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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帐,一直出店去了。店内见是个光棍,只得由他去了。
阿三回到水龙宫内,将两剂药合煮了一锅,分三大碗一齐吃下,当夜出了一身大汗,疟疾霍然好了。歇了两日,阿三自思道:我几日不到李三郎家去赌钱,前几天输光了,正没奈何,亏得这位先生,如此慷慨,问起来,说是涌金门内大街上贝仲英先生,等我赢了些,买些礼物去谢谢他方好。当夜即到凤山门外李三郎家,去押摇宝,恰好赢了七八块洋钱,明日买了些糕饼之类,包成四个红包,一径来到仲英家内送上,正值仲英出来看门诊,当时收了,又赏他两块洋钱,阿三欢欢喜喜回去。
自此阿三时常买些零星小物,到仲英家来送送,赚仲英的钱,仲英落得用些小费,做些人情在此等人身上,等他们说些好话,所以总加几倍赏他。阿三逢人告诉仲英好处,仲英声名,所以上上下下都说他好的,以后阿三在街坊吵闹,打伤了人,逃出不知去向。过了五六年,仲英因先前已纳一妾,今年八月初一,妾生一子,取名祖荫,第三日设席请客,祝贺三朝,到晚客散,正收拾停当,只见门外走进一人,看似军官模样,手提一个大包,进来对仲英唱了一个大暗,说道:“先生多年不见了。”
仲英仔细一看道:“你好像吴阿三,今日从那里来?为何如此打扮?”阿三道:“今特奉提台军门之命,来请先生去诊病,我自四五年前离了杭州,到了宁波,因有一个舍亲在提台辕门当差,我因浼求舍亲保荐,做了一个亲兵,渐蒙提拔,现今做瞭哨长。因军门大人,自七月以来,生了伏暑重病,因想到先生真好本领,竭力上荐,今特差我持了名帖,与请封二百两,请先生早早惠临。现有兵船一只,泊在钱塘江口,务求明日拨冗前去。”当时仲英答应,即收了请封,留阿三吃过晚饭,宿在书房内,准备明日开船。
原来阿三自那年逃去,东飘西荡,无处安身,后来合着一伙强盗,到了一个山头,名陈钱山,俗名尽山,此山是江浙交界之处,江苏海面到此山恰尽,过此山即浙江界。江浙捕盗官兵每每你推我诿,不敢正眼觑他,所以做强盗的,往往盘踞此山。今山头上有一个大王,名叫张保,是广东海盗郭学显余党,自学显为总督百龄招降后,张保纵横骚扰,粤海宁海,上下二千余里,杀了二总兵、一参将、三游击,甚为猖撅,督抚提镇,无如之何。其先本在粤海一带,后来扰及浙海,盘踞此山。今年自七月患病,因吴阿三说起贝仲英医道精明,无人能及,屡欲来请,又恐公然直遂,请他不动,所以假托张提台邀请。当时仲英不知就里,竟答应明日动身。至明日吃过早饭,带了长子湘帆,及两个佣人,坐了两乘轿子,同吴阿三一径到钱塘江口,歇下轿子,打发回去。当下扶上了船,船家忙忙起校开行。
一路浮江入海,仲英于江浙海面路径本不熟悉,任其所之。不数日,将近陈钱山,只有半日路程,阿三方与说明来历,仲英大惊道:“阿三你陷害我哟。”阿三道:“不妨不妨,在先所以不说明者,恐先生不肯去也,今但去,只要医得好大王,必有重谢。”仲英此时亦无可奈何,只得由他行去。看看将到山口,只见依山傍水,芦花荡内,排有大小船只三十余号,山边都是合抱的大木,将船到山下口内治定,早有小喽啰探知,报上山去。不多时抬下两三顶山轿来,吴阿三请仲英父子上得岸,扶入轿内,一径抬上山冈,转了几弯,来到一座关口,关前摆着刀枪剑朝、弓弩戈矛,两边都是擂木炮石,抬进关来,夹道列着许多喽啰,旌旗插列两行。一路过去,又进了一重关,方才到寨门口。仲英看时,见四围山岭雄壮,中间似镜面的一块平地,周遭多是木栅为城,进得木棚,到正门口,只听轰然三声炮响,开出正门,轿子一直抬进,到厅前下来,当时请仲英父子在旁边交椅上坐定,茶房献茶已毕,即有账房内书记等陪坐叙谈,说些病情,用过点心,实时摆出酒席,三四人陪侍吃了,请到厢房内坐下,即有家人来请到上房诊玻仲英到得上房,将张保诊毕,谓脉见濡数,舌答焦黄,胸板腹胀,浑身壮热,是中暑,当即开了伏暑套方,使人过海去,赎了两帖回来,先煎服一帖,如水投石,毫无影响,又服了一剂,反见脉弦硬,舌焦黑,不时谵语。过了两日,仲英情急起来,是日吃过夜饭,左思右想,无法可施,倒在…上朦胧睡去。忽觉身在一片荒野青草地上,旁边许多竹林,正在看玩野景,只见前面来了两个人,一个武装打扮,身穿黄色战袍,手执长枪;一个文官打扮,须发皆白,纱帽玉带红袍。武装者睁开圆眼,怒气勃勃,以枪指着仲英大喝道:“你这个庸医,平日赚人钱财,杀人多矣,今日须吃我一枪。”直战过来,文官者以手拦住,在旁解劝道:“此人本领虽低,心地尚好,今且暂舍他一命。”武官怒气未息,一枪正戳在仲英胸膛,仲英大叫救命,跌倒在地,突然惊醒,口里尚叫救命呢。