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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在几里外下了帆,向南岸慢慢靠,放下了一艇,折回找,黑夜茫茫,湖水汹涌,到那儿去我呢?
洞庭方圆五百里,日渐淤塞,东直岳州府,西至常德府,湖北面,有常德府的华容,安长(府属州澧州所辖)湖南面,有常德府的龙阳沅江。长沙府的湘阴,湖中纳入九条大河的水,构成了湖广鱼米之乡。
中原入水之后,向北游去,他根本没出过门,人生地疏,他的行程在北,故本能地向北游。
湖中岛屿甚多,在水中泡了两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小岛,他不管是什么所在,先上岛休息,找人问问再说,便向小岛游去。
他的湖广口音不像湘南人那么浓重,原因是他随玄阴书生学了六年了北方语言,从小又跟着武林浪子学中原口音,所以他不仅有湖广乡音,更会北方和中原的语言,这是日后给了他不少方便。
这儿是湖广的洞庭湖,他心中大定,语言是勾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工具,不怕有麻烦。他身上一无长物,证说身份的路引也丢了,如果到了陌生地方,谁也不敢接待收留,甚至会被人捉入官庭,一切都完了。
这是一座小岛,小得像一座小山,只有方圆半里地,除了草木,似乎没有生物。
北面天水茫茫处,布着点点星火,远远看去,像一排流动着的黄色星星,他知道,距北岸不会太远了。
说不定,也不会少于三十里,他如果想游毕全程,横湖而过还相当费劲,至少得花上五个时辰,必须养精蓄锐,方能平安到达北岸。
他踏上了小岛,仰天呼出一口长气,略为调息,方绕岛先巡视一番,想想瞧瞧是否有人,或者有否生物能充饥。
他先从北面绕去,直绕至西南,鬼影俱无,不见人烟兽迹,他自言自语道:“这是一座荒岛,不仅没有人,连鬼也不在这儿出现……”
声未落,身后突然传出一声阴森森鬼笑,接着阴森森不像人类的语言,“谁说没有鬼?我就是一个活鬼?”
倏然回身只觉脊梁上升起一道寒流,奇快地传遍全身。
中原浑身绽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身后丈余远草丛之中,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穿一身黑饱,迎风不住摇幌的怪物,身高八尺,星月映照下,可以看清那其白如纸的三角脸,一双鬼火闪闪的大眼眶,占了脸上的三分之一,白森森锐利的胡狼齿露在唇外,正向他咧嘴阴笑哩。
他素称大胆,但这时也感到汗毛直竖,看怪物迎风款摆的姿态,像是无实质的幽灵,真不像是人。
“尊驾是人是鬼?”他壮着胆问。
“是鬼,活鬼。”怪物仍用那令人下沉的声音回答。
“尊驾明明是人,何必装鬼?别吓唬人好不好?”
“凡是来到这小岛的人,踏上岛中的土地,他就要成鬼,有何足怪?”
“这岛何咎?有这种事?”
“你小小年纪,胆气倒还不小,怎么由水里爬上来的?你的船翻了?”
“小可失足落水,在水中挣扎了近两个时辰。”
“你不是听到江湖传闻,前来鬼岛探索究竟的?”
“小可乃落难之人,自顾不暇,怎知鬼岛的事?”
“不管是与不是,反正你已来了,踏上鬼岛的土地了,是吗?”
“是的,小可误闯小岛,确是来了。”
“那你就必须与鬼同行了。”
怪物说完,像一道轻烟,冉冉飘近。
“请问大叔尊姓大名?尚清明示。”他看怪物发黑无须,所以称为大叔。
“废话!你早该打听清楚的。”
怪物说完,已经迫近身边有大袖一伸,袖中突出现一只惨白色的僵白色的鸟爪看去像全是骨头,不见肉影。
鸟爪伸来的速度并不快,劈胸伸到,中原的心中一凛,不敢接招,便向右一幌,闪出两丈开外。
“咦!怪物诧异地叫,身形亦已疾转,如影附形迫到,手仍伸出,但人未至冷气先到,迫人肌肤若裂,好快!
中原反应力极佳,反向右前方疾冲,在千钧一发中脱中爪影和冷气笼罩之处,疾愈电闪。
怪物冷哼一声,突以奇快的身法疾射而来,身前幻化出无数白惨惨的爪影,不辨虚实,像一道爪网迎头撒落。
中原无法再躲,对方身法太快了,几若鬼魅幻形,眨眼即至,该拼命啦!
他大喝一声,双掌左面一式“拂云扫雾”护住面门胸肩,右一招“惊涛拍岸”连拍三拿,以攻还攻要抢制先机。
冷劲袭到,他双掌感到一阵麻木,象被千条柔韧的藤箩所缠,处处被阻,而白色的朦胧爪影在他身前飞舞,拂不开,拍不掉,将要及身。
他知道糟了,第三掌拍出,人已向后暴退。
可是慢了,仅慢半分,“嗤”一声裂帛响,他只觉左肩一凉,衣衫掉了一幅,同时,肩外三角肌,似要脱体飞去。
幸而他已运玄阴真气护体,肌肉筋骨柔软,滑韧如凝脂,不但滑不留手,更可化去对方所加力道,保全了左肩,也幸运一死。
“大叔请手下留情。他大叫。
怪人也“咦”一声,停止不追,说:“娃娃,你是玄阴书生任嵩的门人?”
