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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陛下。”穆西站起来,“还希望您不要忘了下旨。”
席霜已经在旁边听出一身冷汗,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知轻重。上了马车,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小姐,您刚刚……”
穆西从容一笑,“十年前,我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她摇了摇头,半是遗憾道,“端帝已经老了。”她看着腕间的白玉手镯,“你们也尽快撤吧。”
多言
穆西连早饭都没吃直接去城郊面见端帝,这是大家在她离开之后才知道的事情。有些人心中未尝不是抱着或许这一去就不复返的想法,然而当他们看见那个不大的令箭之后却再也无法将被灭口与颜穆西联系起来。
这些年颜穆西在官场与商场中厮混,飞扬跋扈或者有,温良恭俭让完全没有,众人只道她年轻气盛不知收敛,有张豫撑腰便行事嚣张无所忌惮,现在看来却是真正的大错特错。
或许是对她现下所具有的权势的忌惮,或许是对于她那群厉害属下的避让,当那个笑意盈盈的年轻女子再次出现在花园中时,众人都主动能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面前是一具被白色粗麻裹着的尸体,穆西抬了抬手,侍立在一侧的仵作忙上前,他本以为这位面容清贵的年轻小姐想要验明正身,他正准备弯腰掀起盖在尸体上的白色粗布,却听见穆西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就地焚化。”
就地焚化——不过四字,平平淡淡说来,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在自家后花园中焚烧尸体,大宣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在很多年后,一种叫做鬼屋的娱乐场所在大宣风靡一时,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那座位于太平坊的宅邸——这是后话。
仵作一个趔趄,险些趴在了尸体上,他一抬头,不经意便对上那个碧衣女子关切的眼神,温暖宁和,仿佛三月的细雨,他一定神,才发现那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女子正是刚刚说出那四个字的颜姑娘。也顾不得再看,仵作一骨碌后退两步。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金老忍了两忍,终于开口道,“颜小姐,此举不妥。”
穆西看着出面反对的老人,想到昨天那个放火烧宅的建议作正是他提出来的,心中只是一阵厌恶,她扬起嘴角,微微侧首,“怎么不妥?”
“依照惯例,这类事物理应交由我等负责。况且在家宅中焚烧尸身,也不合规矩。”
穆西转身,她向前走了两步,拿着一个玉佩在手中掂量两下,似笑非笑道,“我家的规矩什么时候变成你定的了?”
金老见她手中玉佩色泽温润,上面花纹隐隐有光芒流溢,他上前一拱手,面露不屑,“颜小姐还年轻,自然不知道其中利害,若留下隐患,谁能负责?”
“原来金老这样说是想将后果一力承担?”穆西轻笑,她走到钟斯喻尸首前,俯身将手中玉佩轻轻放在裹尸布上,脚步轻移,转身对面前准备动手的人道,“既然如此,请便。”
之前钟斯喻的死便有些蹊跷,穆西这样做,反而让他们不敢再上前。
老者一边示意几位晚辈退下,几乎是厉声喝道,“颜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因这样的举动紧张起来,接近剑拔弩张。
穆西淡淡扫了眼那些瞬间将姿势转为半防守半进攻状态的金家人,她缓缓道,“我什么意思,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
金家所有力量在穆西看来,还不及她三嫂那双孩子——虽然这种说法很不厚道,却是事实,所以即便她没什么能力,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家的人五德属火,脾气也随了能力,穆西从小到大看惯了几位一言不合就掐起架来,偶尔她还客串一把放在火药桶旁边的助燃剂,就算不是自家亲戚,她还是要说一句,人家小孩子的水平,打起来都要比这群人真枪实战精彩许多——她将这归于朝廷的刻意打压。
然而抛却金家的确很弱的客观因素,她对现在这种阵仗看不上眼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源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异能可以用,但是异能不能用在非异能者身上,毋论是带有威胁性质的行为——这几乎是异能者中约定俗成的规矩,若有人逾矩,轻则受到鄙视,重则被人出手狠揍一顿。
穆西幼时就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次她与母亲外出购物,刚好就遇到个不愿遵守族中规矩的人……后果自然可想而知,那次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她自小娇生惯养,幼年对那些规矩并不明了,向母亲抱怨,自然是受了一番好好的教训,那是她娘第一次喝斥她,印象自然深刻。
金家不止一次犯忌,加上新仇旧恨,穆西更加瞧不上这家人。
阳光下的年轻女子仪态端庄,嘴角犹带着浅浅的笑意,隐隐有讥诮之意,这样的神情往好听说是不以为然,往难听说就是……呃……说出来太伤人了。
玉能通灵,有能力的人通常将法力附在随身的玉佩上,然而在这时的大宣,这样的术法也只存在于侥幸流传下来的古籍上了。
故而当穆西这样做时,惹来金老的那句“颜小姐,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只能指点笔画的云叶就够他们烦恼,若再来一个带着一群实力高强的手下本身实力亦是不凡的颜穆西——还不知事情会怎样。早晚会归入皇族的女子总要比一个家族要好掌握许多。
“怎么,我已说请自便。”穆西微笑,“还要我亲自送到贵府不成?”
