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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性-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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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残忍的;他就是如同魔鬼和牲畜一般的人。也许人们很想提出反对的理由:如果“是”竟是个如此令人惊愕的、异常过分的回答,人们还应当对“不”感到吃惊吗?如果“不”暴露了如此卑鄙的自私自利,为什么还要对“是”感到那么奇怪呢?难道在超人和非人之间就没有人的位置吗?

破落了的神不是人而是赝品;情人除了证实他确实是那个在接受献媚的国王——或承认自己是个篡位者,别无其他选择。如果不再受到崇拜,他肯定会遭到践踏。由于她已经在她恋人的额头上绕上了荣耀的光环,恋爱女人不许他有任何软弱;如果他没有实现她置于他身上的形象,她会感到失望和苦恼。如果他疲倦或漫不经心,如果他在不适当的时间饿了或渴了,如果他做错事或自相矛盾,她就会认为他“不能控制自己”并加以抱怨。她以这种间接方式会走得如此之远,以至她会因为任何未经她批准的冒险而去指责他;她审判她的法官,她拒绝给他属于他的自由,因为本来他就应当是她的主人。她的崇拜在他不在时比他在时往往更能得到满足;如我们所看到的,有许多女人把自己奉献给已经死去的或不可能见到的英雄,这样她们便可以不必面对他们本人,因为有血有肉的人必然和她们的梦想相反。于是便有这样的梦想破灭的说法:“人们可不要相信迷人王子。男人只是个卑劣的小人”,诸如此类,等等。假如不曾要求他们成为巨人,似乎他们就不会成为矮子。

热情的女人所遭受的灾难之一,是她的慷慨会马上变成危机。由于认同于另一个人,她要求弥补她的损失;她必须占有那个捕获她的人。她把自己彻底地献给了他;但他必须完全配得上接受这种礼物。她把每一分钟都奉送给他,但他也必须时时刻刻都在身旁;她希望只为他活着——但是她也希望活着,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地让她活着。德·阿古勒夫人向李斯特写道:

我爱你有时很蠢,那时要是我不能、不想、不该如你对我那样一心想着你,我便不能理解。

她试图抑制她想成为他的一切的自发愿望,这种哀求也表现在德·莱斯皮纳斯的这些话里:

哦,上帝!要是你能知道我过的日子、我的生活有多么空虚,我是如何地被剥夺了见到你的兴趣和快乐,该有多好啊!亲爱的朋友,对于你来说,只要有娱乐、职业和行动,这就足够了;而对于我,我的幸福就是你,并且只有你;假如我不能在这辈子天天见你爱你,我活不活也就无所谓了。

最初恋爱女人以完全满足情人的欲望为乐;后来,就如纵火者基于职业爱好处处放火那样——她致力于唤起这种欲望,这样她便可以经历满足的过程。如果在这方面没有成功,她就会有一种极大的羞辱感和无用感,以至她的情人会装出其实他并没有的热情。她在让自己变成奴隶的同时,也找到了束缚他的最可靠方法。在这里我们碰到了爱的另一种不真诚,对此许多男人——例如劳伦斯和蒙特朗,曾怨恨地暴露过:它以赠送的形式出现,而实际上它却是一种专制。本杰明·贡斯当在《阿道夫》一书中,辛酸地描绘了女人过分慷慨的热情给男人所带来的锁链。“她对她做的牺牲考虑得不周全,因为她没有考虑到让我接受它们”他在谈到埃丽奥诺时残忍地说。

实际上接受是约束情人的一种义务,它甚至不会给他带来仿佛是给予者的那种好处;女人要他愉快地接受她用以制服他的负担。她的专制是贪得无厌的。恋爱男人也是专制的,但当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时,他便满足了;而女人急于作出的奉献却没有限度。情人若是信任他的情妇,便不会感到任何不快,即使她心不在焉,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忙碌;他确信她是属于他的,他宁肯占有一个自由人,也不愿意占有一个物。相反,对女人来说,她在情人不在时总是受折磨;他是眼睛和法官,只要他一看什么东西而不是在看她,她就会感到受挫;无论他在看什么,他都剥夺了她;而他如果从她身边走开,她又会觉得失去了自己和世界;即使他坐在她身旁读书写作或无论做什么,她也会觉得自己遭到了遗弃和背叛。她讨厌他睡觉。

但是波德莱尔却对睡着的女人独怀情钟:“你美丽的眼睛疲倦了,我可怜的爱人”;普鲁斯特也心醉神迷地看着睡着的阿尔贝蒂娜。关键在于男性的嫉妒仅仅表明了排他性占有的意志;

睡觉时被爱的女人恢复了童年那种无敌意的坦率,她不属于任何人。只要有这种确信就足够了。但是这个神。这个主人,不应当向恬静的内在性投降;女人以敌视的眼光看待这被毁掉的超越;她憎恶这动物似的惰性身体,因为这身体不再为她存在,而是存在于自身当中,沉溺于一种偶然性之中,而她的偶然性又是这种偶然的代价。维奥莱特·勒杜克在《我恨睡觉的人》中强烈表达了这种感情:

