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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苍颜,金冠华服,身旁有两个极为年轻美丽的女子,给他捶背揉肩,当事人应该是十分舒服自得的。却让血气方刚的偷看者,咬着牙,悄悄诅咒几句没品没格老色狼。
不过,有美人在侧,美姬做歌,卫王的脸色不见陶醉,反而有些难看的青白。他脸上带着些许勉强的笑容,正在同身旁一个身着楚国三品命官服饰,神色沉凝的中年人谈话。
不用猜也知道那一位,必是当今大楚国驻卫国的使臣了。
风振宇轻轻一扯容若的袖子:“在大门口偷看,就算卫国的守卫再少,迟早也要被发现,你真当王宫里全是死人啊!”
容若笑一笑,蹑手蹑脚,到了正殿侧面背阴无人处,悄悄贴身于墙,闭上双目,暗暗运用清心诀。
一时千万种声音像潮水般从耳边退去。风声、树叶轻动声、身旁风振宇的呼吸声、殿内的琴声筝声箫声,以及美人动人的歌声、舞姬错乱的脚步声,全都消散,唯有那卫王、楚臣的对话,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宋大人,你看那领舞的丫头,姿色可算上乘,不知有无资格,为大人侍奉枕席?”
这样不堪的言语,这样媚诌的语气,简直让人不能相信,这是从一国之君嘴里说出来的话。
“陛下,外臣前来,是有重要大事相询,陛下为何不是谈歌舞,就是说美人,陛下眼中,外臣到底是什么人?”
无论如何与礼貌谈不上,甚至还有点儿冲的语气,让身为偷听者的楚国皇帝陛下,不得不稍稍反省一下,楚国臣子的外交礼仪问题。
就这种说话口气、外交方式,也难怪美人环绕的卫王陛下,神色不佳,那些受尽秦楚欺凌的卫国女子吓得心神不宁、弹错音符、踏错舞步了。
卫王一阵掩饰性地乱咳:“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宋大人是贵客,本王只是想让宋大人尽量高兴。宋大人来自上邦大国,本王早就想让国中有些才气的女子,能随侍大人身旁,得大人指点调教,也好让卫人长些见识。”
“既然如此,舞已看过,曲也听过,陛下是否可以回答外臣的问题了?”那位宋大使节,明显不太给面子。
卫王又是一阵猛咳,这才慢吞吞道:“宋大人有什么话,但问无妨,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发现卫国官府四处张贴告示,鸣锣击鼓,悬出重赏,缉拿一名楚人,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容若在外头,听得眉头微皱。
听这口气,这楚国的使臣,根本不知道卫王缉拿他的原因,自然更谈不上楚使拜托了。
卫王又到底为什么大张旗鼓,要捉拿他呢?
看到容若的神色,风振宇也有些震动。他内力深厚,要隔墙窃听一片歌舞曲乐之声中的对话,也略有些困难,听得稍稍隐约模糊,可是,看容若的表情、神色,又分明是听得清楚无比的样子。
他与容若相识时间虽短,但不知多少回暗中试探容若的功力,凭他的江湖经验、高手判断、出众眼力,早就确定容若上有名师,但自身不勤,招法精微,偏内力浅薄。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把室内的情况,听得比自己还清楚呢!
不过,自识得容若以来,他吃惊震动,感到出乎意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心中诧异之余,却也叹了口气,不再多想,只凝神定志,努力窃听,怎么也不甘在容若面前,输得太惨。
殿中卫王的干笑声,怎么听,怎么假。
“这个……本王听说有个楚人连续两次痛打了贵府的管事,还耀武扬威,无视楚国使臣府。本王身为卫国之主,怎能让卫国之中,有这种暴虐残横之徒,胡作非为。是以下令缉拿,本来是想待缉拿之后,交给宋大人处置的。”
风振宇浓眉紧皱,低低哼了一声,明显对于这种大使不急,急死皇帝,紧赶着给人献媚的行为大不满意。
容若心里却明白,事情不对劲到了极点。
卫王再怎么巴结楚使,也绝不可能动用国家机器,给楚国使臣府一个小小的管事出气。
人家楚国使臣还没出头呢!一个小管事挨打的事,怎么就这么快传到卫王耳朵里?卫王的行动,为什么又这么迅速?
更让人不解的是,就算卫王的行为不妥,为什么楚国使臣的表现,简直像是来兴师问罪?莫非那个小管事,真当他是什么大人物、楚国大官了,所以把楚国那位宋大使给吓坏了。
要说自己可能是大官的消息传出去,倒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当天拿着玉佩,装神弄鬼时,除了那个管事,还有一大帮子被管事叫来帮忙的打手。人多嘴杂,谣言传来传去,可能会越传越邪乎,真把楚国宋大人给吓着了,为了逃避责任,打算抓卫王来顶缸。
可是,如果卫王真耳目灵通到知道管事被打,又怕楚人怕到就连一个小管事挨打,也要赶忙出头帮忙,那为什么,就听不到打人者可能是楚国大官的流言,为什么还敢这么迅速地做出抓人的行动?
