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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奏章被发到内阁讨论,丮王与裴恺相善,陶勋名义上是**的人,两边自然有番争辩,不过丮王毕竟是皇帝的嫡亲弟弟,**人的声调不免低了些,最后拟就的票拟对陶勋颇为不利。
出乎意料的是,内阁的批示递进宫去再转出来时,皇帝的朱批没按内阁的意见写,御批下令对两方都下明旨申斥,各罚俸半年。这看上去似乎是各打五十大板了,可实际上是偏向了陶勋,一个四品官员的俸禄岂可与亲王的俸禄相比呢?
没等内阁将圣旨重新拟好,宫中再传朱批,诏以陶勋为钦差大臣,专命整顿丮府诸事。于是舆情哗然,天下纷纷议论起皇帝的意图。
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皇帝这是在苦心想保住自己的嫡亲弟弟。”蒯月朋一边品着小酒一边为周悛解说。
“蒯夫子何以有此一说?”周悛不解地问。
“朝中分两党,裴党仗当今圣宠稍占上风,但不见容于储君,将来太子继位之际就是裴党覆灭之时,更之以为裴党会束手待毙么?”
“但这与丮王有什么关系?”
“更之不知道么京城坊间早有幼童开始传唱童谣曰‘父传子,家天下;子不贤,弟及之’。又曰‘乙木本,天下贤;去八子,为人主’。”
周悛吓了一跳:“真有这样的传言?乙字加本字再去八字不就是丮字么?难道……”
“以前瑞王与裴党交往密切,瑞王顽劣裴党却鼓吹皇帝诸子中瑞王最贤,后来瑞王陷在池屏,听从东翁的劝说断绝与裴党的来往,向太子殿下输诚,从此洗心革面做了一位真正的贤王。”
“嗯,此事在坊间早传播多年,东翁多半因此功而简在帝心。”
“呵呵,瑞王之后,丮王开始与裴党交往密切,天下间有人开始称颂丮王的贤名,丮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你应该清楚,以他的劣迹斑斑却有贤名传出,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呢?丮藩这是做王爷做久了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生出觊觎之心,以为内结裴党便有机会染指大位。”
周悛有些明白了:“所以天子委东翁为潭州知府,又加诸刑部郎中衔,赐金印,皆是为警示丮王,亦希望东翁能象当初劝导瑞王一般使丮王幡然悔悟。现在任命东翁为钦差大臣管束丮府家务,这便是公开警告丮王和他身后的裴党了。”
“皇帝假东翁之手整顿丮府,裴党只能断了念头,而东翁只要不做得太出格也不会受到责难。打消丮王的野心,只要他肯老实做他的亲藩,将来太子登基后当不会太为难自己的亲叔叔,所以说皇帝这是在保护自己的亲弟弟富贵长久。”
周悛叹道:“啊,学生原来总以为今上昏聩,今聆夫子之言方知原来圣上实在是位圣明的君主,可惜耽迷神仙术,疏理怠政,饰非恶谏。”
“哈哈,更之怎么还是书生意气?”
“哦?怎么生书生意气了?”
蒯月朋啜了口美酒,摇头晃脑地道:“你们呐只知道为尊者讳,总将君王想得太完美。其实,皇帝耽于神仙术那是在逃避责任,只可惜他选错辅政之人,几十年来没替他挣下一个好名声,你说他若真的圣明又怎会选错人呢?”
朝廷圣旨下到潭州府,再蠢的人也明白了皇帝整治丮府的意图,而陶勋有圣旨做后盾行事顾忌更少,大刀阔斧地连连下重手整顿丮王府。
从十月底至第二年二月,王府先后共计五百七十七人被抓捕,审理后五十三人判弃市、流一百四十六人、监三十九人,余者杖刑后皆罢斥遣散。这一场大清洗将丮王的亲信、心腹之人全数除尽,使其再无人手可用。
随后不久,朝廷下旨申饬丮王,诏减王府侍卫为一卫,裁减宫人、属员若干。
这一切又是由陶勋经办,丮王府原本的上万人口骤减了一半,王府重要属官由朝廷派人暂摄,王城侍卫多由外省钦卫所招募来的青壮军户替换。
经过连番打击后,丮王彻底成为没牙的老虎,他总算明白了原来陶勋其实是奉他皇帝哥哥之命来整治自己的。
丮王府老实了,陶勋却并未舒心。
在陶勋召集亲信召开的会议上蒯月朋侃侃而谈:“潭州府有两害,一是王府一是帮会。王府因皇帝的意愿而暂时被压制住,至少在东翁主政期间不会反弹,帮会就不那么好对付。”
丁柔凝眉道:“丮府再横亦属朝廷体制内之事,有皇帝的支持我们自然不怕他。可帮会却是游离于体制边缘,上与达官贵人、下同黎民百姓之间关系纠结,真要解决起来牵连更广,麻烦甚于前者。”
“去年冬歇,东翁下令以每人每月二钱银子的工钱招募民伕修缮从湘阴、善化、浏阳、湘潭诸县至府城的驿道,布告贴出去应募的民伕多达十数万,然动工不过旬日就散掉大半,后来查明原委,皆是本地帮会暗中向民伕抽头太狠,民伕觉得无利可图纷纷散走。足见潭州府帮会势力十分强大,几可左右官府政令之成败,譬如毒瘤,已到不可不治理的地步了。”