我恨睡着的人。我怀着恶意俯视着他们。他们的屈从令我愤怒。各派这无意识的沉静,这盲目热情的脸……我那位睡着的入/又难醒来,他完全解除了一切……我恨他有力量通过失去意识去创造一种我无法分享的沉静……我们迅速飞离地面,我们共同腾空而起,翱翔、等待、到达、呻吟和消失。我们一本正经地去偷懒。我们发现了新的虚无……现在你却睡着了……你睡着时我恨你。

神可不能睡着,免得变成泥土、肉体;而不能不一直出现,免得他的造物沉入虚无。对女人来说,男人睡觉是自私,是背叛。情人有时弄醒他的情妇:这是为了拥抱她;而她弄醒他只是为了不让他睡觉,为了让他呆在那里,呆在屋里,呆在床上,呆在她的怀抱里——就和上帝呆在圣所里一样。这就是女人想要的:她是个看守。

不过她并不想让他只成为她的囚犯。这是爱情的痛苦矛盾之一:若是做了囚犯,这个神的神性就会被剥夺。女人通过把她的超越性转给他,来保持这种超越性;但是他必须用它影响整个世界。如果两个情人都陷入了绝对热情,他们的全部自由就会被贬为内在性;于是死亡是唯一的解决方式。这是神话《特里斯丹和绮瑟》的含义之一。两个注定只为对方活着的情人都已死去:他们死于无聊,死于寄托于本身的爱情的慢性挣扎。

女人意识到这种危险。她本人除了在疯狂嫉妒的危机时刻,都会要求男人成为全部设计、全部行动的体现,因为如果他和功绩无缘,他就不再是英雄。骑士为新的冒险离家出走,当然会冒犯他的情妇,不过若留在她的身边,则只会引起她的蔑视。这是难以对付的爱情痛苦;

女人希望彻底地占有男人,但是她又要他超越他可能拥有的任何礼物:一个自由人不可能被拥有。如海德格尔指出的,她想把一个身为“遥远造物”的生存者囚禁在这里,但是她也十分清楚,这种想法注定要失败。“我亲爱的朋友,我爱你就如同人们应当去爱的那样,是那么过分、疯狂、狂喜、绝望,”朱利埃·德·莱斯皮纳斯写道。盲目崇拜的爱若是精明的,肯定会绝望。因为,恋爱女人若要求她的情人成为一个英雄、巨人、半神,她也就会要求自己在他面前不是整个世界,即使她除非彻底占有他否则不可能有幸福。尼采在《快乐的科学》中说:

女人的热情是对她自己一切权利的完全放弃,所以它恰恰会主张那个异性也有同样的感情,同样想放弃的欲望,因为,如果两个人各自都为爱作出了这种放弃,根据我无可奈何的看法,也许我们会问,在他们身上会产生虚无的恐惧吗?女人希望被占有……所以她要某人去占有她,这个人并不奉献自己,也并不放纵自己,而是相反,他希望通过爱,丰富他的自我……女人去奉献她自己,男人则通过占有她去充实他自己。

女人至少可以从她给爱人带来的丰富中得到她自己的快活;的确,她在他面前不是一切,但她将试图相信自己是不可缺少的;需要中没有任何程度问题。如果他“没有她就无法活下去”,她就会认为自己是他可贵的生存的基础,并由此引申出她自己的价值。她的快乐就是为他服务——但他必须愉快地承认这种服务;根据奉献的通常辩证关系,奉送变成了一种要求。

而思想严谨的女人必然会扪心自问:他真的需要我吗?男人在喜欢她、渴望她时,有一种个人的柔情与欲望;但是他对处于她的位置上的其他人不也同样会产生一种个人感情吗?许多恋爱女人允许自己受骗;她们想忽略了一般包括在特殊之中这一事实,而男人则由于他最初也产生过这一幻觉,而把它给加深了;他的欲望常常像一团火,仿佛在蔑视时间;在他想得到那个女人的那一刻,他非常想得到她,而且只想得到她。无疑那一刻是绝对——但这是暂时的绝对。不了解这一点,女人就会被愚弄,而且会永远被愚弄。由于被主人的拥抱奉为神圣,她认为自己一直是神圣的,注定是为神服务的——只有她才能这么做,别人都不能。然而男性的欲望不但专横而且存在时间很短;一旦得到发泄,很快就会消失,可是往往是到后来女人才会被爱情迷住。这是整个通俗文学作品和许多顺口溜的主题。“小伙子从她身边路过,姑娘就唱……小伙子在唱,姑娘就流泪。”

即便男人长久地依恋一个女人,也仍然不能表明她对他就是不可缺少的。然而她所要求的却正是这个,因为她的自我退让只有在恢复地的帝国的条件下才能够拯救她;相互性是不可能逃避掉的。所以她只能要么受苦,要么对自己说谎。她往往抓住了虚假的稻草。她认为男人的爱完全是她所给予他的爱的副本;她不诚实地把欲望当做爱情,又把动起当做欲望,把爱情当做宗教。

她强迫男人对她说谎:“你爱我吗?和昨天一样爱?你会永远爱我?”等等。她很聪明地在某一时刻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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