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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雷问:“那爷爷呢,爷爷是好人坏人?”
保良不知怎么回答,他说:“等以后,舅舅就把爷爷和外公的故事,全都讲给雷雷,雷雷听了就知道了。”
雷雷性急:“以后是什么时候,要等到明天吗?”
保良笑笑:“不,要等到雷雷长得和舅舅一样高了,舅舅就讲给雷雷听。不光是爷爷和外公的故事,还有爸爸和妈妈的故事,还有舅舅自己的故事,全都讲给雷雷听!那时候雷雷自己去想,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有了这五万块钱,保良对治好姐姐的病,有了很大信心。他去医院交钱时医院收了一万。另外的钱保良盘算,要先把过去借的钱还给菲菲。
这一天早上,保良下了夜班回家,做了点姐姐爱吃的东西准备带到医院。他拎着一只盛了热汤的保温罐刚刚走出楼区,就在路上被两个男的迎面拦住。
那两个男的上来就问:“你是陆保良吧,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事找你。”
保良以为他们是公安的便衣,开始没太在意,只是习惯性地问了句:“你们是哪儿的,找我什么事啊?”但马上发觉那两个人的形状口气,不像便衣,倒像地痞。
“你最近惹什么事了,得问问你自己呀!”
“我没惹什么事啊……”
保良话音未落,背上已经挨了一棍。保良一下被打倒在地,手上的保温罐也摔了出去。保温罐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破碎声。原来他们不止两人,保良倒地后才发觉他的身后还有两条汉子,手里各执的一条短棒,显然是从皮夹克中抽出来的。保良不用想也能想到,这些人肯定系出老丘一伙。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四个人已经围到眼前,从他们漫不经心的动作和表情上,能看出他们肯定以为保良寡不敌众,只能哭嚎乞降,他们谁也没有料到保良会在刚爬起来重心未稳的时候,就敢一个鱼跃扑向其中一人,那种拼死一搏的决心和勇气,几乎没有经过任何酝酿和犹豫。
保良的速度和对方的轻敌,使力量的悬殊不再决定胜负。一个手执短棒的汉子被保良扑倒后棒子居然失手,虽然他和保良只在地上滚了一圈就挣脱出来,但保良正巧滚到了那根短棒的前面。有了短棒的保良顿时变得杀气腾腾,不思退却反而进攻。四个男人很快被这条疯狂劈杀的短棒抽散,人各一方无法形成合力。街上开始有人远远围观,有人在用手机打电话报警,那几个家伙无心恋战向街头街尾四面逃窜,围观的人见无危险才纷纷围拢过来,察看保良脸上的伤势,保良则扔了棒子去看他那个新买的汤罐。
汤灌破了,汤汁泼溅路边,连香味都已随风飘走,散得一星不剩。
打他的人既是老丘派来的,保良想,他更应当赶紧把欠菲菲的那些钱,全都还清。
可这一天到了医院,姐姐的病床空着,问同屋的病友,才知道姐姐心脏出了问题,刚被推到抢救室去了。保良急忙去找医生,医生告诉保良,姐姐的肾脏和心肺都出现衰竭症状,已经上了呼吸机在全力抢救,让保良不要着急。保良怎能不急,两手扑在医生的办公桌上大声恳求:医生你们给她用好药吧我现在有钱了,真的,我爸给我带钱来了,你们无论如何要把我姐治好……医生说你别急你别急我们肯定尽最大努力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中午,姐姐出了抢救室,依然神志不清,暂转危重病房。但从医生的口气上,能听出姐姐的病势基本稳定,已无大碍。保良松了一口气,问医生他昨天交了一万块钱够不够用。医生又去
问了问情况,建议他明天再交一万块来。你姐姐这病现在很难预料,说不定什么时候发生反复又要抢救,抢救用的药物通常价格较高,这点你们家属要心里有数。
保良没有等到明天,他当即回家,又取出一万块钱返回医院,全部交到了医院的账上。交完钱他又去找了负责姐姐病房的那位医生,那位医生正准备下班回家,保良告诉他自己又交了一万,让医生有好药千万别不给他姐姐用上。
医生有点感动,认真地答应一定照顾好他的姐姐,也答应和夜班的医生做好交待。保良这才放下心来,又去危重病房看了姐姐,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忽然想到,是否该给医生本人塞个红包?
白天一天没怎么休息,晚上上夜班时,保良有点瞌睡。幸而一到夜里俱乐部里没有客人,几个工作人员各在各位,大部分时间全都闲着,发愣或者打盹。
天亮得很迟。
早上七点半钟,快下夜班的时候,俱乐部值班台接了一个电话,说是找保良的。保良很少有私人电话打到班上,何况又是一大清早。他胸口跳着去接电话,心想千万别是医院打过来的。结果出乎他的预料,电话里传出的竟是雷雷的声音。
保良家里没有电话,这又是雷雷上学的时间,所以保良一接电话便满腹狐疑,先问雷雷人在哪里。
雷雷的声音还算正常,他说舅舅我在上学的路上,有个叔叔来送我上学,他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让我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呢。
保良有点不祥的预感,他问雷雷:“哪个叔叔?谁跟你在一起呢,你叫那个叔叔听电话!”
