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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可是货真价实,两百块美元一件的外套,”鲁宾斯坦先生真够精明的,一开头是这么说的。稍后,他觉察到霍丹斯脸上忽然掠过一阵心里只好放弃不买的阴影,就连忙说下去:“听起来价钱好象挺大的,不过,本店当然不会卖得这么贵呗。我们的售价是——一百五十块美元。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外套要是在贾雷克那儿,那您就得出那么多钱,说不定还要更多呢。本店不属于那个市口,所以也用不着付高额房租。可是这件外套,完全绝对是值两百块美元的。”
“哦,我说你们要价太大了,简直是吓人,”霍丹斯脸色不快地大声嚷嚷说,开始把外套脱下来。她感到好象生活中几乎所有一切最珍贵的东西都被剥夺殆尽。“嘿,在比格斯和贝克那儿,按照这个价钱就可以随便拣了,不管是四分之三的貂皮外套,还是海獭皮外套,而且款式也是最时髦的。”“这有可能,这有可能。不过,决不是这样的外套,”鲁宾斯坦先生一口咬定重复说。“请您再看一眼。看看这衣领。您刚才是说那儿能找到这样的外套吗?您要是能找到,我自己先把那件上衣替您买下来,再转手以一百块美元卖给您就得了。老实说,我们这件外套,完全是特制的。是赶当令时节到来以前,就在夏天,专门仿照纽约一家店里最漂亮的外套精心制作的。
完全是第一流。包您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外套。”“哦,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一百五十块美元我可买不起,”霍丹斯郁郁不乐地说,一面披上她那件皮领子、皮袖口的绒面呢旧短大衣的形式、在无穷无尽的表面的偶然性中为自己开辟道路的,而,侧身朝店门口挤了出去。
“等一会儿!您喜欢这件外套?”鲁宾斯坦先生乖觉地说。他心中有数,即使是一百块美元,谅她也买不起,除非有哪一个男人给她的钱袋装得满满的。“这件外套的确值两百块美元。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本店的定价,就是一百五十块美元。不过,既然您已是这么喜欢它,您要是能出一百二十五块美元,我就卖给您得了。这反正就象半送半卖呢。象您这样的一位女郎,当然罗,不难找到十来个论打的年轻小伙子,他们都乐意掏钱买下来,送给您罗。我知道,您要是对我好,那我自个儿也会掏钱买下来,送给您的。”
他殷勤地对她露出满脸笑容。霍丹斯一觉察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的意思,就很反感。她稍微往后挪了一步。与此同时,她对其中恭维她的话,倒也不是完全不高兴。不过,她毕竟还没有那样鄙俗透顶,乃至于不拘是谁,都可以送东西给她啊。的确,还没有达到这样的程度,如果说有的话,也必须是她喜欢的人,或者至少是她能随便驱使的人。
不过,在鲁宾斯坦先生正在说这话的时候以及说过这话以后,她心里已开始琢磨她所喜欢的那些年轻小伙子,竭力断定他们里头有谁最可能在她迷人的魅力的诱惑下给她买下这件外套。比如说,奥菲亚烟摊的查理·威尔肯斯贫,曾借粟于人。相传楚威王聘为楚相,坚辞不就。继承发,他当然自以为对她极端忠诚,但是如果没有很大的还报,谅他也未必会买给她这么珍贵的礼物。
还有另一个年轻人罗伯特·凯恩——个儿高高的,总是乐乐呵呵,对她也很关怀备至,在本地电力公司一个分支机构工作,不过,他仅仅是个记记帐的小职员,进项也不多。而且他又太节俭了——动不动就讲他将来要如何如何。
此外,还有那个伯特·格特勒,也就是克莱德初次同她见面的那天晚上,陪她去跳舞的那个年轻人。不过,此人充其量只是个浮荡子弟,一心只知道跳舞,在这样关键时刻是断断乎不可信赖的。他仅仅是一家皮鞋店里的推销员,每周大约挣二十块美元,连一个铜子儿都要计较的。
可是毕竟还有克莱德·格里菲思,此人好象确实有钱,而且乐意为她花钱,说得上爽气大方了。这时,她的思路就是这样飞也似地运转着。可她又抚心自问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又称“巴黎手稿”。由三个未完成,她到底能不能一下子诱使他买下这么一份贵重的礼物呢?她对他并不是太好——常常对他表示冷淡。因此,她对他是完全没有把握的。尽管如此,她伫立在商店那里,琢磨着那件外套一来要多少钱,二来又有多美,不知怎的她心中老是在想克莱德。鲁宾斯坦一直站在一边瞅着她,凭他的经验,已模模糊糊地猜到了她正面临一个什么样的难题。
“哦,小乖乖,”他终于开腔说,“我看得出您很想买这件外套。好极了,我也很想让您能有这么一件外套。现在,我就把我出的一个好点子告诉您。这可仅仅是对您一个人来说的,对本城其他的人我就不干啦。那就是说,在最近几天以内——星期一,或是星期三,或是星期五,不拘在什么时候,您交给我一百十五块美元,只要外套还在这儿,您包管拿走就得了。我甚至于还可以特别照顾。我会专门给您先把它保留一下。您说怎么样?直到下星期三,或是星期五为止。人家谁都不会对您比这更为照顾的了,可不是吗?”
