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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关旅微微一怔,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从小命苦,连爹娘是什么人都不晓得,”公孙剑妤悠然地说道。“打从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在邻近的蔡国街头上讨饭,跟着一群女叫化子沿街乞讨。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容貌也好看了,街上的地痞坏蛋就常常打我的主意,到了十二岁上下,有次就在街头被人打昏,醒来才知道道自己被卖到了妓院,连谁卖了我,卖了多少钱都不晓得,第二天,就糊里糊涂地被人破了身子。
那个蔡国妓院里的人是一群畜生,老鸨子是畜生,打手龟奴们也是畜生,我在那儿待了三年,每天不是挨打就是接客人,常常接的还是那种爱玩畜生犬马肮脏事儿的大胖子,臭老头。
后来在十五岁上下我忍受不住了,就千方百计逃了出来,但是逃了没多远便被妓寨的打手追到。
在那个妓寨里,逃跑的妓女下场都很惨,从来没听过有人活着回去,每次听见有人逃了,抬回来的总是支离破碎的死尸,老鸨子还会叫人把死尸高高吊起来,让乌鸦啄,让蛆虫叮,总要烂到见骨了,才叫人拾去荒郊丢弃。
那一回,几个打手追到了我,便打算每个人强奸我一回,再当场杀掉。
只是几个畜生裤子还没脱,第一个脱得快的,‘咚’的一声,脑袋便掉在地上。
看见那畜生没头的脖子上,红红的血像是箭一般地射了出来,其它几个畜生开始狂叫哀嚎。
但是每个人都只嚎了半声,几个脑袋便‘察察察’地掉在地上。
在满天的血光中,那便是我第一次看见师父,当时她大约七十岁上下年纪,白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穿了件藏青的简单长袍,虽然刚刚砍下了几个臭男子的狗头,却是气定神闲,手上明晃晃的剑连一滴血也没沾上。
那便是我师父,上代的公孙大娘,从第一代的‘紫园娘’传到她手中,已经传了三代。
就这样,我才跟了师父,学了她一生的剑术,也在郢都城的水月居住下,‘剑妤’这个名字也是她取的,后来,我就成了这一代的‘公孙大娘’。”
这样惊心动魄的惨烈经历,在她的叙述中却平淡一如春风,仿佛那只是市井间再平凡不过的言谈,除了平淡无奇,也似乎和她自己全然无关。
但是想起她年少时的悲惨遭遇,东关旅也不禁红了眼眶。
看见少年哭丧着脸的神情,公孙剑妤轻轻一笑,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
“有什么好难过的,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便是要哭哭啼啼,你也不嫌晚了几十年?”她开朗地呵呵而笑,又恢复了原先的豪迈神情。“更何况当年紫园娘也说过:“人不能只看过去,手上把握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紫园娘?”东关旅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那是你们的师祖吧?常常听见你提起她。”
听见东关旅提及这个名字,公孙剑妤的神情登时严肃起来,点点头,正色道。
“没有错,创立我们这一门的开山始祖便是百年前剑术名满天下的‘紫园娘’,公孙紫园。
据说她早年也是出身寒微,后来得到不世出的奇遇,也遇见过幻境中的真人,得到真人们的指点,这才成就了她千古的伟大功业。
紫园娘在世之时,便时时告诫我门中的先辈,说生为女人并不如世俗人肤浅的想法一般,是什么命苦之事,生来贫微卑贱,并不表示你一生就应该永远这样,只要能够扭转自己命运,便是女人,也能够在人世间创出不凡的功业!”
她这番话说来慷慨激昂,说着说着,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
“不过,这些话真的也只能说说罢了,像我是根本比不上紫园娘和师父他们的,”公孙剑妤讪讪地笑道。“光是一个情爱之事,我就如此看不透了,又哪能像紫园娘那样,‘扭转自己命运,在人世间创出不凡的功业’呢?”
