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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他们去远,徐良把胡小记夹起来,往北就走,走不远放下。又夹乔宾,又夹艾虎,就这么一步一步倒来倒去,就把他们倒在后头院里去了。一看后头院里,五间上房,三间东房,三间西房。三间西房是兵器房,三间东房是厨房。徐良进去看了看,挂着整片子的牛肉,堆着整口袋的米面,一大坛子酒,还有许多干鲜水菜、作料等等,无一不全。
徐三爷打水缸里取了一瓢凉水,拿了一根筷子,把他三个都是用筷子把牙关撬开,凉水灌下去。少刻苏醒过来,人人睁眼,个个抬头,齐说道:“好酒呀,好酒!”老西说:“几乎没废了命,还好酒哪!”艾虎问:“这是什么所在?”徐良就把已往从前之事细说了一遍。艾虎说:“三哥也没将他拿住吗?”徐良说:“他逃跑了。”艾虎说:“这个东西,怎么不把他追上呢?”徐良说:“我要追他,你们三个人谁管?倘若进来一个人,你们就废了命了。”胡小记说:“咱们这些人,都不及三哥的算计。”艾虎说:“咱们趁早打算起身罢。”徐良问:“上那去?”艾虎说:“起身,咱们得找镇店,去住店去。”徐良说:“天已将晚,道路又不熟,准知那里有镇店,离此多远路程。此处就是顶好的一个店房,也有米面,也有肉,干鲜水菜全有。”艾虎说:“当怕的,你又不怕了。这是贼的窝巢,倘若他们夜间来了,睡觉如小死,岂不遭他们的毒手?”徐良说:“让我吓破了胆子了,他们还敢来!只管放心,敞着门他们也不敢来。”连胡小记想着都有些不放心,又不敢多言。徐良说:“把外头的包袱拿进来。”乔宾出去,把驴上包袱拿下来,搬在上房屋里。徐良说:“咱们大家煮饭。”大家乱抱柴的抱柴,烧火的烧火。乔宾说:“我抱柴。”到后头院里一个大柴货跺,夹了四捆秫秸。胡小记找着菜,就把牛肉割了一大块去切。徐良找了缸盆,倒上了有五六斤白面。艾虎就把大瓢“哗喇哗喇”的倒了六七瓢永,还要倒哪。徐良说:“这是要吃什么?”艾虎说:“我知道要吃什么呀?”徐良说:“不拘吃什么,你倒那么些个水?”艾虎说:“哟!坏了。”徐良说:“我打算你要打浆子哪。”艾虎一笑,说:“我没作过饭。”徐良说:“你等着吃罢,瞧我的。你说是吃什么罢。切条,赶条,拉条;揪(革葛)鞑,削(革葛)鞑,把拉(革葛)鞑;把鱼子,溜鱼子,贴把谷溜溜饯,鱼儿钻沙。你们说什么,老西全会作。”大众全笑了。艾虎说:“这些个样儿,我们全没吃过。”胡小记说:“你爱作什么,就作什么罢。”乔宾说:“你倒别瞧我这个样儿,我倒会。”艾虎说:“你会作什么?”回答:“会吃。”大家又笑。真是徐良作饭。艾虎看见有一大坛子酒,说:“这可是有福不在忙,我可该喝点了。”这就找碗要喝。徐良气往上一壮,把酒坛子抱起来往下一摔,“噗(口叉)”一声,摔了个粉碎。艾虎把嘴一撅,“呼哧呼哧”的生气。徐良说:“方才为喝酒,差一点没死了。瞧见酒又想要喝,总不怕死。实在馋的慌,爬的地下去喝。”艾虎瞅了他一眼,敢怒而不敢言。胡爷催着吃饭。
大家饱餐了一顿,俱归上房屋中去了,就把他们灯烛掌上。艾虎说:“我是吃饱了就困,我要先歇着了。”徐良说:“睡觉?这个地方如何睡得?睡着了就是个热决。”
艾虎说:“全依着你老人家说。我说住不得,你说住得了;我说睡觉,你又说睡着了是个热决。到底是怎么办才好哪!”徐良说:“我说在这住着,叫舍身诓骗。他们晚晌必来。咱们少刻四个人睡觉,东南西北占住四面:一个头朝北,一个头冲东,枕着头朝北的脚;一个头冲南,脑袋枕着头朝东的脚;一个头朝西,枕着冲南的脚;头朝北,又枕着头冲西的脚。这叫罗圈睡。自己都别着刀。咱们的包袱搁在当中间,全别睡觉,装着打呼,往这么招贼,不怕。要是有睡着了的,把脚往上一抬,那个人也就醒了。贼要来了,慢慢的起去,下去就可以把贼捉住了。你瞧这个主意好不好?”胡小记说:“此计甚妙。”艾虎说:“三哥,你怎么想这个招儿来?就依着你这个主意。”果然,就把门一关,把插管拉上。先前,艾虎是净笑;嗣后,四个人装着一打呼,声音还真是不小,“呼噜呼噜”的。艾虎说:“这贼三更天来了还好,要是一个不来,把咱们这鼻孔都要抽干了。”大家笑成一片。徐良说:“要是这么笑,可就把贼笑跑了。”艾虎说:“还是一个打了,一个打罢,不然是准干。”真是一对一声,接连着打了。
始终不出徐良之所料。周瑞一跑,二次把锏削折,逃蹿性命到桃花沟西沟口,躲在山洞里头,一捏嘴乱打呼哨。呼哨本是贼的暗令,慢慢的又聚在一处。王三也来了,说:“寨主,刀也不要了罢!”周瑞苦苦的告错,说:“众位兄弟,还得助帮我一臂之力。”
