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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义-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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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振到了屋中,仍然落坐吃酒。蒋爷就要套他的实话了:“你才说那是个小花园,我才进去,敢情这么险哪!”雷振说:“那么险?看怎么险了。若错过好人,有五个也死了。”蒋爷说:“我到底打听打听怎么险。”雷振说:“错非你老人家,怎么我也不肯说。”蒋爷说:“你告诉我怕什么呢?”雷振说:“这就是刚才提咱们小子的干老儿,他在那居住,一院子净埋伏。就拿一进门说,他共总四路方砖,就是台阶要登着。这进门头一块方砖,双门一闭,打门内出来的牛刀尖刀,‘噗’的一下,正扎在人的身上,连划带扎,焉能有命在?登在二路砖,打墙头里出弩箭,正中后脊背。这种箭毒药喂过,中上就死。非登三路砖,才是好地。对面就是台阶,可登不得,乃是一个木头作成,有铁轴活穿钉,一登就翻过,底下是大坑,坑中有刀,刀尖冲上。必得要由正北跳在土地上,奔正北屏风门台阶,得走一三五;若要登着四层儿,三层上就出来弩箭;若要登二层儿,头层必定出来弩箭,中在腿腕子,都是毒药喂过,钉上就不了;若奔屏风门走正门,净是透甲锤迎面射来。或走东,或走西,进里面必须要由土道,可别走甬路。走到正北五层台阶,由末层往上一蹿,那三层是翻板。若由当中隔扇进去,尽是方砖,头一路砖,上面横着掉下一个大铁梁来;二路砖,由东屋帘子里头,进来一个大钟馗,拿宝剑乱砍;东屋里一进帘子,除了钟馗,那个地方全是大坑,后虎座木床上一坐,就教铁叉子叉住,落地罩上净弩箭。往西屋去,他睡觉的床。在北面西屋里头,是方砖,当中夹着一溜条砖,往西屋里去必得由条砖上走。走在床前,又是三路方砖,登在三路上,从棚上掉下一个大圆铅饼来,把人打个肉饼子一般。若登在二路砖上,床帷子里头出来全是长枪,三指宽,鸭子嘴的枪头。要到头一路砖,那就尽挨着床了。床面子当中出来半捋车轮相似,上头都有鳣鱼头的刀头,正在人下头,滴溜一转,性命休矣。”蒋爷说:“你别说了,他睡觉不睡觉?”雷振说:“睡觉。”蒋爷说:“睡觉他得上床去,他不受了消息了么?”雷振说:“不能。他未曾进屋的时节,也靠着北边落地罩。底下有个铜环子,他一拧铜环子,卸个消息,就打床上下来一个木台阶,正落在三路头里。这台阶是一层一层的木板银钉,如咬出来。一层一层台阶,往起一拉,就是一罗板子。他上的床来,拉起板子,放下一个大铜罩子,把他罩在当中。”蒋爷说:“这为什么?”说:“他总怕有人进去杀他,弩箭乱发。有这罩子罩着他,弩箭射不进去,罩子这个样式,全是拿铜丝拧出来,小灯笼锦,故此弩箭射不进去。”蒋爷说:“就完了罢?”雷振说:“还有哪!倘若人家把罩子撬开,墙上有块铁,他往铁板上一歪,就进墙里头进去。墙是夹壁墙,倒下台阶,复又上来,也是梯子一样。后院有眼大井相似,上有木头盖,打外开不开。”蒋爷说:“干什么要这些东西?”雷振说:“着哇!你我不作亏心事,也不怕;他老怕有人杀他,故此设下这些消息。他老怕死,早晚就吃半茶碗粳米饭,半碗白水。他说吃这个就成了,我说就死了。”蒋爷听了告辞,定下回去算帐,晚晌还来。

雷振送出。

蒋爷回庙,来到南院,见了大众,将前言细说一遍。智爷说:“四哥出主意,怎么办呢?”蒋爷就在展爷耳边说了一套话。展爷收了自己的东西,辞别了和尚,出庙扑奔上院衙而来。直到里边见了大人的从人,问了大人的事情。吃了晚饭,晚间出门小便,见一条黑影一晃,展爷赶下来了。赶的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044回 伏薰香捉拿彭启 假害怕哄信雷英

诗曰:不知何处问原因,破阵须寻摆阵人。

捉虎先来探虎穴,降龙且去觅龙津。

五行消息深深秘,八卦机缄簇簇新。

终属薰香为奥妙,拿他当作蠢愚身。

且说展爷领了蒋爷的分派,在上院衙吃的晚饭,叫管家到西门,教城上留门,预备太平车一辆,可要心腹人。晚间出来小便,看见一黑影,拉剑追下来了。至于后面,地下躺着一人。展爷上前看,那人倒捆四肢,口中塞物。展爷不顾追人,收了宝剑,解开这人,拉出口中之物。一问,这人叫李成。“正在后面解手,来了个夜行人,把我绑上了,问我大人的下落。”展爷说:“你必告诉他了。”李成说:“没有。拿刀蹭我的脑袋,我死也不说。”展爷说:“你没说很好,若说可了不得。”

