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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高祖建义于太原,唐末帝遣延光以本部二万屯辽州,与赵延寿掎角合势,
及延寿兵败,延光促还,故心不自安。高祖入洛,寻封临清王,以宽其反侧。后
延光擅杀齐州防御使秘琼,而聚兵部下,复收部内刺史入城,高祖甚疑之,乃东
幸夷门。时延光有牙校孙锐者,与延光有乡曲之旧,军机民政,一以委焉。故魏
博六州之赋,无半钱上供,符奏之间,有不如意者,锐即对延光毁之,其凶戾也
如此。初,朝廷遣使封延光为临清王,因会僚属,延光暴得疾,伏枕经旬,锐乃
密惑群小,召澶州刺史冯晖等,以不臣之谋逼于延光,延光亦惑于术者,因而听
之。天福二年夏六月,遣锐与晖将步骑二万,南抵黎阳。(《通鉴》云:延光以
冯晖为都部署,以孙锐为兵马都监。)时锐以女妓十余辈从之,拥盖操扇,必歌
吹而后食,将士烦热,睹之解体,寻为王师所败,贼众退还邺城。高祖继遣杨光
远讨之,延光知事不济,乃杀孙锐以归其罪,发人赍表待罪,且邀姑息,高祖不
许。及经岁受围,城中饥窘,高祖以师老民劳,思解其役,遣谒者入谓之曰:“
卿既危蹙,破在旦夕。能返掌转规,改节归我,我当以大藩处之。如降而杀之,
则何以享国?明明白日,可质是言。”因赐铁券,改封高平郡王,移镇太平。延
光谓门人李式曰:“主上敦信明义,言无不践,许以不死,则不死矣。”因撤去
守备,(《通鉴》:延光犹迁延未决,宣徽南院使刘处让复入谕之,延光意乃决。)
素服请降。及赴汶上,逾月入觐。寻表请罢免,高祖再三答谕方允,制以延光为
太子太师致仕。居阙下期岁,高祖每召赐饮宴,待之与群臣无间。一日,从容上
奏,愿就河阳私邸,以便颐养,高祖许之。延光携妻子辇奇货从焉,每过郡邑,
多为关吏所纠。时杨光远居守洛下,兼领孟、怀,既利其财,复渐测朝廷密旨,
遂奏云:“延光国之奸臣,若不羁縻,必北出塞,南入吴,请召令西都居止。”
高祖允之。光远使其子承勋以兵环其第,逼令自裁。延光曰:“明天子在上,赐
金书许我不死,尔之父子何得胁制如此?”明旦,则以白刃驱之,令上马之浮桥,
排于水中。光远绐奏云:“延光投河自溺而死。”水运军使曹千获其尸于郡东缪
家滩。高祖闻之,辍朝二日,诏许归葬于邺,仍赠太师。
延光初为近臣,及领重镇,礼贤接士,动皆由礼,故甚获当时之誉。洎镇常
山日,以部将梁汉塘获王都名马,入罪而取之;在魏州日,以齐州防御使秘琼获
董温琪珠金妓妾,及经其境,复害而夺之。物议由是减之。及惧罪以谋叛,复忍
耻以偷生,不能引决,遂至强死,何非夫之甚也!
张从宾,未详何许人也。始事唐庄宗为小校,从战有功。唐天成中,自捧圣
指挥使领澄州刺史,迁左右羽林都校。从药彦稠讨杨彦温于河中,平之。长兴中,
领寿州忠正军节度使,加检校太保、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从宾素便佞,每进言,
明宗多纳之。有供奉官丁延徽者,性贪狡,时奉诏监廪,以犯赃下狱,权贵多为
救解,明宗怒,不许。从宾因奏他事,言及延徽,明宗曰:“非但尔言,苏秦说
予,亦不得也。”延徽竟就戮。长兴末,从宾出镇灵武,加检校太傅。高祖即位,
受代入觐,会驾东幸,留从宾警巡洛下。一日,逢留司御史于天津桥,从兵百人,
不分路而过,排御史于水中,从宾绐奏其酒醉,其凶傲如此。及范延光据邺城叛,
诏从宾为副部署使,从杨光远同讨延光。会延光使人诱从宾,从宾时在河阳,乃
起兵以应之。先害皇子重信,及入洛,又害皇子重乂,取内库金帛以给部伍,因
东据汜水关,且欲观望军势。高祖命杜重威、侯益分兵讨之,从宾大败,乘马入
河,溺水而死焉。
张延播者,汶阳人也。始为郡之牙将,唐同光初,明宗下其城,因收隶左右。
天成中,累授检校司空、两河发运营田使、柳州刺史。长兴元年,出牧蔡州,加
检校司徒,入为左领军卫大将军,充客省使。伐蜀之役,命为马军都监。三年,
迁凤州防御使、西面水陆转运使。高祖即位,除东都副留守。车驾幸汴,遣兼洛
京巡检使。张从宾作乱,令延播知河南府事。从宾败,伏诛。
杨光远,小字阿檀,及长,止名檀,唐天成中,以明宗改御名为亶,以偏傍
字犯之,始改名光远,字德明,其先沙陀部人也。父阿噔啜,后改名绿莆
皇为队长。光远事庄宗为骑将,唐天祐中,庄宗遣振武节度使周德威讨刘守光于
幽州,因令光远隶于德威麾下。后与德威拒契丹于新州,一军以深入致败,因伤