中原不知是福是祸,反正他不会撒谎,便站正恭立,容答道:“正是家师,小可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弟子。”
“他还没死?”
“大叔不该咒人,家师十分朗健。”他怒声答。
咦,你倒知道袒护师长,报名上来。
“小可姓祝,小名中原,随师父受艺六年。”
“唔!任老并没偷懒,六年的鸡毛蒜皮,竟能逃出我的白骨掌爪,奇迹!你来这干吗?”
“小可乃是遇难落水,幸逃一命,以致打扰大叔。”
“冲任老鬼份上,不取你的性命……”
“谢谢大叔恩典。”他抢着答。
“呸!我话还没说完,想扣我么?少做梦!死罪难免,活罪难饶。”
“大叔,小可……”他急啦。
“别插嘴,好没规矩,即使你师父在这,也不敢胡说乱说,你是洞庭鬼岛中,唯一踏入而不死的人,所以将留在这任苦役三年,以换回你的性命。”
中原更急,要留下三年,岂不要命?他恨不得插翅飞往武昌,打听爹爹的下落,再飞赶西北寻找爹爹,怎能在这儿耽上三年?
“不!大叔……”他大叫。
“住口!不留则死,任你选择。”怪人厉叫。
“任何劳役小可皆愿承当,但绝不能稽留三年。”
“不能亦得能,我洞庭鬼叟言出如山,绝无更改。”
中原吃了一惊,他曾在玄阴书生口中,听说洞庭鬼叟其人,姓白,名云飞,居住在洞庭湖中,真正的居所却无人得悉。
这洞庭鬼叟事实已年登耄耄,一身艺业出类拔萃,鬼影功白骨爪同为武林绝学声誉极隆。他为人亦正亦邪,亦侠亦道。不随世俗沉浮,不与武林成名人物往来。行踪飘忽,与之所至,含笑杀人,啸傲于江湖之间。行事莫测高深,武林的奇人异士,大都有些古怪行径难为世人所谅,他就是这种人。
洞庭鬼叟,听他名号便够唬人,曾令人闻之色变,毛骨悚然,中原一听名号,便知事大不妙,压下心头狂跳壮着胆说:“小可天胆也不敢违逆老前辈的意旨…………”
“那就成。少废话!”洞庭鬼叟抢着答。
“只是小可大事在身,委实不能稽留过久。”
“呸!谁管你的大事小事?你非留下不可。”
中原一咬牙,朗声说:“老前辈事不关已,当然不知当事人的痛苦,既然老前辈不谅,晚辈已无可抉择。”
“你想怎样?”
“与老前辈一拼生死,死中求活。”
“你做梦!”洞庭鬼叟怒叫,慢慢逼近。
中原也朝后缓退,一边悲壮地说:“梦也罢,真也罢,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吓不倒区区在下,大事不能完成,生不如死,能放手一拼,死也死得光明磊落,来吧!老鬼。”
他不再退,横掌待敌,事实上,他在留心退路,最好的生路就是入水,这儿距水际约有三五十丈,要逃命,并非不可能之事。
鬼叟的眼睛,大概也可以夜间明察秋毫,已看清中原脸上的神情,狞笑道:“娃娃,别打主意逃走,天下间能比老夫所练鬼影功更快的人,屈指可数,你的身法够快,可是绝逃不出十丈外,你信是不信?”
中原大是不服,说:“老前辈,晚辈如能逃出十丈外,如何说法?”
洞庭鬼叟哼了一声,不加思索地说:“如果你能逃出十丈外,减免二年。”
“晚辈要讨价还价。”
“呸!老子不是和作做生意,用不着讨价还价。”
“哼!如果你不自认是武林的老前辈,便可以任意欺压在下。”中原的语气转硬了。
“本来你便该任我处置,废话什么?”
“你既是老前辈,该任我提出条件,要不作就显对自己的功力无有信心,鬼影功算何玩意?”
“小鬼你敢蔑视我老人家?”
“除非你答应晚辈所提的条件,不然,鬼影功与白骨爪,全是浪得虚名的下乘技俩,连你自己也没有在十丈内擒我的自信!”
“呸!小鬼你说说条件看!”洞庭鬼叟上勾了。
“如果你在十丈内将我擒住,我无话说,依你,如果你失手,只替你服劳役一次,事成即走,且以一昼夜为限,绝不拖延,你可敢答应?”
洞庭鬼叟尚在沉吟,中原又激怒地说:“晚辈料定你不敢答应,只会凭名号唬人。来吧,咱们放手一拼!”
“小鬼,老夫答应你!洞庭鬼叟怒叫!
“请老前辈划定范围!”
这儿是一段斜坡,顶上约八九丈是树林.北边是乱草岗,正南是起伏不定的乱石堆,正西是向下没入湖中地倾斜草地,甚是平整,直伸至四五十丈外!
如按一般江湖朋友的想法,最安全的避难所是树林,一人便可籍树影掩身,更可出手晴器,所以追人的禁忌是遇林莫人,这句话有二种明显用意,其一,是先入林的人可用暗器突袭,以暗打明,稳占上飞,其二,是示人胆怯,意思是说:“老兄,我怕你,你行,你厉害,我逃命,你脸上多光彩?算了!别追了!
第二处安全避难所,是乱石堆,可用鼠窜之术逃命。转折低伏,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