他得意地笑着,耸耸肩膀,瞧他那种德行仿佛他果真给了她很大的恩惠似的。而霍丹斯呢,走出了店门,心里在想,要是——要是她能够以一百十五块美元买下这件外套,那她就算是做成了一笔惊人的买卖了。而且,毫无疑问,堪萨斯城里穿得最最漂亮的女郎也就数她霍丹斯了。只要她能在下星期三,或是下星期五以前,设法弄到一百十五块美元就得了
第15章
霍丹斯心里很明白,克莱德正越来越渴望她最后屈尊俯就,殊不知这是属于另外两个人享受的特殊权利,尽管她永远也不会向他承认这一点。现在每次见面,克莱德总是要求她实实在在地对他表表态。要是她真的有一点儿爱他,那她为什么又拒绝了他这个或那个要求——比方说,不让他痛痛快快地吻她,不让他痛痛快快地搂抱她。她同别人约会,总是守约,可是同克莱德相会,就照例要失约,或者干脆拒绝同他约会。那末,她同别的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她真的喜爱他们胜过喜爱克莱德吗?事实上,他们每次相遇时常常谈到的,总是他们结合的问题——尽管不免谈得还有点儿含糊不清。
霍丹斯心中暗自高兴地想到:克莱德由于对她的欲念没法得到宣泄而深感痛苦——她是造成他痛苦的根源,同时又完全掌握了减轻痛苦的权力——这里带有一种施虐淫的特点,而克莱德自我受虐淫式地对她的渴望则是它赖以孳生的土壤。
不过,如今她急欲弄到这件外套,克莱德的重要性,在她看来开始有增无减了。虽说仅仅在前一天早上,她还花言巧语地通知克莱德,说下星期一以前,她大概不能同他见面——因为每天晚上她都有约会——可现在这外套问题已明摆在她面前,她就急急乎想方设法如何安排马上同他会面,可又不能显露出自己太心急的表情来。她早已决定,到时候如果有可能的话,好歹也要说服他给她买这件外套。当然罗,她就得彻底改变自己对待他的态度,也就是说要变得更加亲昵——更加迷人。虽然她真的还没有暗自思忖过甚至现在就准备顺从他的要求,不过,在她心里萦绕不去的,正是这么一种想法。
开头她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她怎么能在今天,或者至迟明天见到他呢?她该怎样向他说明她需要这件礼物,或者象她最后暗自思忖的那样说成需要向他借钱呢?也许她可以向他暗示,他不妨借钱给她把这件外套买下来,以后她会慢慢归还他。(不过义是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她心中也明白,只要她把外套拿到手里,那她就根本用不着再归还了。)要不然,如果说他手头一时没有这么多钱,那她不妨说,她可以跟鲁宾斯坦先生讲好分期付款,再由克莱德按期付清。至此,她忽然转念一想,她应该琢磨一下,怎样用甜言蜜语诱惑鲁宾斯坦先生,让她按优厚条件购得这件外套。她回想起他说过,只要他知道她将会待他好,他也会乐意给她买这件外套的。
关于这一切,她心中首先想到的计划,就是建议路易斯·拉特勒出面,在今天晚上邀请她哥哥、克莱德和另一个经常跟路易斯一起伴舞、名叫斯卡尔的年轻人,都到她原先打算同她更为喜欢的一个烟摊伙计一块去的那家舞厅。现在她只好取消原先定好的约会,独自一人跟路易斯和格里达一块去了,推托说她原先说好的舞伴病了。那就会给她一个机会跟克莱德一块儿提前退场,拉着他去鲁宾斯坦铺子。
不过,霍丹斯毕竟具有蜘蛛网罗飞虫的气质。她预见到,事后路易斯很可能会向克莱德或拉特勒解释,说今晚舞会是霍丹斯出的主意。克莱德甚至还可能向路易斯无意中谈起外套的事,她觉得,这是绝对要不得的。她不愿意让她的朋友们了解她是怎样给自己张罗的。因此,她就决定她不能用这样方式求助于路易斯或是格里达。
当她真的为如何邂逅一事发愁的时候,克莱德刚好下班回家路过这里,顺便走进了她工作的商店,打算约她星期日见面。霍丹斯喜出望外,脸上露出非常迷人的微笑理想国又译《共和国》、《国家篇》。古希腊柏拉图著。主,非常亲昵地向他挥手致意。这时她正忙着接待一位顾客。不过,她一下子就完事了,走到他身旁,一只眼睛乜着店里那个讨厌会客、到处巡视的稽查员,一面大声嚷道:“我心里正惦着你呢。你可没有惦着我,是吧?交换一下好消息吧。”说完,她又低声说:“别现出你在同我说话的样子。瞧我们稽查员在那边。”
这时,克莱德已被她说话时那种异乎寻常的媚态给迷住了,至于她同他打招呼时的热情微笑,就更不用提了。于是,他一下子心花怒放了。“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