其臂,遂废,罢于家。庄宗即位,思其战功,命为幽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尚
书右仆射,戍瓦桥关久之。明宗朝,历妫、瀛、易、冀四州刺史。光远虽不识字,
然有口辩,通于吏理,在郡有政声,明宗颇重之。长兴中,契丹有中山之败,生
擒其将紥拉等数十人,送于阙下,其后契丹既通和,遣使乞归之,明宗与大臣谋
议,特放还蕃。一日,召光远于便殿言其事,光远曰:“紥拉等北土之善战者,
彼失之如丧手足;又在此累年,备谙中国事,若放还非便。”明宗曰:“蕃人重
盟誓,既通欢好,必不相负。”光远曰:“臣恐后悔不及也。”明宗遂止,深嘉
其抗直。后自振武节度使移镇中山,累加检校太傅,将兵戍蔚州。
高祖举义于太原,唐末帝遣光远与张敬达屯兵于城下,俄而契丹大至,为其
所败,围其寨久之,军中粮绝,光远乃与次将安审琦等杀敬达,拥众归命。从高
祖入洛,加检校太尉,充宣武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六军诸卫事。是时,光远
每对高祖,常悒然不乐,高祖虑有不足,密遣近臣讯之。光远附奏曰:“臣贵为
将相,非有不足,但以张生铁死得其所,臣弗如也,衷心内愧,是以不乐。”生
铁,盖敬达之小字也。高祖闻其言,以光远为忠纯之最者也。其实光远故为其言,
以邀高祖之重信也。明年,范延光据邺城叛,高祖命光远率师讨之。将济河,会
滑州军乱,时军众欲推光远为主。光远曰:“自古有折臂天子乎?且天子岂公辈
贩弄之物?晋阳之降,乃势所穷迫,今若为之,直反贼也。”由是其下惕然,无
复言者。高祖闻之,尤加宠重。光远既围延光,寻授魏博行府节度使。兵柄在手,
以为高祖惧己,稍干预朝政,或抗有所奏,高祖亦曲从之。复下诏以其子承祚尚
长安公主,次子承信皆授美官。恩渥殊等,为当时之冠。桑维翰为枢密使,往往
弹射其事,光远心衔之。及延光降,光远入朝,面奏维翰擅权。高祖以光远方有
功于国,乃出维翰镇相州,光远为西京留守,兼镇河阳,因罢其兵权。光远由此
怨望,潜贮异志,多以珍玩奉契丹,诉己之屈,又私养部曲千余人,挠法犯禁,
河、洛之人,恒如备盗。寻册拜太尉、兼中书令。
时范延光致仕,辇囊装妓妾,居于河阳。光远利其奇货,且虑为子孙之雠,
因奏延光不家汴、洛,出舍外藩,非南走淮夷,则北走契丹,宜早除之。高祖以
许之不死,铁券在焉,持疑未允。光远乃遣子承勋以甲士围其第,逼令自裁。延
光曰:“天子在上,安得如此!”乃遣使者乞移居洛下,行及河桥,摈于流而溺
杀之,矫奏云延光自投河,朝廷以适会其意,弗之理。后逾岁入觐,高祖为置曲
宴,教坊伶人以光远暴敛重赋,因陈戏讥之,光远殊无惭色。高祖谓光远曰:“
元城之役,卿左右皆立功,未曾旌赏,今各与一郡,俾厘任以荣之。”因命为刺
史者凡数人。
时王建立自青州移镇上党,乃以光远为平卢军节度使,封东平王。光远面奏,
请与长子同行,寻授承勋莱州防御使。及赴任,仆从妓妾至千余骑,满盈僣侈,
为方岳之最。下车之后,惟以刻剥为事。少帝嗣位,册拜太师,封寿王。(《宋
史·马仁镐传》:晋天福中,青州杨光远将图不轨,以仁镐为节度副使,伺其动
静。历二年,或谮仁镐于朝,改护国军行军司马。仁镐至河中数月,光远反书闻。)
后因景延广上言,请取光远麾下所借官马二百匹,光远怒曰:“此马先帝赐我,
何以复取?是疑我也。”遂遣人潜召取子承祚自单州奔归,朝廷乃就除淄州刺史,
以从其便。光远益骄,因此构契丹,述少帝违好之短,且言大饥之后,国用空虚,
此时一举可以平定。
开运元年正月,契丹南牧,陷我博陵,少帝幸澶渊。三月,契丹退,命李守
贞、符彦卿率师东讨。光远素无兵众,惟婴城自守,守贞以长连城围之。冬十一
月,承勋与弟承信、承祚见城中人民相食将尽,知事不济,劝光远乞降,冀免于
赤族。光远不纳,曰:“我在代北时,尝以纸钱驼马祭天池,皆沉没,人言合有
天子分,宜且待时,勿轻言降也。”承勋虑祸在朝夕,与诸弟同谋,杀节度判官
邱涛,亲校杜延寿、杨瞻、白延祚等,枭其首,乃遣承祚送于守贞。因纵火大噪,
劫其父幽于私第,以城纳款,遣即墨县令王德柔贡表待罪,光远亦上章自首。少
帝以顷岁太原归命,欲曲全之,执政曰:“岂有逆状滔天而赦之也?”乃命守贞
便宜处置。守贞遣人拉杀之,以病卒闻。(《欧阳史》:守贞遣客省副使何延祚
杀之于其家。)汉高祖即位,诏赠尚书令,追封齐王,仍令立碑。未几,其碑石
无故自折,可知其阴责也。(《五代史补》:杨光远灭范延光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