卫国虽仅有三城,但要在一夜之间,把消息遍传全国,也是要连夜快马传令的,不算太轻松的工作啊!
容若心中疑念越重,恨不得那位宋大人加大力度,逼卫王吐实。
殿中的宋大人,倒还真没有让容若太失望。
“陛下,恕外臣越发不解了。外臣治下无能,几个管事,在外头胡作非为,惹事生非,这等微末小事,怎么就惊动陛下了?一个小小管事,何德何能,竟烦劳陛下亲自过问?”
卫王忙道:“事关两国交谊,岂有小事可言。楚使府的任何人,在卫国的遭遇,都代表了整个楚国,肤身为卫王,岂可坐视。”
宋大人冷笑一声:“好,只当是陛下热心肠,抬爱我府中上下人等。只是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卫楚有约,凡楚人在卫国犯罪,卫国无独立处置之权,需先与楚国使臣府协商。为何此次,陛下竟不知会外臣一声,就动员全国之力,捉拿那名楚人?”
卫王干咳一声:“这个……”
宋大人声音漠然:“想来是我一个小小使臣,身分太低,陛下不屑于回答?”
卫王忙道:“哪里,本王只是以为,既然这人打了使臣府的下人,想必使臣府也会同意捉拿他的,所以才下了令,全是本王考虑不周……”
宋大人冷笑声声:“外臣愚笨,想必陛下觉得实在可欺,既然如此,外臣也无话说,就此告辞。”
殿中传出碰撞声、金银器物相撞声、瓷器碎裂声,估计是宋大人拂袖要走,卫王情急相拦,撞到了桌子,把桌上的金银器物、白玉杯盘,全给打到地上了。
“宋大人留步。”卫王惶恐的声音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外臣留步的话,陛下是否会另外想起什么忘了说的事?”
卫王惶然地说:“宋大人,这真是误会,纯粹只是本王虑事不周,请宋大人……”
宋大人冷笑声声:“罢了,陛下还是安享歌舞,容外臣告退吧!等到我朝驻守边境的陈逸飞将军亲自来问,想必陛下会想起很多事的。”
这语气之中的森然威胁,听得容若微微一颤,身边的风振宇则低低冷笑一声。
殿内卫王惊慌地叫了起来:“宋大人,宋大人……”
迅快的脚步声表现出大楚国使臣再也不打算应付满嘴胡话的卫王的决心,这种姿态比任何语句的威胁都有用,卫王终于大叫了出声:“这全是秦国大使的主意。”
容若心头一凛,如果不是风振宇伸手飞快地掩住他的嘴,容若就差一点脱口大叫了出来。
殿中沉重的脚步一凝,宋大人的声音也有些震惊:“陛下说什么?”
卫王长叹一声:“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捉他。昨天深夜,秦国的沈大人亲自进宫,来见本王,要求本王举全国之力,帮忙捉拿一个人,捉人的理由,就是此人曾经痛打楚国使臣府的管事。”
宋大人连着冷笑三声:“好,好,好,好一个沈天云,真不愧是秦国能臣,管闲事,管到我们楚国头上来了。陛下给秦国好大的面子,为了秦国一个使臣,就不管我楚国子民的性命了?”
卫王声音苦涩:“宋大人,盼你体凉,秦人素来强横,从来不许旁人拂逆,秦王最近有重兵驻于边境,我昨夜但凡说一个不字,只怕也要轮到秦国的将军,领着他的兵冲到王宫里来与本王理论了。”
他语气无力又酸楚,一位君王沦落至此,实在令人闻之动容。
但是这位楚国的大使明显心肠刚硬若铁:“陛下,那秦国有兵有将,难道我楚国无人吗?罢了,陛下尽请安坐,就让我楚国的铁骑去问侯秦国的强弓。”
这样森冷的语气里,预示着无尽的杀戮。
他这话里虽已把卫王抛开,但事情发生在卫境,秦楚两国的驻卫使臣相争,秦楚两国的强大军队相斗,到那时,整个卫国,将不会再有一寸安全的土地。
殿中一片惊呼之声,琴弦断裂,美人跌倒,然后是一串跪倒的声音。
“宋大人!”
一连串女子惊惶震恐,满含哀恳的声音,却还阻不住那迅捷而冷漠的脚步声,往殿门而去。
“宋大人……”
“宋大人……”
君王无奈的呼唤、女子无助的哀求,叫不住冷然而去的步伐。
容若却觉得一股热流在胸中涌起,忽的把风振宇捂住自己嘴的手用力一推,在他还来不及有别的动作之前,大喝一声:“慢着。”
然后容若一掌击破窗子,身子一跃,直接从窗中跳了进去。
这么大的响动,这样放肆的胡闹,终于引得远处的卫兵注意到这里,从各个方向,往正殿扑来。而殿中的美人,惊叫之声,此起彼伏。
卫王情不自禁后退了许多步:“你是什么人?”
身为楚使的宋大人算是最镇定了,目光飞快扫了容若一会,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