电话里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先是笑,笑声短促,接着便是一通亲热的寒暄:“保良,还没下班呀,挣钱真够辛苦!”
保良听那声音耳熟,但一时想不出是谁,他问:“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又笑,笑完说:“我都听不出来啦,我是老丘啊!”
保良的脑袋嗡地一声大了,头皮像有无数针扎,他的声音忽然失控,抬高八度地吼叫起来:“你放了他,姓丘的,你有什么事找我,你放了雷雷!”
值班台旁边的同事全都大惊失色,来俱乐部用早餐的宾客也都纷纷驻足,刚刚上班的俱乐部经理跑过来冲保良低声呵斥:“保良!你怎么回事!”但这时保良已经扔了电话,脸色惨白地跑向电梯。
经理见保良发了神经,连连安抚客人表示歉意,追到电梯厅时保良乘坐的那部客用电梯正巧关门。按规定工作人员是绝对不准乘坐客用电梯的,经理叫了一声,但已来不及了。
保良不可能再到职工更衣室去换衣服,他跑出酒店大门冲上大街时还是一身西装笔挺。街上的人个个棉衣皮草,看见保良如此单薄,无不好奇注目。保良疯狂地向雷雷上学的路上跑去,快跑到学校门口时看见老丘正和雷雷站在路边等他。
老丘没有伤害雷雷,但校门遥遥在望,却不让雷雷再走。保良赶到时雷雷着急地说:舅舅我快迟到了……保良未及答话,一把将雷雷从老丘手上拉过,搂在了自己怀里。
“走,舅舅带你上学去!”
保良拉着雷雷的手往学校走,老丘和他的两个打手神态怡然地跟在后头。保良回头看他一眼,他便冲保良微微笑笑。雷雷看保良瑟瑟缩缩的单衣单裤,奇怪地问道:舅舅你怎么不冷?
保良说:没事,你不冷就行。
送到学校,保良一直目送雷雷走进校门,他冲雷雷的背影喊了一句:“放学就在学校里面等我,我来接你回家!”
老丘和保良的“谈判”,不去茶座,不去酒吧,就站在学校的门口,寒冷的街头。
老丘说:“咱们两个人的账也该算算了吧。你偷我的女人,还动手伤我,昨天又伤了我的弟兄,你是给钱还是给命,总不至于黑白不提了吧。我不能让我的弟兄笑话我吧。”
保良冻得瑟瑟发抖,上下牙打架地挤出一句话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老丘抽烟,保良望着那烟气也觉得一丝暖和。老丘笑着说:“我不要你的命,你的故事我都听菲菲说了,你的命太贱,你自己都不觉得值钱。我就要你们家这孩子的命。”老丘又笑:“其实要命也不至于,我就找他的麻烦。我让人每天给他俩大耳刮子,每天给,这不难吧。让这孩子见人就怕,不敢上街。除非你什么都不干天天陪他。”
保良说:“你敢打他,我就打你。你别看你人多,你敢打雷雷,你以后就别一个人上街!”老丘说:“你真行。要不菲菲喜欢你呢。但我告诉你,你要真不想让这孩子受欺负,你就现实点,打来打去你就别过日子了。再说打你个缺胳膊断腿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你还是给钱吧。你拿五万块,我刚才说的那几档子事,就全扯平了,怎么样?你没钱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挣钱,你有钱出钱,没钱你就出力。”
保良说:“我除了上班之外,没本事挣钱。”
老丘说:“菲菲说你挺喜欢摇头丸的,那玩意儿我有,你要的话可以到我这儿拿。我可以先垫给你一百粒,你自己用也行,倒出去也行。在哪儿能倒出去你也不是不知道。反正一百五十块钱一粒,价格公道,倒出去咱们三七开,倒一百粒你能挣四千五。
你干得好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钱全还给我了。你要还想挣就接着干,不想挣了咱们就说声拜拜各走各的。”
保良说:“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了,你就不怕我去告你们吗?”
老丘说:“我不怕,到时候你又不是从我这里拿货,你告我什么?告之前你也好好想想,你和你这孩子在省城还想不想呆了。现在花五千块就能找人卸你一条胳膊,砍了你人家拿了钱就远走高飞,警察找都没处找去。砍人这种活儿又省力来钱又快,想干的人可大有人在!”这天傍晚雷雷放学的时候,保良早早就等在了学校的门口。雷雷从学校里走出来见到保良,马上高兴地从书包里拿他的作业本让保良过目。那作业本上老师给雷雷盖了三个小红旗的戳子,当然是一种嘉奖的象征。但雷雷也许看出来了,保良心不在焉,看了一眼便帮他把作业本塞回书包,然后拉着他的手迅速离开校门。
他们走得很快,雷雷以前和保良上街,两人总是有说有笑,但今天舅舅似乎满怀心事,神色紧张,一路瞻前顾后,雷雷问他什么,也答得极其潦草。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途中的那家麦当劳餐厅,舅舅为雷雷买了奶昔和汉堡,让雷雷坐在墙角的一个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