将儿子文彬闹醒,唤道:“父亲是梦魔么?做甚极声叫救命?”仲英道:“原来是一恶梦。”即在…翻来覆去,到三四更方睡着。直至日上三竿,起身洗漱,吃过早饭,自在房内纳闷思想,忽然大悟道:“武装执枪者将军也,大黄有将军之称,文官髯白纱帽者,国老也,甘草有国老之号,推详此梦,莫非此病要用调胃承气场么?且再去将病情细细看一番来。当与吴阿三再到上房,将张保脉息略按,觉得弦硬倍常,揭开衣被,以手到胸膈肚腹一按,有些胀挺起来,按到小腹,垒垒块起,不时神昏乱语,问侍者知二十余天未曾更衣,说道:“不错了,一定要用承气常”即开了大黄一两、芒硝六钱、甘草二钱、青竹叶三十片,以合梦中竹林之意,仍差人过海赎了两剂,当夜先煎一服吃下,即频频转出一阵臭屁,不多时,解出焦黑色栗子大者二十余枚,顿觉胸宽腹软,诸恙大退。明日再投第二帖,又解下结粪无数,遂神清热退,能食稀粥。再用些枳实、山杳、麦芽、青蒿、省头草、竹叶、六一散、花粉之类,请解除蕴,不数日即能起身。张保本是强壮身体,只要病一退,即能出来,到前后一带游耍散心。此日饭后,特到仲英房内拜谢,谈谈心事,看见文彬仪表堂堂,人物非俗,问起知是仲英长子,忽想一件心事,叙谈之顷,不觉尽吐衷曲调:“弟并不乐为盗,因迫于那些贪官污吏,暴虐平民,保性素来欺强怕弱,生平每见不平的事情,即欲拔刀向前,那年因杀了两个害民的贪官,逃罪亡命入海,依附郭学显后,自树一帜,别立山寨,今学显早已归降朝廷,受了显职,弟虽有此心,而一时未得其便,目前正在进退两难,且保止有一子,年纪尚幼小,女一个,现年十六,到也学些武艺,绿林中无可与为配的,窃现令郎英俊秀发,与小女到也恰好一对姻缘,意欲仰攀,将小女配与令即,未知先生能俯允否?”仲英心虽不欲,一时难于回答,正在沉吟,忽见小喽啰匆匆忙忙进来报道:“启上大王,山下忽来一只船,船上有一个什么姓刘的,说是总督差来的,即刻要面见大王,有要紧话说,请大王定夺。”张保即别了仲英出来,吩咐大小喽啰将水陆船只关隘,一行人等,排列严阵以待,我自出来,看他的动静。正是:旌旗飞扬腾杀气,刀枪摆列显威风。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刘廷楠山上说降 贝仲英江边遇盗
却说有一个广东如州刘廷楠,河间府人氏,历官广浙,文武全才,绰有胆略,为两省上司所器重,大吏靠他如左右手。
他前官潮州时,有那莠民何阿常、李阿七等,倡为天地会,联合八十余乡,分为二股,每股各二万人,欲图杀官起事,已跃跃欲动,刘公单骑赴贼中,以编查保甲为名,将山川形势,私自图画,做毕而归,归即率兵讨之,贼兵七千余人,皆屯聚于赤嵩头,官兵只五百人,离贼五里扎营,夜间贼四面吹螺,包抄而来,官兵喧哗欲溃,皆道贼至了,刘公急号令于众,有敢妄动者斩,于营中摆列子母炮,两边翼以鸟枪,轰发击之,贼即奔逃,乘胜斩首千余人,收队住宿。俟五更时大家饱食,率队登山,穷搜贼巢,照前所图之路径门户-一搜剿。贼惊骇为神,无一能窜匿的,或斩或擒,潮贼选手。后又擒获姚阿麻、李崇玉等十余人,亦用此法。大抵盗贼窃据山穴,负隅抗拒,所恃者山峒险峻,歧途百出,此剿彼窜,如广西之四十八峒五十二峒等险恶之地,重峦迭蟑,箐深林密,蚕丛鸟道,奇险湾环,处处可通,非熟悉其形势门户,了如指掌,断难扫穴擒渠。
刘公数平盗贼,以图画地理,深指形势为第一先着,故所至成功,威震广浙。
今浙闽总督,闻张保屯聚陈钱山,探知有悔罪欲降之意,故特地调刘公到来,差地到山上去,说张保投降。当时刘公乘了一只大船径到山口停泊,叫唤岸上小喽啰道:“今有浙闽总督,差知州刘廷楠,特地到汝山上,要见你大王,有要紧话说,快去通报。”小喽啰去报了多时,回请刘公上山。只见船只排开,刀朝旗帜,耀人眼目。上得山来,又见关前旌旗插满,两边摆列队伍,露刃以待。举目看时,关内虎皮交椅上坐着张保,白净面皮,微有些虚,四十五六年纪,头戴一顶单…纱转角帽,身穿一领紫色团胸绣花夹袍,腰系一条玉玲拢嵌宝玉环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鞋,睁开虎目,威风凛凛。刘公从容而前,长揖不拜,两下众喽啰齐声叱…道:“跪吾王。”刘公张目答道:“我乃天子命吏,岂屈汝曹,汝曹知有屡擒海盗不怕死的刘让木么?即是我哟。汝曹作此大逆不道的勾当,且平民百姓之不若,何言王么?”即斜睨张保道:“我以你为海上的英雄豪杰,今乃效匹夫怒目吓人吗?我刘让木是河间男子,若怕死者不来了。今日之来,乃为你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