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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夫人忙让她炕上坐,一面歉疚道:“我也是想心事入了神,忘了你如今有身子,我该亲自去找你的……”不等说完,便听宁纤碧笑道:“太太别这么说,儿媳又不是走不动路,太太有吩咐,我过来也是应该的。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儿?”
薛夫人却又沉默下来,只怔怔看着窗子出神,宁纤碧心里疑惑,目光瞥向碧青,却见她微微摇头,显然也不知道薛夫人是有什么打算。正猜疑间,就听薛夫人怅然道:“兰花那孩子是个好的,可能当初你也知道我留她在身边是为了什么。只如今家里都这样了,千山的心思又全在你一个人身上,我如今也没这打算了。留着她,或许倒还为我们家招祸,之前在老祖宗面前,这话我也没办法说出口,怕气着老人家。所以如今和你说,若是……唉!你看着就把她送去明王府吧,我们现在毕竟不是从前了,就是亲王府那会儿,明王爷来要一个丫头,也不好拂面子,要不是你,那一次兰花就跟他走了。谁能想到他竟然到今天也没忘,到底又把这笔旧账翻了出来。”
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连忙道:“你别多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这孩子重情义,当日护着兰花的举动我嘴上没说过,心里其实很欣慰的。只是芍药啊,咱们如今是庶民了,老爷和千山又都不在,俗语说,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对兰花,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若因为她,连累了整个家里,甚至把老祖宗都气出个好歹,那……那就真是罪过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宁纤碧叹了口气,无奈道:“太太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知道太太的苦衷,这说实话,若是在别家,只怕早把兰花送过去了,不要说是一个丫头,就是自家的女儿,明王爷说想要,又有几个人敢护着的?太太也是为沈家着想,这些我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薛夫人点点头,只觉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下来,哽声道:“你去和兰花好好儿说,不是我们无情无义,实在是我们也要保留退路,这……实在是留不下她啊……”
宁纤碧一听,敢情薛夫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连忙道:“太太,儿媳明白您的想法和苦衷,但儿媳可不打算这么做。”说完见薛夫人愕然抬头,她便淡然道:“太太,您还没看出来吗?明王爷今日上门演了这一出**熏心的戏码,里面可是有大文章的,若儿媳没猜错,他的野心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明王爷而已。老爷不知道和太太说没说过朝堂暗中势力的事……”说到这里,见薛夫人皱眉想了想,慢慢点头道:“好像说过,只是形势不明,老爷也找不到源头,之后就再没提起。”
宁纤碧道:“这就是了。千山进宗人府之前,曾和儿媳提过,这势力的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明王爷。如今他的一举一动,不知多少人看着,准备跟风,咱们这一次若是低头,人人都知道明王爷要整治咱们,而咱们也软了,怕是都要过来踩一脚,到那时,咱们的日子才真的难过呢。”
“只是……太子如今的境地……”薛夫人叹了口气,却听宁纤碧淡然道:“太太别多想了,如今好歹还有皇上不是吗?明王爷想来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只要咱们顶住了他的逼迫,其他人就不敢轻易下手,咱们倒还有段好日子过。”
“如今有好日子过,将来又如何?让明王爷怀恨在心,万一有一天……”薛夫人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她相信宁纤碧肯定是明白的。
“就算现在把兰花送过去了,太太觉得明王爷就不会怀恨在心了?”宁纤碧反问了一句,登时让薛夫人没了话,她叹了口气,接着摇头道:“更何况,太太且想一想咱们家和皇后太子的关系,或许您还想着只要从此后和东宫那边断了关系,就可明哲保身,只是就算咱们这样想,明王爷肯这样想吗?更何况,皇后可是沈家的女儿,这层关系怎么可能断的掉?”
