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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时间一声不吭,似乎她自己已从餐室退隐一样。
桑德斯这才感到自己冷落了她,午餐接近尾声时,他转过头对她说:“斯蒂芬尼,我发现近几个月来,你来西雅图这儿比以前频繁了,是不是因为公司合并的事?”
“不是,”她微笑着,“我的儿子是这儿一所大学的一年级学生,因而我很想来看看他。”
“他学什么专业?”
“化学。他想攻读材料化学,显然这门学科的领域很宽广。”
“我听人说过。”
“他所谈的话题我有一半听不懂。想想看,孩子都比你懂得多,这多有趣。”
他点点头,想找些其他话问她,但这谈何容易:虽然他和斯蒂芬尼这样坐着开会已有多年,但他对她个人的事知之甚少。她嫁给了在圣何塞教经济学的一位教授,他有着一张讨喜的圆脸,蓄着小胡子。他俩在一起时,他总是滔滔不绝,而斯蒂芬尼站在一边一声不吭。她又高又瘦,不善言语,给人一种缺乏社交风度的印象。据说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高尔夫球手,至少加文总是她的手下败将。凡是熟悉她的人都清楚,她这么频繁地将加文打败是十分错误的;爱说笑打趣的人说,要是她在打高尔夫球时多输给他几次,她就会青云直上了。
加文并不真的喜欢她,但他也从不会有辞退她的念头。不偏不倚、一本正经、不知疲倦以及她对公司的奉献精神这些特点,使她成了一个传奇式人物。她每天晚上工作得很迟,多数周末都来上班。几年前她患癌症后,连一天也未休息过。显然她的癌症已经治愈,至少桑德斯未听说过她旧病复发。然而她患的癌症治愈后,对非个人领域里的事、对数字和分发表格等事更显得冷酷无情了,下班后工作的热情也更加高涨。经理们早晨来到办公室,往往首先看到的就是被这个“秘密炸弹”枪毙掉的得意项目申请计划,而他们还丝毫不明白被枪毙的原因。因此,她那喜欢在社交领域里保持清高的癖好不仅仅是她自己生活不舒适的写照,也是在提醒人们她在公司拥有多大权力,以及她是如何使用这个权力的。她自己的那套方式是不可思议的,也是具有潜在危险的。
就在他搜索枯肠找话讲时,斯蒂芬尼悄悄地朝他侧过身子,压低了声音说:“汤姆,今天上午的那个会,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希望你别介意,别介意这次新的人事变动。”
桑德斯努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惊讶。12年来,斯蒂芬尼私下里从未如此直截了当地和他谈过,他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她现在会这样做。他立刻警觉起来,所以一时也不知该怎样答她的话。
“不过,这次变动令人震惊。”他说。
她凝视着他。“我们许多人都感到震惊,”她轻声地说,“库珀蒂诺方面一片哗然,许多人对加文的决定提出了疑问。”
桑德斯皱起了眉头,他想,斯蒂芬尼从未说过加文的坏话,甚至连拐弯抹角的批评也不曾有过,从来没有。可是现在她这样说,是在试探他?不管怎样,他一言不发,只顾用叉子拨弄着食物。
“我可以想象你对这次新的任命是不高兴的。”
“那只是因为太出乎意外,恍若晴天霹雳。”
斯蒂芬尼奇怪地看了他片刻,仿佛他使她失望了一样,接着她点了点头。“公司合并的事也总是这样。”她说话的口吻更加坦率公开了。“我在康普索夫公司工作时,正巧碰上和西曼特公司合并的事,那时的情形和现在的一样:最后一分钟才宣读任命书,组织机构骤然作了调整,许多人保住了位子,许多人失去了职业,连续好几个星期,人人都处于惶恐之中。把两套组织融合在一起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而把这两班人马合在一块尤为困难,因为两个团体的文化差异太大,加文必须使他们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她向加文坐的那一侧做了个手势。“瞧瞧他们,”她说,“康利…怀特公司的所有人都穿着西服,而我们公司除了律师外,没人穿西服。”
“他们是东海岸的人。”桑德斯说。
“但是这不仅仅是东海岸的问题。康利…怀特炫耀自己是一家多种经营的通讯公司,但实际上经营的项目并不多。它主要经营课本,这是赚钱的买卖,但必须向得克萨斯州、俄亥俄州和田纳西州的学校董事会推销它们。由于这些学校的许多人极其保守,所以康利…怀特出于本能和经验也必须循其保守之道。康利…怀特想和我们合并,是因为他们渴望拥有能跨入下个世纪的高科技生产力。但是,他们是适应不了一个非常年轻的公司的思维方式的,在我们这儿,工作人员穿着T恤衫和牛仔裤上班,大家见面时只称对方的名字,他们对此大为吃惊。另外,”斯蒂芬尼再次压低了声音补充说道,“康利…怀特公司下设好多部,加文还要对付这些事。”
“下设哪些部?”
