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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郢都城地处南方,市街道上当然都是热热闹闹的楚国人民,但是在人群中,却偶然见得到奇异的怪人。
楚国地处南方,本来就和四周的许多奇异国度临近接壤,北方诸国一方面对楚国的文明不甚看重,但一方面又对这个古老野蛮的强大国家有些忌惮,所以有些北方国家便将楚国称为“荆楚”,将楚国人称为“荆蛮”。
在这个荆楚国度的周遭,有着许多古代传说中记载过的奇异民族,其时是公元前七世纪左右的时代,距离古史中的神话世代还不是太久远,因此有许多在山海经中记载过的奇异种族,到了春秋时代仍然没有全数凋零,有的甚至还像常人一样,过着与寻常人类和平相处的生活。
而偶尔在人群中出现的,是一小群一小群的青肤怪人,这些怪人大多锦袍大袖,衣饰华丽至极,便是戏台上唱戏的也要自叹不如。
看看他们的长相,有的皮似青瓜,像是水生动物一般地发亮发黏,有的却有着一身的甲壳,和华丽的服饰配合起来更是不搭调到了极点。
但是这些长相宛似水族的人们,走过人群大家却相当地忌惮,所到之处人人走避,仿佛挡了他们的路,便会有大祸临头。
东关旅听路上的行人窃窃私语,说这些奇怪的青肤怪人便是来自东海的龙王之族,生活在水中,但是也能在陆地上行走,根据古代传说,说他们是一种能够掌控风雨的神秘族类,因此甚得各封国贵族们的敬畏。
还有,放眼望去,有时可以见到几个胸口有个前后贯穿大洞的怪人,听路人说,这种人叫做“贯胸国人”,走路走累了还可以请两个轿夫用棒子穿过胸洞,扛着他们走路。
东关旅混在人群之中,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地看着这些殊方异族,看得眼睛都花了起来。
正在惊疑好笑之际,汹涌的人群中,突然像是波涛海浪一般,开始出现纷乱的情景。
从前不远之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有许多人突然被一股大力拱开,有的人被推倒,有的人大声怒叫。
排开人群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少年,看起来像是乞儿的模样。
只见他们神色又是慌张,又是促狭,在人群中迈步狂奔,见人就推,见缝就跑。
跑着跑着,还有人大声吼道。
“滚水烫哪!滚水烫死人哪!别挡着了爷爷我!”
人群被这群狂奔的乞儿少年一冲,登时乱了起来。有三两个本来被轿夫串过胸洞,抬得稳稳的贯胸国人这时“砰”的一声被撞倒,两个轿夫哼哼唧唧地倒地叫痛。
而那几个贯胸国人却像是被串成一起的丸子一般,倒在地上手足朝天,不住地挥舞惨叫,却怎么样也爬不起来。
那乞儿少年之中有个细瘦的脏男孩,脚上似乎有着残疾,跑起来一跛一拐,但是他的脚步却是所有人中最矫健的,此刻他哈哈大笑,随手一抓,便抓着了身边一个龙王族人的锦袍,这少年看似瘦弱,却是神力非常,只见他随手一抓,“猎”的一声巨响,便将那龙伯国人的锦袍整个撕下,平白露出他青惨惨的光裸身子。
看见那龙族之人的窘状,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但是在乞儿群的后方,此时却出现了一群如狼似虎的楚兵。
便在此时,人群的潮动渐渐转向,东关旅被眼前这幅情景吓得有些楞住。只见那群少年乞儿越跑越近,他直觉想要闪过,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带头一个麻子脸的胖少年怒声叫道。
“妈的!滚开!”
只是这样的高喊却已经来不及,一群人狂奔得太快,几个前面的乞儿一个收势不住,便往东关旅的身上撞了下去。
因为变故来得太快,东关旅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几个小乞儿一撞之下,他的重心不稳,整个人便几乎要翻倒。
便在此时,一只强壮的手突地将他握住,将东关旅整个人拉了上去,定睛一看,居然便是那个空手撕裂锦袍的少年。
只见少年嘻嘻一笑,说道。
“还摔?逃都来不及了,还有时间摔?”
东关旅还来不及回答,便被他拉着手臂不自觉地奔跑,混在小乞儿群中,和方才一样不住地冲向人群最汹涌的地方。
跑了没几步,眼前一花,却在人群中闪出来一群为数极多的兵马,这支兵马和后面追捕的楚兵形成了夹击之势,将小乞儿们围在中间。
那握住东关旅手臂的少年见情况不对,急忙狂声大喊。
“不行不行!散哪!”