东关旅望着她明朗的笑容,心中突然一热,轻轻地说道。
“这样也很好啊!”他垂下头,却没有将眼神放在公孙剑妤的身上。“你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公孙剑妤开心地笑了,深深吸了口气。
“好啦!已经很晚了,又不知不觉和你说了这么多话,害你没能睡觉,”她“刷”的一下站起身,也顺势将东关旅拉起来。“小孩子要乖乖去睡觉,才会长高长大。”
第二部(羊城碧落) 第四章 深夜恶战
这时候,天空中的雷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散发着水气的芳香,临走前,公孙剑妤亲热地又搂了搂东关旅的脖子,这才半开玩笑地举脚将他踢开。
走在长廊之上,东关旅心中只觉得热烘烘的,偶尔毫无边际地想着,这一生一定要好好地照护这位奇特的“姊姊”,便是要自己为她送了性命,只要能让她快快乐乐的,便是为她而死也是甘心。
水月居的从人在东关旅的房间里多放了几套被褥,便让虎儿和熊侣住在他这儿,好在东关旅的房间相当的大,床上、地上都可以歇息。东关旅出身山林,虎儿则是当了好些年的小乞丐,有了这样的地方可以睡觉,早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走进阴暗的房门,月光映照进来,只见虎儿包着一身的伤布躺在床上,熊侣则是拼了几张椅子睡在一旁。
东关旅悄没声息地拎了条被褥,打算在墙角一张桌子上凑和着睡,摊开被褥,轻轻地拍了几下,却听见床上的虎儿“嗤”的一声,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就着昏暗的月光,东关旅回头一看,只见虎儿像是伤布扎成的假人似地躺在床上,眼睛却是亮晶晶地,在暗夜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嘘……”东关旅低声说道。“你小子干嘛还不睡觉?别吵醒了人家。”
虎儿咯咯地轻声而笑,还没有答话,却听见一旁躺在几张椅子上的熊侣静静地开口。
“‘人家’是谁?”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是隐隐有着几分促狭的味道。“‘人家’可没有睡觉,精神可是好得像鬼似的哪!”
虎儿压低着声音,忍住笑,这一忍却牵动了伤口,不自禁便“哼”了一声。
痛归痛,还是能够调皮地低声说话。
“是啊!‘人家’真的兴致好,外面风大雨大,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在那里聊天聊得那么久。”
黑暗中,东关旅的脸上微微一红,微怒地低声说道。
“关你什么事?你这打不死的讨厌鬼,再啰嗦,小心我多打断你的两条腿,哼哼……”他恶狠狠地说话,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就算你真的打不死,打断你两节狗腿总成了吧?”
听见他这样狠恶的说话,虎儿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好好,我不说,怕你老兄打断我这两条腿。
我且不说这个漂亮姐姐怎么这样美丽得吓坏人,也不说她人怎么好得像是天上的女娲娘娘下凡来?
不说她风骚迷人得让人心痒痒,当然也不说她怎么对我们这东关小哥好到像是亲生儿子一样。”
他在市井上待过不少日子,平素在大街上乞讨、打架,自然练就一份伶牙俐齿的工夫,几句话下来,又像说话,又像吟唱,只逗得熊侣哈哈大笑,东关旅听得尴尬,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虎儿躺在床上自顾自地唱了一会,看看东关旅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便停口不唱,只是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东关旅几眼。
东关旅被他这样看了几眼,有点好奇,也有点发毛,于是便冷冷地说道。
“你小子看什么?”他没好气地说道。“再看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虎儿眨着晶亮亮的眼睛,过了一会,才神秘地说道。
“你……”他不怀好意地笑道。“你爱那个公孙姐姐,对不对?”
此话一出,东关旅的脸上“轰”的一下,像是着了火一样飞红起来,还好其时房中光线阴暗,倒也不是太明显。
“你……乱说什么?”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叫道。“我……她……她不是我的……你不要乱说!”
看见他窘急的模样,虎儿也不好再和他取笑下去,于是吐吐舌头,连句话也不说地钻进被窝,只一眨眼工夫,便夸张地大声打呼起来,表示暂时鸣金休兵。
一旁的熊侣也耸耸肩,看见东关旅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也淡淡地笑道。
“别看我,这可不关我的事,”他的笑容中,同样透现出促狭调皮的味道。“依我看,你没有爱她,虎儿也没有爱她,我也没有爱她,没有人爱她,这样总行了吧?”他嘻嘻哈哈地说了几句,随即正色说道。“没事了,睡觉。”
暗室中,东关旅有些尴尬地杵在那儿,虎儿和熊侣却都刻意地大声打呼装睡,给他来个相应不理。
楞楞地站了一会,东关旅也只好抓抓头,讪讪地钻入自己的被窝,过不多时,也就进入了沉沉的睡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太安稳,在睡梦中,东关旅一会儿梦见自己正和斗子玉比剑,性命交关之际,比剑的对手却又幻化成了公孙剑妤,而且剑光纷然的间隙中,仿佛她正在和自己解说些什么。
但是那语声却始终相当细微,东关旅一直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想要问个清楚,但是自己的声音却淹没在剑刃破风的声响之中。
睡到中夜,古怪杂纷的梦境依然层出不穷,在梦中,那缤纷灼亮的剑光一直不曾停歇,东关旅在剑光中不住地奔跑,也不晓得自己在追逐些什么……
后来,仿佛从极远的远方,出现了轰隆的巨响,那巨响的声音极为震人心魄,登时便将他惊醒了过来。
“轰隆……”
东关旅眼睛刚刚睁开的时候,还有些初睡醒时的失神,正在黑暗中试图回想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却从远远的庭院处听见了公孙剑妤的怒叱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