“颜小姐,我已有意和解,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何时欺人太甚?”穆西笑,“现在这个样子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明明是你们吧。”神情悠然,反而更接近讥讽,她停了下又道,“之前您数次派人试探挑衅,我见您是前辈,又是老人,不想追究,昨天的事情,生死由命,毕竟那样做有损你家实力,我也不说什么。我不管钟斯喻身份如何目的如何,他教导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说就地焚化你不认同,我将尸首让与你,临死我送他一块玉佩当做陪葬,哪里轮得着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您义正词严不假,没有道理也是事实,一味指责我欺人太甚,这里怎么说都还是我家花园,还真要我去请旨不成?”
她看向沉着张脸的老人,后者深色一凝,没有言语,穆西见状又开口,“我不管你法力是源自血统还是后天修习,不要将异能当作是高人一等的凭证,能者多劳,造福苍生维护秩序才是正道。”
穆西这样说,早有人站立不住,似是感觉到不远处的杀气,穆西朝着那个方向轻轻一瞄,年轻人早就站不住准备动手,穆西悠悠道,“自重者人自重之,钻营暗杀之道并非正途,小人往往不得好死。”
“扰乱朝纲,为私利危害他人性命,纵然仙法也是妖术。今天我也送给阁下四个字……”她静静的看着愈发沉默的老人,嘴角勾起一抹娴雅的笑,“好自为之!”
“扰乱朝纲,害人性命,颜小姐何尝不是信口开河。”
“庙堂之上容不得我妄加议论,至于害人性命,本小姐亲自经历,还会有错?”
“昨夜提议点火,实在是无奈之举,如有得罪,还望小姐见谅。”
穆西复而笑道,“昨日从外面拿进来净手的棉帕浸过梦烟云,自上次我从南海归来,时常不能入眠,便是用这种药调理,这些年宫外总共也就两个地方有这药,一处是我这宅邸,另一处便是贵府,钟斯喻擅长制香,嗅觉最为灵敏,又怎么会闻不出这种味道呢?此举是为助我安眠不成?”她冷笑,“我说错了,应该是长眠才对。”
“既然话已挑明,小姐要如何?”
“我能如何?”她站在那里,淡淡看过去,神色间仍然一派从容大度,漫不经心的看着角落的几片落叶,“金老何时要外人来帮您拿主意了?”穆西对这种说法显然很不满意,她看向一旁的金碧,安慰似得道,“你放心,我不会同你抢的。”
那女孩的脸色由白转红,穆西见着只是多看了她两眼,最后还是转向了被气得说不出什么的老人,“这事情既然是发生在我这宅子中,金老,我想由我来处理会更好一些。”
忌惮着那块玉佩,他对在包围中还侃侃而谈的年轻女子道,“那就依你所言,还望小姐早日动作,不要将这具尸体作为它用!”话到最后,已接近警告。
穆西对此很是不以为意,“窃以为活体要比尸体好用许多。”她颔首,“诸位慢走。”
金老在出门时,脸色是理所当然的难看。不止他一人,就连几位晚辈的面上也尽是恼怒之色。
“颜穆西已成大患。”刚刚想要动作的年轻人不忿道,当年在南海就应趁他外援未到时斩草除根,否则现在哪来这么多麻烦,他见自家妹妹脸色也说不上好,最终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她现在已经是有恃无恐,你还能怎样?”金老瞪了孙子一眼,“若你精于术法,现在也不至于这样。还有那药的事,不要说出去。”
金碧兄妹对视片刻,见祖父神情严肃并不像玩笑,只好怏怏的应承下来。
目送着外人离开,穆西终于在亭子的石凳上坐下,她对席霜抱怨道,“说了这么多废话,头痛死了。”
席霜在旁边想了会儿,才对穆西道,“小姐,那个药,说不定真的不是金家下的。”
当天下午宫中传出消息,这一年祭奠太主的人选已经选定,半月之后,祭祀的队伍就将从京城出发,而在这之前,皇孙姚渝娶妻,许多事情都赶在了一起,京中顿时又热闹起来。
偶遇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夜之间精锐部队包围太平坊,继而又在短期内撤离,金家大规模进驻,云叶夫人与两位皇孙彻夜不归……这样的阵仗,已足够让人联想到一些事情。
接下来,太平坊的颜宅中更是冒起了浓烟,焦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