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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兵也乘他受伤之时,重列了战队,弓弩手早已搭弓在弦,复又箭发如雨。
苏慕云心中忽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失声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发下任何命令了。
箭发漫天之时,雪衣人竟然同样扬剑去挡。
可是,他剑上所凝的却又是至阴至柔之力,百炼锋刃,贴到箭身上,竟如柔草软絮一般,完全不会引发火箭爆炸。
他剑势向下一引,无尽火箭直接往下落去,正好落到铁甲兵面前,落地之时的震动,使得无数炸药再次引爆。
漫天烟尘,什么也看不见,铁砂疾飞,火光乱闪,铁甲兵行动不便,露出来的两只眼睛看不到东西,兼被铁砂所伤,立时狂呼哀叫,溃不成军。
只听得战阵之中,惨呼不绝,倒地之声不断,兵刃破空声渐渐接近。
雪衣人不过随便一引,就反过来利用火箭,破了最前方最难攻破的铁甲阵。
铁甲兵后的弓弩手,再无反抗之力,在如此锋刃之前,还不是由着人砍瓜切菜一般。
后方的长刀手,一层层的护卫,也受爆炸余波所影响,虽然不至于受伤,可视线也一样灰蒙蒙一片,看不清东西。
明明知道可怕的强敌就在面前,却根本没有办法找出他的踪迹,只得不断挥动兵器,慌乱地乱劈,不但伤不了敌,还把自己人弄伤了。
一片混乱,漫天烟尘之中,唯有那夺目之极的剑光,所向披靡,渐渐接近。
苏慕云心头惨然,他只道火龙弩必可把这高手除掉,却哪里料到,不但没有杀成对方,反叫他利用了自己的火箭,破了自己布下的阵。
如今铁甲兵已破,其他的护卫哪里还挡得住他。到处都是烟尘弥漫,到处都是鲜血四溅,无数哀呼惨嚎声中,有更多人负痛大喊。
“王爷!”
“保护王爷!”
“王爷快走!”
那些声音无限绝望而惊惶,即使是最低等的小兵也明白,他们的防卫圈已经被突破,他们再也不能将这神魔般可怕的人挡在行殿之外,被他突破保护圈不过是时间问题。
大家能做的,只是大声催促着主君离开,同时拼尽生命,以求拖住刺客的步伐,为萧逸争取多一点逃生的时间。
苏慕云咬咬牙,强吞下失败的苦涩,发出了同样的催促:“王爷,快移驾吧!”
萧逸失笑:“逃得了吗?”他信手一招,唤来一个旁边随侍的军士:“把我这些批过的奏折立刻飞送京城,不可耽误。”
军士愕然,还愣着不知道是不是要应命,萧逸已经施施然又拿起一份奏折了。
苏慕云正要情急发作,却听见一个清锐如玉雪冰晶的声音响起:“王爷。”
苏慕云闻言大惊,猛然回头,全身僵硬。
萧逸也讶然抬头,见性德容色淡淡,气宇绝世,就这么静静站在了自己面前。
雪衣人武功虽高,却还有迹可寻,但这个萧性德,到底是怎么不声不响,无声无息,轻易突破重重护卫,来到身旁的呢?
这种事,的确可以把殿中所有人都给吓得呆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外面的绝世高手身上,却想不到,还有一个更具威胁性的人,已经到了面前。
苏慕云反应最快,持扇的手微不可察地悄悄一颤,几缕似有若无的银丝快若闪电的射出去。
性德站立不动,银丝悄无声息射中了他,他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就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殿内的其他护兵这才想到要有所行动,萧逸却淡淡道:“退下。”
他平和地对性德笑笑,信手拿起奏折扬了一扬:“这里还剩下三份奏折没批,一份关系到边关防务,一份是南方治水要件,还有一份是莱州旱灾,减免钱粮的折子。让我把它们批完,你再动手好不好?”
他笑意从容,语气温和,直似在和人打商量,说办完了正事,再聊天一般。
性德漠然施礼:“请恕属下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动手的话,属下听不懂。”
萧逸微笑起来:“自然,我死在忽如其来的刺客手中才好,若是由皇上的侍卫动手,倒易落人话柄。”
他漫然望了望外面越来越近,无论多少人倒下,多少血溅出都挡不住的剑光,略有惋惜地叹了一声:“看来,这奏折,真的处理不完了。”
话音刚落,剑影已劈破迷雾,劈破天地,似也要一剑劈裂行殿一般,经天而来。
剑光起,鲜血溅。
几乎在同时,有十几个侍卫一起挡到萧逸前方,也一起倒下去,至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至死,都没有让开阻挡的身影。
剑影一敛,现出持剑人的身影。
离得这么近,萧逸才第一次看清他的容颜。
虽然脸已经因为炸药而黑了,可是,眉扬若剑,目锐若剑,鼻直若剑,神采若剑,整个人就是一把出鞘宝剑,而一泓秋水的神剑,执在他的手中,纵已夺命无数,竟还滴血不沾。
他高华得一路杀戮,剑犹不沾血,他飘逸得纵被炸得伤痕处处,仍不是凡人可以触摸的存在。
他看定萧逸,长笑一声:“摄政王?”
