地黄丸,让我能回去向祖母献宝,祖母很高兴,夸我孝顺。所以我也很欢喜,想着要送点什么感谢六姑娘,恰好看见这个针囊,觉得它很适合六姑娘,谁想却让六姑娘误会了。宝兄弟等再看见她,还望帮我解释解释。”
宁彻宝这才放松下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嘻嘻笑道:“这事儿整的,也难怪六妹妹不高兴,三公子你这哪里是送礼物感谢?竟咄咄逼人呢。六妹妹那个性情,最是外柔内刚不过的,她又知书达理,三公子送这东西,虽是光明磊落,落在外人眼里,似乎也是私相授受,所以你也别生六妹妹的气,这事儿她也没什么错呢。”
沈千山笑道:“是,我这人就是这个臭脾气。谁知今日却唐突了,只是没有机会向六姑娘道歉,想来她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愿意见我。”
宁彻宝笑道:“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三公子也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家教都是十分严格嘛。六妹妹此举也是因为懂礼数……”因罗里吧嗦说了一堆,中心思想还是怕沈千山因为这事情对宁纤碧存了恶感。
沈千山再三解释,宁彻宝才放下心来。只是心中却难免画了一个魂儿,暗道三公子难道真是单纯的就为了感谢六妹妹?他难道不知这样的举动有多孟浪?还是说,他真的是对六妹妹有心思?那为什么不让沈大人派人提亲呢?是了,他今年不过十四岁,六妹妹才十三,最多也只是议亲的年纪,哪里就到了提亲的时候?不过若是真有意,先把亲事定了,等到两人都再大一些再完婚,这也正常吧。
宁彻宝如今也是议亲的年纪,只是母亲和宁世源替他相了几家的女孩儿,都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因此这事儿也就耽搁了下来。要不然以他这大大咧咧的性子,还真未必就能想到提亲上头去。
看来沈千山这混蛋是不想善了了。
坐在学堂里,手中细细的画笔在画板的雪浪纸上勾勒着,宁纤碧心思满腹,以至于一只鸳鸯,竟让她画成了野鸭子。
第一百零一章自取其辱
谭澈走到她身边,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摇头道:“六姑娘,鸳鸯要是能长成这样,倒不用放在塘子里观赏,直接捞出来宰了,烤着吃酱着吃味道都不错。
宁纤碧愕然看着谭澈,等到回过神,看清楚自己画的鸳鸯,不由得脸都红了。连忙将那张纸拿下来,可还不等撕毁,早被宁纤月一把拽住了另一个角。
“六妹妹这样小气,就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样的鸳鸯能得谭先生这份评语不成么?”宁纤月嘻嘻笑着,眼中却全都是疯狂的嫉妒之色。
宁纤碧自然不肯给她笑话自己的机会,因此拼命往回拽,却不料那雪浪纸并不十分厚,让她们这两端一用力,便“哧啦”一声断成两截,好巧不巧的,鸳鸯哪一截恰好就被宁纤月得到了。
“哈哈哈,难怪谭先生会说直接捞出来吃了好,这哪里是鸳鸯,分明是野鸭子嘛。”宁纤月趴在桌上哈哈大笑,一边将宁纤碧的“鸳鸯鸭子”展示给其他人看。
宁纤巧宁纤语等人都凑过来,独有宁纤碧身旁的白采芝,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在听到宁纤月的话后,方悠悠道:“这是自然,六姐姐这会儿心乱如麻,能画成这样就不错了,好歹还有个形状相似,若是将鸳鸯画成了野鸡,岂不更是笑话?”
宁纤碧脸沉了下来,即使是在古代,野鸡也不是什么好词。看来这位表妹是被沈千山那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只不过好笑的是,你有怒气找沈千山去,跑到自己头上泄愤算什么?
宁纤碧越想越气,心想妈的,你还有脸生气?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前一世里你的狐媚妖娆都哪里去了?白白浪费了我一番苦心,不停给你们制造机会,结果你丫的非装冷艳高贵,好嘛,现在到底是装秃噜了吧?还给我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是气得不行了。
谭澈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然而此时听见女孩子们说的话,便知道这其中大概是有事情发生,又见几位姑娘都针对宁纤碧。那是他好朋友的女儿啊,这让他哪里能看得过去。
因此一挑眉毛,脸上笑容敛去。冷冷道:“行了行了,课堂之上大声喧哗,成何体统?赶紧都坐回去,画好自己选的图案。”他看了看教室角落里的沙漏,眼看着就要到下课时间了。看来这事儿要找个机会和世泊说一说,不过,会不会是我小题大做?女孩儿们都是这样,今天你好明天我坏的。谭澈先生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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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能这样消极应对,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
宁静的夜晚。宁纤碧抱膝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那一轮圆月,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也根本没看出来比昨天晚上的月亮圆大啊。她愤愤想着,接着才醒悟过来自己这种想法是有多么天真幼稚,沈千山惹的祸,自己冲着月亮发什么火?那冰冷遥远的玩意儿明显不是炮灰的好选择。
说曹操曹操到,适合炮灰的对象很快就来了。海棠小心翼翼的凑到宁纤碧面前。轻声道:“姑娘,是不是该睡了?”
宁纤碧叹了口气。强行抑制住把海棠当成炮灰的强烈愿望,点点头,钻进了被窝里。
海棠在一旁的榻上惴惴不安的躺下,山茶回来后,已经偷偷把路上发生的那一幕和她说了,所以她也明白宁纤碧的烦恼自何而来,只不过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姑娘会不喜欢三公子呢?那是全京城所有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不是吗?还是说,三公子之所以对姑娘献殷勤,只是想纳她为妾,所以姑娘才会愤怒?
不过好像从小儿姑娘就对三公子不假辞色。海棠想了半天,头都痛了也没想明白,慢慢便沉入了梦乡中。
听着海棠逐渐沉稳的呼吸声,宁纤碧心里越发气恼,暗道怎么从前没发现海棠的睡眠质量这么好呢?我在这里都烙了半个时辰的煎饼,她倒好,直接梦周公去了,也不知道替主子分忧解劳。
想到这,更加烦恼,忍不住又翻了个身,自嘲的一笑,暗道这么个辗转反侧法儿,是个煎饼也烙熟了。不行啊,果断还是要先把沈千山那边的事情解决掉,不然别想安稳了。
只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可想?想到最后,不过是朦朦胧胧梦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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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夜深了,该安歇了。”
宽敞大气的卧房内,沈千山坐在桌前,默默擦拭着手中那柄长剑。他的贴身丫头珠玉走过来,悄声提醒着。
“你先睡吧,我不困。”
沈千山漠然说道。珠玉张了张嘴,却终究不敢再说什么,悄悄退到了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