薛夫人之前确实有过这个打算,在亲王府的时候就这样想过,不然当日也不会只有宁纤碧一个人去给宁纤眉过生日。然而今日听儿媳这么一说,她方恍然大悟,暗道是啊,自己真是糊涂了,想着明哲保身,只这么近的关系,谁相信你真的会和东宫断了关系?自己说白采芝势利,可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一念及此,不由得面上飞红,叹口气道:“我老了,果然心思也糊涂了。倒是不如你看的明白透彻,果然人是不能势利的,我只想着趋吉避凶,还以为这是人之常情,其实和那些从古至今的势利眼又有什么分别?罢了罢了,这件事随你处置吧,我不管了。只是……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宁纤碧淡淡一笑:“明王爷要逼迫咱们,就顶住呗。兰花是决不能送过去的,免得这一让,以后就要步步退让。若说再往后,皇上不在了,那便听天由命吧,反正左右落不了好,那自然要好过一时是一时。再说,往宽里头想,焉知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不会对明王爷心生不满呢?若是因此而给太子殿下带来一丝转机,那倒是意外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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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坦陈
这话只是用来安慰薛夫人的,宁纤碧当然明白,周谨这样聪明的人,是绝不会把握不了这件事的火候分寸的。不过她对于日后的结果,心里自有猜测,又见薛夫人颓丧的很,所以忍不住稍微暗示了那么一丝丝。
薛夫人眼里果然亮起了一丝希望,点头道:“好,既如此,你就放手去做吧。就如同你说的,再坏的结果又如何?不管怎么样,咱们家人一起担着。”
宁纤碧点点头,婆媳两个便转了话题,说没几句,薛夫人便关心起宁纤碧的肚子,问她如今用饭怎样,有没有害喜的症状,因又正色道:“你没经历过,不知道,女人害喜的时候是极难受的。我怀着千山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月,一口东西下不去,只是吐,到最后都吐血了,只把我吓得,以为活不成了,所幸后来慢慢好了。你现在还没有症状,倒还好,一旦难受了,就把事情分给轻怜珍儿和你妹妹做吧,你给我好好儿躺在床上静养些日子。你妹妹从前是糊涂,但人谁还没有犯错儿的时候呢?刚刚你也听到了,连我其实也是势利的。如今我看她好像是真心悔改,你倒不妨给她这个机会。”
宁纤碧笑道:“太太错了,趋吉避凶乃人之本能,太太虽然也想着明哲保身,却从没有想过要和东宫那边彻底断绝往来吧?没有想过要撺掇老祖宗将皇后娘娘驱逐出家族吧……”
不等说完,就见薛夫人勃然变色道:“怎么会这样做?那还是人吗?我虽势利,但这样丧天良的事,就是死也不能做的,老祖宗和老爷也不能容我。”
宁纤碧笑道:“太太别恼,您仔细想想,白妹妹之前一看沈家被抄。便抽身而退,连来太太这里请安都不肯了,这和我刚刚说的有什么两样?势利,谁人不势利?都是想着自己好,不愿意自己摊上难事儿。只是这却有个限度,超过这个限度,那即便是不能得好,避不过灾,也得受着。白妹妹却是完全没了底线,她还是这家里的人呢。就打算和这家完全断了关系,她这才叫真势利眼,连底线都没有了的势利眼。太太您别恼。我是看不上她的,就算害喜了,自有轻怜和五姑娘四姑娘帮我管事儿,两位嫂子也成,独独白妹妹。我是绝不用的。”
薛夫人听出了她话里意思,皱眉道:“你是说?你不信你妹妹是真心悔改?只是若非真心悔改,她这些日子在我们面前这样的殷勤小意又是为什么呢?她大可以回去伯爵府,从此后和我们断了往来,怎么又在我面前磕头认错儿?我实在想不出理由。”
宁纤碧笑道:“太太难道没发觉白妹妹今日有些什么异常?儿媳刚刚也和轻怜五妹妹在说这事儿呢,如今我们倒是大概明白了白妹妹态度忽然转变的缘故。”
“是什么缘故?”薛夫人连忙追问。她还是不信白采芝这些天在自己面前的表现都是惺惺作态,若真是如此,这个女人也太可怕了。心机又深,对自己又狠,这样的厉害女人,自己竟没见过,她和唐王妃斗了这么多年。两人绑在一块儿,也到不了这程度呢。
“太太可想一想。白妹妹是哪一天忽然转变的?”宁纤碧叹了口气,虽说薛夫人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偏又信了白采芝,但这也怪不得她,三年的朝夕相处,就是一条狗也处出感情了,何况是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心思灵活“蕙质兰心”的,她会重新信任白采芝,也着实不能说就是错儿,如今自己要揭开真相,对这婆婆来说,其实挺残忍的。
薛夫人尚不等回答,碧青已经连忙道:“是除夕那一天,奴婢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下午白姨娘来廊下站着,一直站到晚上吃年夜饺子后昏倒了。”
宁纤碧点头苦笑道:“碧青倒是记得清楚,没错,就是那一天。太太再想想,那一天咱们家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能有什么不寻常的?无非就是过除夕热闹些,早上写字写对联贴着,中午吃团圆饭,你要叫她,我没让,她也的确没过来,到下午,太子府命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
薛夫人说到这里,便住了口,狐疑看向宁纤碧,喃喃道:“莫非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态度又变了?只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太子向来是这个脾性,从小儿就谦恭忍让,但若逼到骨头里,却也会有惊人之举,常常吓人一跳,连皇上和皇后都被他吓过呢,不过现在大了,万事考虑的多些,性子也沉稳了,方再没闹出什么事,这一次他和皇后都处在这境地了,可谓被逼得狠,又挂念着咱们,送些东西来也是人之常情,这怎么了?”
宁纤碧叹气道:“这就是了,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