“摄”字出口时,身后又有无数人扑过来,许多人身上犹带着他刚才闯阵时造成的重伤,可是为了保卫他们的主君,却是毫不犹豫回扑而来。
他人未回头,剑已回扫了出去,剑锋未到,剑气却有若实质,当者辟易。
十几个人,甲裂衣开,胸前血出如泉,惨呼倒地,却仍有一个身影,快捷若电,直扑而来,生生抓住他刚刚挥出,正要收回的宝剑。
雪衣人一怔,竟不立刻抽剑,住身回首,凝眸看去。
那高大汉子,两手死死抓住他的剑锋,掌心鲜血流个不停,脸上惨无人色,五官因疼痛而扭曲,颤声道:“王爷快走。”
他每说一字,口中就涌出鲜血,额上、脸上、颈上、胸上、腹上、臂上、腿上,无一处不在流血。
萧逸面露恻然之色:“允文,你已尽力,何必如此?”
赵允文惨然而笑,虽然他笑的时候,五官也已扭曲得异样难看。
雪衣人只须信手一剑,就可将他一挥为二。但雪衣人竟然弃剑,后退一步,深施一礼:“将军忠义,我深敬慕,实不敢再犯将军。”
身前身后,有无数人乘他长剑离手,挥兵刃攻来。
雪衣人依然目注赵允文,信手在空中一抓,便夺来一把刀,随手一挥,又是一阵惨叫哀呼之声。
他仍然再施一礼:“将军忍死支持,我心甚敬,只是痛楚难当,还是不必太过勉强了。”
他一礼施下,人向下弯腰,再起身时,赵允文的身形一颤,终于倒了下去,至死的时候,眼睛仍然望着萧逸,仿佛是在催促他的主君,逃离这恶魔般的人。
雪衣人轻轻一叹,叹息着持刀信手挥洒,从殿外冲进来救驾的人,没有一个可以靠近他三步之内还不倒下的。
在殿内的卫士,仍然挡在萧逸面前,却已身心冰冷,面无血色,但仍然没有一个人移动半步。
雪衣人目注萧逸:“你可知道,他在阵中舍命拦我,刚才又拼命扑救,身上受我十几道剑气所伤,早已经死了,是他对你的赤胆忠心,让他忘记了身体的死亡,竟拖着已经死去的身体扑过来,试图再拦我的剑,所以,我不必再做任何攻击,只需点醒他已经死去的事实,就可以轻易让他倒下来。”
萧逸凝望赵允文的尸体,黯然不语。
他的贴身双卫徐思与方浩,忽然一人一只手,不由分说,扯了萧逸就往后退去。只是徐思整个身体都拦在萧逸前方,把他完全挡在自己身后,方浩则拼了命拖着萧逸,要硬带他逃。
即使机会微乎其微,也要试一试。
方浩的眼睛都红了,牙咬得嘴唇满是血。
他恨不得扑上去和这魔鬼拼命,但此刻,却唯有逃跑。他知道,只要他拉动萧逸,身后的无数兄弟,就会拼尽全力,拼尽生命,阻止那个魔鬼直到最后一刻。
他不能让兄弟的血白流,命白抛。
可是天下事,岂能由得他自己做主。
雪衣人朗声笑道:“晚了。”
一笑之后,刀已出手,无论是刀还是剑,在他手中,都能让千军辟易。
这一刀挥出,不管多少人拦阻,多少人用胸膛、用热血来抵挡,都无法让他的速度减慢分毫。
这一刀挥出,已是不杀萧逸不回头的气势了。
可是,这一刀挥出之时,一声轻轻淡淡的叹息也响了起来。
这叹息虽淡,却震动了雪衣人整个的刀势。
叹息是性德发出来的,他仍淡淡站在原处,冷冷看着一切,然后轻叹一声。
雪衣人忽然发现了这个身处修罗杀场,却清净高华如在九天仙宫的男子。
他自进入行殿以来,虽然谈笑间挥洒自如,但暗中早已凝神致志,万物声息都不可能瞒过他一丝一毫,满殿人的动作都在他掌握之间,但可怕的是,在这叹息声响起之前,他竟完全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风姿如仙的男子。
自己功通造化,可察天地万物,可那人,却像超然于天地之外,只是一个虚无的空。
他是宝剑寒锋,奇锐奇劲;那人却如海纳百川,包容天地。
他一刀出手,整个行殿都在他刀势笼罩之下,意到神到,无物不可斩,无人不可杀。偏那人,明明人在殿中,却根本丝毫感觉不到,把握不到,这如行云流水的刀势,竟只为他一声叹息,而徒然一顿、一折,整个刀招的畅然刀意就毁掉了。
雪衣人“咦”了一声,猛然收刀。
这一刀挥出,势无可挡,可他忽然收刀,竟是说收就收,绝不拖泥带水。旁人做来,只怕立刻要气血逆流,当场毙命的事,于他,就像招招手那么简单。
方才他的眼睛还盯着萧逸,现在,他的目光却根本不能从性德身上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