展爷找了半天,并没下落。换上利落的衣服,出了上院衙,扑奔八宝巷来。在东口,早瞧见有几个黑影儿乱晃,就知道是蒋四爷。听见对面击掌的声音,凑在一处,见他们都是夜行衣靠。展爷就把上院衙遇刺客,没追上,说了一遍。蒋爷说:“无妨。大人不在上院衙,怕他什么?”智爷说:“少时进去,各有专责。”蒋爷说:“我带路。”柳爷说:“我使薰香。”展爷说:“我背。”智爷说:“我给你们巡风。”蒋爷说:“随我来。”智爷说:“把消息记妥当。”蒋爷说:“不劳嘱咐。”“嗖”一声,就上了墙头,原来这就是那个东夹道。飘身下去,大家又上了那个墙头,往西一看,蒋爷低声说:“省事了,不走西边那个门,少遇好几道消息。咱们就奔正北的屏风门进去就是了。”

大家下来,柳爷就把塞鼻子布卷,给了每人一副。蒋爷在前,鱼贯而行,全是垫双人字步,弓(骨可)膝盖,鹿伏鹤行,瞻前顾后,直奔台阶。回头打着手式一三五,后面点头。上了台阶,奔西边的那扇屏风,下了土道,直奔正北。蒋爷等暗喜,彭启尚未歇睡。

上台阶,由五层蹿在头层之上。四个人分开,全拿指甲戳窗棂纸,戳出小月牙孔,凑一目,眇一目,望里窥探,见着彭启仍在那里打坐。智爷暗叹:“此人道学的工夫不在小处,就应当隐于高山无人的所在,日久何愁工夫不成?又不为名,又不贪利,这要盗将出去,就是个剐罪。”

忽然间,听见他“唔呀”了一声,说:“好雷英!叫他去问生辰八字,也不见回来了。我这一阵心惊肉跳,莫不是祸事临头?待我占算占算。”把天地盘子一转,又“唔呀”了一声,蒋爷深知他的算法实灵,拿胳膊一拐柳青,叫他点香。听屋中又说:“你们好大胆!全来了,全是似水钩来的,这可说不得了!我不忍行这样损事。常言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可就讲不起,要伤德了。”连南侠带智爷吓了,都是面面相觑,紧催柳爷。柳爷也是浑身乱颤,把香点着,铜仙鹤嘴戳在窗棂纸上,紧拉仙鹤尾,双翅乱抖,由透眼进风,一股烟直奔彭启。彭启已然用硃笔把符画成,将要往灯上一点,他就闻见香气,说:“这是什么气味?”往里一吸,翻身便倒,“磕(口叉)”的一声,连人带椅子全都倒于地上。智爷哈哈哈大笑起来了。蒋爷说:“你这么大的声音,再教人听见,当是在你们家里头呢。”智爷说:“是可笑么!他要一烧那个符,大家不要活的了。他能算,他没有算出点薰香来。蒋爷,那不是神仙了么?这个能耐就不在小处。他会算出是似水拿钩子,把你们钩来的。”说罢又笑。这才推开当中的隔扇。

智爷说:“咱们试试他消息灵不灵。”展爷说:“使得。”随即拿宝剑蹲在门槛上,向着二路砖一戳,只听见“咕噜噜”的一响,从东屋里出来一个假人,跟北侠一样,判官巾,紫袍,靴子,全是真真的傀儡头。藤子胎当中有消息,底下有轮子,方砖一动,这假人就到,手中是一口真宝剑,冲着展爷“嗖”就是一剑。展爷把剑往上一迎,正削在假人的胳膊上,“当啷啷”一声,连半截胳膊带宝剑坠于地上,剩了那半截胳膊,还“咯噔咯噔”的剁了半天。智爷又笑说:“可见消息极灵,剩了半截,他还直剁哪!剁完仍然回去。把头一路砖也给他点了罢,省得咱们进去担心。”展爷又用宝剑一戳,如地裂天崩的声音一般,打上面黑压压一根大铁梁坠落尘埃,“哨啷”一声,把大家吓了一跳。容尘土落了一落,大家才进去,智爷先把迷魂药饼与彭启按在顶上,用网子勒住,然后搭起,爬在展爷脊背,用大钞包兜住后臀,系了个麻花扣儿,大家出来。

原来智爷把桌子上天地盘、量天尺、书一切物件,包在包袱,背将出来。蒋爷说:“这作什么?”智爷说:“我是贼,不空回。”仍然按着旧路出来。蹿下五层台阶,出西边屏风门下,外头的台阶是一三五。蒋爷说:“这得了,把塞鼻子布卷全都不要。”

奔东墙,展爷蹿上墙头,飘身下来,脚站实地。原来贴墙根出来一个人,拿着长拘钩就搭,展爷一闪身,拘钩搭空了。智爷往东墙一蹿,出墙外去了。那人一回头,墙上又露出来两个,过来四五把拘钩,也没搭住,也就出那段墙外头去了。惟独蒋爷将要飘身下去,一下就让拘钩搭住了,往下一拉,“噗咚”摔倒在地,搭胳膊拧腿,四马攒蹄捆起来了。

你道这些人,也不是看家护院的,全是些个更夫,预先就安排好,万一家里要是闹贼,就叫他们拿着长拘钩;万一若有动静,就叫他往墙根底下等着,把灯笼点起,拿半个礶片罩着灯笼,用的时节一揭就得。先是智爷大笑,人家就听见了;后来又听见落铁梁的声音,人家就准备好了。全没拿住,单把蒋爷捉住,四马倒攒蹄。拿灯笼一照,大家乱嚷:“是恩公,给员外送信去罢。”

少刻,雷振到,说:“怎么着,是我恩公作贼?”早有人把灯火掌起来,把头一搬,何尝不是哪!问道:“恩公,你这是怎么了?”蒋爷说:“你先撒开,我有话,回头再说。”立刻吩咐解开绳子。蒋爷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跟着雷振直奔上房来了,落坐献茶。雷振又打听。蒋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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