她朝桌子的首席方向指了指。“你也许已经注意到他们的总裁没来,那个大人物没给我们这个面子,他要到本周末才会露面。现在他只派来了僚属,坐在这里的最高官员是总会计师埃德·尼科尔斯。”
桑德斯瞥了一眼刚才见过的那个神情可疑的尖脸男人。斯蒂芬尼说:“尼科尔斯不想买我们这家公司,认为我们开价过高,而且实力不强。去年,他想和微软公司结成战略性的联盟,但是盖茨断然否决了他的计划。接着尼科尔斯想买下内部视盘公司,但又成为泡影:因为棘手问题太多,况且内部视盘公司因辞退工人太多而声名狼藉。就这样他们找上了我们,可是尼科尔斯对现在这个目标并不感兴趣。”
“确实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桑德斯说。
第四节
“主要原因还是他憎恨康利那个小家伙。”
坐在尼科尔斯旁边的是约翰·康利,是个20来岁、戴眼镜的年轻律师。康利一看就比周围的人年轻得多,他侃侃而谈,拿着叉子在空中比划着,好像在向尼科尔斯阐述自己的观点一样。
“埃德·尼科尔斯认为康利是个蠢驴。”
“可康利只是个副董事长呀,”桑德斯说,“他不会有多大权的。”
斯蒂芬尼摇了摇头。“他是公司的继承人,记得吗?”
“是呀,你问这是什么意思?他祖父的画像不就挂在董事会的会议室墙上吗?”
“康利拥有康利…怀特公司4%的股份,控制着仍属于康利家族或归康利家族托管的26%的股份,因此,约翰·康利是康利…怀特股份公司最大的股东。”
“那么约翰·康利想和我们成交喽?”
“是的,”斯蒂芬尼点了点头,“康利精心选择了我们公司,而且在像戈德曼萨克银行的吉姆·戴利这样的朋友的帮助下,进展迅速。戴利非常精明,但投资银行家们总能在经营公司合并中获取高额酬金。他们会尽心尽力,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想让他们从现在这笔交易中退出来,那就要花很大本钱了。”
“呣,呣。”
“所以,尼科尔斯感到自己已不能控制公司财权,他已被推进一宗十分荒唐的买卖之中。尼科尔斯不理解为什么康利…怀特公司要让我们公司的所有人富起来。如果他能阻止,哪怕是用勒索康利这家伙的办法,他也要阻止这笔交易。”
“但是康利正努力使这笔买卖成交。”
“是的,而且康利这人比较生硬,他喜欢对某些问题发表些小演说:青春与年龄的关系,即将到来的数字时代,以及对未来不成熟的看法。尼科尔斯对此非常恼火,他认为康利把我们公司10年的纯收入夸大了一倍。现在这个矮小的蠢驴正发表自己的看法呢。”
“那么梅雷迪思的感觉呢?”
斯蒂芬尼稍作犹豫。“梅雷迪思感觉很好。”
“根据何在?”
“她是东部人,长在康涅狄格州,后又去了瓦萨。康利…怀特公司的人对她的背景感到满意。”
“就是这些理由吗?还是他们喜欢她的什么特点?”
“我没这么说,”斯蒂芬尼答道,“不过我认为他们也发现了她的软弱,这样,他们认为一旦公司合并后,就能控制她。”
“那么加文赞同这个计划吗?”
斯蒂芬尼耸了耸肩。“加文是个现实主义者,”她说,“他需要资金。他巧妙地创立了公司,但是下个阶段我们在产品开拓方面与索尼和菲利普齐头并进展开竞争时,我们将亟需投入大量的资金,而康利…怀特的生产教科书的工厂就是一头产钱的母牛,加文发现了他们,看到了曙光,所以加文会满足他们的需求,以便得到他们的钱。”
“当然,加文也喜欢梅雷迪思。”
“是的,这是事实,加文喜欢她。”
她用刀叉拨弄着食物,桑德斯沉默了一会儿。“你呢,斯蒂芬尼?你的意见呢?”
斯蒂芬尼耸了耸肩。“她有才干。”
“有才干但懦弱?”
“不,”斯蒂芬尼摇了摇头,“梅雷迪思有能力,这点不成问题。而我担心的是她的经验,她缺乏锻炼。现在她将被推上掌管四个亟待迅速发展的重点技术部门的职位,我只是希望她能胜任。”
餐匙放在玻璃盘上的丁当声传来,只见加文朝会议室的前面走去。“虽然诸位还在吃着甜点心,我们还是开始吧,这样我们才能在两点钟前结束。”他说,“首先提醒诸位我们新的时间表,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我们将在星期五的中午,就在这里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正式宣布公司合并的消息。现在,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们来自康利…怀特公司的新伙伴……”
就在加文提到康利…怀特公司人员的名字时,他们在桌旁一一站起。这时,斯蒂芬尼倾过身去对汤姆耳语道:“这些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废话,而举行这顿中餐的真正原因你心中是有数的。”
“……最后,”加文说,“请允许我介绍许多人已经知道、而有些人还不清楚的尖端产品经营计划部门新的副总经理梅雷迪思·约翰逊。”
席间发出短短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梅雷迪思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会议室前面的讲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