那些狂奔的乞儿少年们见情况不对,便纷纷四下逃窜,突然间改变方向,打算在人群中趁乱逃逸。
只见前方的兵马群中,有位留着长须的白脸将军冷着脸,微一挥手,身后几名黑衣军士双手一挥,便在空中挥出了漫天的鞭花,“咻咻咻咻”的破空之声不绝。
那些长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挥击之后,准确地下落,居然一个不差地将几个小乞儿们全数捆住,“啪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声响,便将他们凭空拉起,重重地跌落在空地之上,把每个人跌得七晕八素。
唯一的问题是,混在小乞儿群中的东关旅也被一并拉了上去,也依样划葫芦地重重跌了下来。
因为每个人都摔得极重,大多说不出话来,只见那长须将军“哼”了一声,一群楚兵便粗手粗脚地将所有乞儿绑了起来。
东关旅一时间因为昏晕,连话都说不出来,倒是那个拉他手的小乞儿见他也被绑个结实,情急大叫。
“不关他的事!他不是我们的兄弟!”
一个楚兵笑眯眯地走过来,那小乞儿更是急道。
“不要绑他!他不是……”
话没说完,那笑眯眯的楚兵便是重重一拳捶在他的肚子上,这一拳劲力极大,打得那少年目睛突出,“呕”的一声呕出许多物事来。
便是这样一拳,他也就再也没能说出话来。
人群中,楚兵将这群乞儿当作是麻袋废物一般,绑在地上拖行,不一会儿便在街道中消失了踪影。
而纷乱的郢都街道人群便是是暴风中的沙地一般,虽然暂时出现了缺口,但是过不久也就渐渐合拢,人群中热闹依旧,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郢都的繁华,由日到夜,到了深夜时分,这才缓缓地沉寂下来。
一轮月牙静悄悄地挂在夜空,偶尔飘来几朵调皮的黑云,遮住她的脸庞。
气温不冷也不热,说起来,算是挺有情调的一个舒服夜晚。
如果你不是被粗麻绳吊在半空中的话。
位于城西一处监狱中,东关旅和那几名乞儿少年被高高挂在屋檐下,每个人都是鼻青脸肿,简直被打到爹娘都认不出来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些少年有爹娘的话,也许也不会有这样的命运了吧?
灯火通明的监狱窗中,这时偶尔还传来几声清脆的鞭响,几声吃痛的惨呼。
东关旅方才被楚国的狱卒打个头晕脑胀,满面鲜血,有些血凝固在眼眶中间,加上眼睛又被打得肿了,所以视野变成了一点点,只能从小缝中看这个世界。
月儿低垂,夜风凉爽。
只是那清冷的风如果吹在正常的肌肤上会很舒服,但是吹在遍体麟伤的身体上,那简直就是天下最可怕的苦刑了。
视野从月儿上头往下看,却看见吊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头发稀疏,满头癞痢的少年,头上胡乱贴着膏药,鼻子还挂着两行黄黄的鼻涕。
仔细一看,这少年却用饶有兴味的眼神看着他。
“喂!”
东关旅不想搭理任何人,便将他这一声忽略过去,假装没有听到。
那少年却仍不放弃,极有?心地笑道。
“喂!”他低声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屋檐下被挂着的乞儿少年大约有七八个,此时听见癞痢少年出声了,虽然每个人都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但毕竟是少年心性,还是很有兴趣地在夜色中,张着晶亮亮的眼睛倾听。
东关旅不耐烦地皱皱眉,正想转头不理的时候,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然后戛然而止。
那癞痢少年听见这声惨叫,忍不住便掉下眼泪,“飕”的一声,把鼻涕吸了回去。
“虎儿大概没救了,他们好残忍,好坏蛋!”
东关旅忍不住问道。“虎儿?那是什么人?”
癞痢少年抽泣了一会,还没答话,一旁却有个冷脸的少年阴恻恻地回答道。
“虎儿?是咱们的老大,什么事都是他带头的,就连让我们这样送死,也是他带头的。”
癞痢少年怒道“三眼标,你又来说这种混蛋话!那虎儿找你去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你又不吭声了?”
那名叫三眼标的少年是个麻脸胖子,这时也怒道。“我管他带我吃什么狗屎大便?我只知道我现在吊在这个地方,如果不是他带我们去烤那只什么笨鸟傻鸟,咱们又怎会全吊在这儿?”
一旁几个少年纷纷称是,几个人说了几句,人就在半空中荡呀荡的,倒形成了一幅古怪的场面。
那癞痢少年的口才不及众人,急得只是满脸通红,两行黄鼻涕又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那少年三眼标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只会成天跟在虎儿的屁股后面跑,什么狗屁事儿都不知道。
你们不清楚,老子可是清楚得很,那虎儿本来就是煞星倒霉鬼,谁沾上了谁倒霉。
你们没看见这小子吗?”他冷冷地下巴一抬,指的便是东关旅。“咱们被抓过来宰,不管怎么说,那只笨傻鸟总算下了肚,哪像这个笨傻蛋,连块肉也没吞到,只是被那倒霉鬼虎儿碰了一下,就在这儿和我们一起挨宰了。”
众少年哄然而笑,笑声虽然低微,却也有点苦中作乐之感。
东关旅疑惑地瞪视三眼标,忍不住问道。
“你说什么傻鸟啊?你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