“据老奴所知,潭州府的帮会势力众多,多数都有不凡的背景,难办呐。”
蒯月朋继续分析道:“本地帮会以朝宗帮势力最大,传说帮主师律寿两百岁仍如青年人,有腾云驾雾、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等神术;大成帮,城市流氓无赖组成,活动于城市和乡村,控制赌坊、妓院,专门做些收取保护费,欺诈市民、农民等勾当,其帮主尹显与丮王府来往密切,不过前阵子咱们打击丮王府的时候将他们骨干爪牙抓捕不少,气势大弱,尹显气急败坏,暗地放话要刺杀东翁。”
“呵,本官倒巴不得他这么做呐。”
第八章 帮会之害(下)
孙思正道:“刺杀朝廷命官,情同谋反,想那尹显必定只敢逞逞口舌之勇。”
“外来帮会有三大势力,第一个是江南势力最大的青竹帮分舵,他们控制驿路关津,专做私盐、铜器的买卖;第二个是岳州帮,洞庭以南最大的水上帮会,控制本府境内河流湖泊水运,渔民打渔亦得向他们交纳“张网费”;第三个,亦是最麻烦的是衡山别院,背后是江湖五岳剑派之一的衡山派,由衡山派掌门人的师叔萧木坐镇主持。”
陶勋皱着眉:“有修仙界的势力掺和进来……”
“除了这几个外还有三个势力不容小觑,东翁在池屏剿过的白莲教在本地民间颇有影响,专以邪术蛊惑人心,不时煽动暴乱;吕祖帮,内河船工的组织,在各处设有吕祖堂,互助互济,据传其帮主蔡玖曾在茅山学艺,武功高强擅法术;客湘会,聚于潭州府的各地流民聚拢而成,武林名人“冷面佛”廖承家任总舵主。”
陶勋道:“大凡帮会,聚拢众人谋取利益方成就一方势力,人多了总有许多开支,对付帮会须得先断其财路使其徒众心散,再剪其外援以弱其势,最后雷霆一击斩其腹心,余众皆作鸟兽散。青竹帮和白莲教我以前打过交道,大成帮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虑,其余诸帮会蒯夫子和更之商量一下,按照我的方略制订出计略,就交给道宗放手实施。唯有吕祖帮麻烦一点,若蔡玖果然在茅山派学过仙术……思正、野明、官觳、希言能出手相帮的都要暗中出手协助。”
官觳磨拳擦掌地道:“好,蔡玖交给我和希言对付足矣。”他最近道行又精进一层,已经可以解开一件法宝的外层禁制。
欧焕主动请缨:“我和道宗一直配合默契,我和他一起行动。”
“东翁,恐怕没这么简单。蔡玖的确是茅山的正式弟子,吕祖帮背后有茅山的影子。除这个之外,东翁应当早已知道,小小的潭州府城附近就住了三位修仙者,寿岳宗穆泰在云麓宫入世积修外功、九莲宗德荣禅师在洪山寺积修外功、雷音阁智开禅师在建光庙积修外功,三人都是元婴末期的道行。衡山剑派的开山祖师是寿岳宗上两代掌门人的俗世后人,数百年来颇得寿岳宗的照拂,这在仙道界是众所周知的事。朝宗帮帮主师律原本就是九莲宗门人,同宗门的香火情并未中断。智开禅师当年化缘修建建光庙得到过白莲教众的恩惠。所以想要对付这几个帮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难道那三个宗门胆敢干涉官府的政事?不怕招上天降灾么?”
“他们和所庇护的帮会有诸般纠葛,出手帮个小忙算不得犯天忌。如果东翁执意以雷霆手段清除三帮会,估计他们也不会强行出手阻拦,但这样一来就将他们得罪透了,仙道界可都知道景云府陶勋得到了孤云山原廷和峨嵋派支持呀。”
陶勋脸色沉下来,呆呆想了半晌后,道:“我和夫人要回一趟峨嵋,离开大约两到三个月。我会留下玉偶替身,孙管家替我看着点。公事请蒯先生主持,周悛副之。先前说的打击帮会的方略你们还是商议个章程出来,有些需提前做的事情尽管去做,不要害怕。”
“老爷,要不要我将王思仁从景云府召来?有他在府里便多份安全。”
“不必了,老太爷、太夫人那里需要他照拂。我也会留下几样厉害的仙器给你,它们和天地纹枰一起使用等闲之辈也不得靠近。”
“东翁,潭州府是上等府,事务繁钜,你现在只有我和更之以及其他七个帮手,你若离开了府里的事恐怕忙不过来。”
“就以我的名义招揽幕友、长随,数以三十为上限,此事还望蒯先生费心,量才取用,多用心术端正者,束脩方面不必吝啬。”
“还有施政方针呢?”
“仍照秋垣、池屏旧例,通过景福商行、景祥商行出银十万两用于农闲时招募民伕继续铺路搭桥,务使水陆交通便利,原则是这些钱必须绝大部分落入贫困百姓手中;另出十万两白银修缮农田水利设施,也照前办理;鼓励农民垦荒;鼓励城市经商,扶持各类工坊;削弱地方豪强;控制土地兼并;督促各州县取消大半的杂税钱项;境内交通要道上设置的关全都要裁撤,减少货殖流通成本;再出银十万两兴建学堂倡行教化。”
蒯月朋伸出大拇指:“自己倒贴三十万两白银施行仁政,天下仅见。”
孙思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