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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老厨娘赞扬的声音,“他多么机灵啊!一下子就懂了!”
“对!”雅克接着说,“我从来也没有想到,列尼先生有这么一个聪明的脑袋瓜,你可以远走高飞了,列尼先生。”
听到这些话,侯爵心中的动摇完全消除了,如果还这样继续下去,这些愚蠢的仆人们的纵容、奉承,要把孩子完全毁了。在英国学校里,无论什么地方都能戒除孩子们的骄傲自负的心理。侯爵立即给弟弟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安利已决定去英国上学,信上说,如果能把他最小的儿子送到他那里,他是非常感谢的。
列尼听说要离开家里人,他脸色灰白,沉默不语,以致使侯爵的决心突然又有些动摇。自从童年时经过脑震荡之后,侯爵他就有一种病态性的敏感,只要见到别人痛苦,他就忍受不住。侯爵差一点也象对安利那样给列尼说:“那么如果你不想去,就留下吧。”但是他立刻又想到纵容孩子,让他任性,这会给他帮倒忙的,如果列尼在一个新环境里呆惯了,毫无疑问他会爱上英国的,不管怎么样,叔叔会很好对待他的。以后……他又会怎么样呢?
送走了列尼,侯爵走进了自己的书房,关上房门。近来他一直在想着孩子们的事情,可以说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但是,他对这样的安排仍然很不放心,也许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光。侯爵坚决抛开家务事不再去想它,又开始为法国罗浮宫石礅上的象形文字作注释。
安利从教会学校毕业已经十九岁了。他长得很高,很结实,但是,还象他小时候那样的腼腆、温顺。他攻读完了园艺基础和牧场管理基本理论后,又回到了城堡,开始经营土地。安利解雇了不学无术的狡猾的管家,他象他那安详的母亲那样,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使他父亲获得荣誉的事业上,他崇拜父亲的智慧,关心他的一切,从细微的小事一直到伴随他的贫穷生活。
列尼在英国,在格罗透郡叔叔那里度过了假期。看来,他完全象个英国人了,寄回来的信写的是弯弯曲曲的法文,都是关于英国板球比赛的,他署名是“P…马泰尔”。在学校里,同学们和老师们都喜欢他。他十八岁从这所学校毕业时,游泳课获得了优秀的成绩,植物和地理课的成绩也是优秀的。
安利已经八年没有见到弟弟了,这次列尼终于回家来了。为了迎接他,为了能碰上一辆四轮马车,他沿着尘土飞扬的法国街道徒步走了好几里,他见到列尼时,是那样热烈地拥抱和亲吻着这个刚回家来的异乡人。列尼在英国学校已不习惯于感情外露,他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烧,嘴里在喃喃地说:“噢,你怎么这样……”
侯爵一听到大铁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即从书房走上阳台,看到正走进房子的两个儿子,他们强壮的体格和头发的颜色都一样,但是虽然如此,他们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父亲面带微笑地想着:列尼还和原来一样,安利还是那样的温顺。他用简单的英国握手礼,上前迎接儿子们,“你们好!孩子们。”在吃午饭时,侯爵仔细地看了看小儿子,八年当中,一个有点神经质的细高个男孩,变成了羞怯的高大青年人,体格强壮得象大力士,皮肤晒得黝黑。
午饭后,列尼立刻从饭厅跑出来,回到自己的屋子,急忙打开皮包,从里边拿出所有的小包裹,然后他悄悄地走向厨房,敲敲门,高兴地问道:“玛尔塔,可以进来吗?”
老太婆在他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她随即上前紧紧地拥抱了他。
“你可回来啦,我的孩子……看,长得多高,多壮实,一点儿也没变样……”
玛尔塔差一点哭出来,列尼用双手搂住老太婆肥胖的腰身。
“完全没有变,你说是吗?当心!”玛尔塔的围裙掉在地板上,她弯腰去捡,格格地直笑,就在这一瞬间,列尼在她的头巾上别了一个玛瑙的别针,等她笑完镇定下来,列尼早已经跑掉了。
“回到家里可多好啊!”他一边喊着,一边象阵风似的冲到院子里,安利正在那里等他,想让弟弟看看他经营的土地,列尼这时好象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似的。
“你知道,我们听说你要回家来,大家有多高兴啊!”安利温柔地说,“你在英国学校里学习没有受什么委屈吧,啊?”
列尼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他说:
“委屈?在那样好的学校里学习,能有什么委屈呢?”
“老师呢,他们对你好吗?”
“嗯,总的好很好,布列格斯老头是我们最好的板球健将。校长有时发火,那里由于他患风湿症引起的,如果谁碰上倒霉的事,大家都指望老头子给帮帮忙。关于体育方面没什么可说的,你知道,最后一次我们打了一场橄榄球。”
“你离我们那么远,真的不想家吗?”
“和我在一起的,还有吉里别尔特和弗兰克,必要时,我常去看亨利叔叔和涅莉婶婶,总之,两个家都一样,不!当然还是这个家最好。这个水池大概可以游泳吧……哎呀!真见鬼!”