王三说:“谁还敢助你一臂之力?毛二哥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谁还能辅佐于你。”周瑞说:“从此往后,不分什么叫寨主,什么叫伙计,作了买卖平分秋色。”这才把大众说的心软。还是王三给出的主意。周瑞亲身探了一探,正对着徐良在厨房那里说哪,贼教他吓破了胆子了,敞着门睡觉都不怕,周瑞回去,把这话对王三说了一遍,还求王三给出个主意。王三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夜至三鼓,大众凑齐,咱们大家前去。讲武不是他们的对手,咱们把后院柴薪搬过去堵门烧,烧他们个焦头烂面之鬼,风火中的亡魂。”大家说:“还是王三这个主意甚妙。”
这个桃花沟离镇店甚远,要找住户人家讨顿饭吃,没人肯给,只可把他们烧死,得回桃花村再打主意吃饭。可怜他们要放火,连石钢火种都没有,现找左近的住户人家借来的石钢火,在山弯后等到三鼓,好去放火。将到二鼓之半,奔了桃花村来,由后篱笆墙蹿入,大众搬柴运草。未能放火,众人蹿拿病判官周瑞,这段节目,且听下回分解。
第082回 追周瑞苇塘用计 杀小寇放火烧房
且说周瑞等不死心,二次前来放火烧大众。蹿进篱笆墙,来搬柴运草。周瑞堵着门口,把秫秸将跺到四尺多高。焉知人家大众里头就防备着。究属柴薪,一搬挪总有响动。
几位小爷在里头本是装打呼,听见外头一响,就吓了一跳,彼此把脚乱抬。徐良先就蹿下炕去,直奔屋门口,插管一拉,开门一看,秫秸跺了四尺多高,被徐良一脚踢散,拿刀出去。周瑞那里敢交手,抹头就跑,直蹿出后篱笆墙去。徐良咬牙切齿,想着把他拿住,才解心头之恨,后面紧紧追赶,暂且不提。
且说艾虎、胡小记、乔宾三个人,把窗户一跺,蹿将出来,拉刀就剁。这些小贼谁敢与他们爷们动手?再说“人无头不行,鸟无翅不腾”,没有周瑞,谁肯那么舍命,故此净想着是要跑,也得跑得开。这几位如同削瓜切菜一般,霎时间杀的干干净净。原来遭劫的难躲,在数的难逃。别瞧杀的干净,还有漏网之人。艾虎等大家一看没有人了,回到屋中等着三哥,暂且不提。
单说徐良追下周瑞,紧赶紧追,始终不舍,恨不得一时把他追上,结果性命,以与一方除害。焉知周瑞进西沟日,顺着边山直出北沟口。你道徐良为什么追不上他?皆因是周瑞道路熟,跑得果然是快;徐良道路又生,疑心又太,恐怕的是山贼把他带到埋伏里去,留神找着周瑞的脚踪迹,果然显慢,未能将他追上。出了北沟口,徐良着急:“要是有了村庄,他扎将进去,这就不好找了。”倒没有进村庄,前头黑忽忽的一片苇塘,眼瞅着病判官扎入苇塘。徐良骂道:“好乌八日的!进苇塘你打算老西就看不见你了?你往西北去了。”周瑞纳闷:“这么高的苇子,我又蹲着身走,又是黑夜之间,他怎么瞧得见我哪?”徐良又嚷:“你在西北去,咱们两个在西北见。判官你直是浑蛋,你不论东南西北,我都看的见。你走在那里,上头那苇叶就动在那里。咱们两个人西北见面。”周瑞就听见“腾腾腾”的脚步的声音,绕着苇塘,直奔西北去了。周瑞暗笑:“你说我是浑蛋,你比我更是浑蛋。我本来没留神上头的苇叶子,你虽看见,你也不该说出来。你说出来,就是把我提剩你在西北等,我可就不往西北去了。总是我命不当绝,他若看出来,一语不发在西北一等,我若出去,准死无疑。”自己一转身,用脚尖着地,慢慢的分着苇子,一步一步提着气,慢慢扑奔东南。列公就有说的,桃花开放的时节,那有这么高的苇塘?此处可是南边的地方,桃花开放,那苇子就够一丈多高;若要是水苇,还高哪。
闲言少叙。病判官出了东南,他本惊弓之鸟,出苇塘眼似鸾铃一样,就见前边黑忽忽似乎蹲着一个人相仿。周瑞又不敢前去,他本看不很真,心想必是自己眼花。等了半天并无动静,别是个土堆儿罢,仗着胆子往前就走。看看临近,忽然站起来一蹿,说:“判官,你才来呀,老西久候多时了。咱们是死约会,不见不散,过来闹着玩罢。”这一下,可把周瑞的真魂吓掉,这才知道是上了当了。徐良那个聪明无比,遇事一见而明,他如果真往西北追,他岂肯说将出来。他特意的说:“往西北去,咱们往西北见。”他明知说出在西北见,周瑞绝不肯往西北去。他往西北跑,故意的跺脚;往东南来,一点声音皆无。往这里一蹲,净等着周瑞。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见着周瑞,他还不肯起去哪,容他往前一来,蹿起来抡刀就剁。周瑞焉敢还手,抹头就跑,复又扎入苇塘去了。徐良说:“追!”眼瞅着苇梢乱动,徐良虽然跺脚,并不进去。缘故他在暗处,自己在明处,进去总怕吃亏;又怕里头有水,徐良就是不会水。目不转睛,到底瞧着那苇叶往那么晃悠。看了半天,那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