列尼看见了大栗子树,他默默地看了半天,然后走到哥哥身旁,一双眼睛闪着光亮。他说:
“我早已经忘了,它们怎么长得这么高大!”他俩查看了农舍。列尼立刻又和六条长毛狗交上了朋友,并对鸽窝、家兔和小鸟发生了兴趣。然而,对待马他却是另一种态度。当他看到那些肥壮的白马和吃得圆滚滚的黑猪时,他不仅不说几句夸奖的话,反而无法克制责怪哥哥管理得不好。
后来,他们听到马蹄声响,这是雅克骑着马到市场买东西回来了,他急忙从马背上跳下来,和心爱的人打招呼,问候。当老人打开列尼送给他的礼物时,他的双眼充满了泪水,激动地说:“你想,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列尼先生还记得我喜欢什么样的烟斗啊!”
列尼拍了拍枣红色的马,沿着隆起的鬃毛抚摸着。
“是的,是的,列尼先生,这就是那匹各叫吉安的马,就是你曾骑着它学骑马的那匹,那时它还是一匹马驹子哪!”
“从阿万隆就一路快跑,你看,它都跑出汗来啦,你可以想象,九年没见了,我是多么急于想和你见面。和我最后一次见你时比,你又长高啦!那时,你坐在巴黎式的公共马车上,完全是个孩子,十分消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当你说:‘再见吧,雅克’时,我差一点哭出来,是啊,心里真难受
“当时我想,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去英国行吗?,没想到,你科是一个美男子了,个头和安利先生一样高了!”
这个老头似乎觉得,他说了半天好象不太合列尼的心意,便停止了自己一连串的回忆,然后从兜里取出了一封信:说“这是玛格丽特小姐的信。”
当哥俩走远一些的时候,安利无精打彩地说:“我希望你不要生雅克的气,他是我们家忠实的老仆人,他救过父亲的命,父亲有责任供养他,因此,我们要多多原谅他。在咱们农村一切都很随便,但是,你在英国可能不习惯这种不拘礼节的对待主人的态度。雅克喜欢说说,但他不是有意的。”
列尼突然觉得有些忸怩不安。
“什么不拘礼节的态度,”他喃喃地说,“问题完全不在这里!他愿意说,就让他唠叨去吧!他说那些伤感的话时,我简直受不了。”
弟弟回答的话,使哥哥感到莫名其妙,他不明白列尼想说的是什么。他看了列尼一眼,发现他看信时脸上呈现出一种愁闷的情绪。看来,这是一封冷淡的信,显然是由谁复写的,还在信纸上打上了行格,圆行字体,清楚的笔迹,象在习字课上写的那下,下款占了三行,写着:
马格丽特
阿罗伊兹
德…马泰尔列里
列尼看后摇了摇头,把信收了起来。
“为什么一个小女孩的名字要写得比她原来的名字长三倍呢?”他边想边说“我认为她写‘梅吉…马泰尔’就行啦。安利,她什么时候放假?她希望我能常到她那里去,她自己不是很快就要回家来了吗?”
安利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说:“可以她怎么能从阿万隆回来呢?她一直住在那里。”
“一直住在那里?她不是有假期吗?真的要这个小可怜整年囚禁在那里,陪着咱们那个厉害的老婕妈?”
“婕妈为人很善良,又很温顺,”安利用轻轻责备的口吻回答了他,“我深信:玛格丽特一切都很好,会使这个姑娘得到好处的。”
列尼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从她那里……他听着,她好象得了什么病?”
“难道说你还不知道,她病倒在床上了。”
“躺在床上了,很久了吗?”
“不……她得了这个严重的病已经三年多了。”
“我从来没有听说她得了什么病,难道说她一直躺在床上?一直躺着?”
“当然,她有一辆专为病人能躺着用的躺椅式的特制车子,由别人把她从一个房间推到另一个房间。天气好的时候,把她推到花园里。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列尼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写信说过呢?”
“不,也许……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关于她病的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也许你认为就是这样,可是,她怎么会成了这样子的呢?”
“你忘记了,在母亲安葬的那天,她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吗?”
“就从那时候起的吗?”
“不!你怎么啦,开头她好象还是正常的,就是走路时有点一瘸一拐,两条腿支持不住,有时瘸得厉害,她嚷嚷着腿痛。三年前的冬天,她滑倒了,从那时起,她就得了关节炎。医生们说,也许还是从楼梯上摔下来那次她的腿骨就受伤了。这对父亲来说是最大的痛苦,我们从来没有把她病的后果告诉父亲。”
“那什么时候也没有接她回来?”
“列尼,要是你看见了她,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不能让她回来的原因,她走不了路啊!”
“她的腿痛吗?”
“不,当她动不了时,她曾练着抬腿,但是,看上去,很困难,不平的道路给她带来了难以忍受的痛苦,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