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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源往上一翻,“哇呀呀”的吼叫,忽又往水中一沉。再看他往水中一扎,“滑”的一声,那水就是一片血水相似,只见吴源在水中扎下去了。卢爷以为是蒋四爷在水中没有命了。就见吴源再往下一扎,又往上一翻,嘴里头骂骂咧咧,东瞧西看,找不着蒋四爷,复又扎在水内。卢爷也瞧不见蒋四爷上来,以为必是死在水里头了。再见吴源复又上来,吼叫的声音各别。卢爷见他上来整整的三次,蒋四爷一面未露,再瞧黑水湖如红水一般。你道什么缘故?蒋爷要死在水中,还是那话,就不用破铜网了。蒋爷固在水中一瞧贼人的水性甚好,又能在水中睁眼,蒋爷直不敢和他交手。若是让他拿青铜刺挂住自己,就得撒手;要是再抛了兵器,更不是他的对手了。忽然想起个主意来,就是这么一招儿,行就行咧,不行就完哩。净瞧他这眼力,要比自己看的远,就输给他了;要比自己看的近,就赢了他了。怎么就会试出他的眼睛远近?蒋爷同他绕弯,就围着他绕圆圈,越绕越大,先离七八尺。吴源抱着青铜刺,瞪着两只眼睛看他,他绕在那里,拿眼光跟在那里。蒋爷一踹水,“哧”的一声,出去了两丈开外,吴源还瞧着他。蒋爷暗暗的心里着急:若要三丈开外,自己就瞧不见。焉知晓就在两丈四五,吴源就不行了。
蒋爷就知道行了,赢了他了。吴源还心中纳闷哪,暗道:“你同我绕弯,难道说你还跑的了?你跑的那里,我老瞧着你往那里去。”他可忘了,远啦瞧不见了。他见蒋爷一踹水,往南去了,他可就瞧不见了,他也踹水往南。蒋爷望着西北出去了三丈,他往上一翻,他以为蒋爷必是翻上去了。趁着他往上翻的时节,蒋爷一踹水扑奔前去,就打他脚底下往上一钻,抱着刀往上一扎,扎在那里,“噗哧”一声,正扎在脚心上。对着山贼往下一蹬水,蒋爷往上又一扎,两下里一凑。蒋爷往回里一抽刀,又一踹水,“哧”的一声,就是三丈的光景。吴源露出上身,怎么会不嚷呢?又往水中一扎,水面上就是一道子红。吴源到水中仍是不见人,再往上一翻,整整的三次。吴源虽勇,也是禁受不住,复又上来,将把身子露出水来。蒋爷的刀冲着肚脐之上“噗哧”一声,扎将进去。要问吴源的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2回 闹湖蛟报兄仇废命 小诸葛为己事伸冤
诗曰:枫叶萧萧芦荻村,绿林豪客夜知闻。
相逢何必相回避,世上如今半是君。
且说蒋四爷屡次扎了吴源几刀,贼人本是一勇之夫,扎了几刀,也就没有多大力气了。蒋爷瞧着行了,容他上来,自己一踹水也就上来,刀由他肚腹之中扎将进去,“噗哧”一声,大开膛,“哗喇”一声,肠肚尽都出来。自己口中含住了手中这个刀背,腾出两只手来,过去把吴源手中一对青铜刺夺来。可叹吴源顺水漂流下来。蒋爷一见吴源就爱上了,可不是爱上他这人,是爱上他这一对青铜刺。如今得将过来,心满意足,为是好应他这节目——洪泽湖丢刺,黑水湖得刺。岸上众人瞧见,这才放心。
蒋爷到岸,给柳爷道惊。柳爷抱怨了他几句,说:“我这条命又几乎没丧在你手里。”蒋爷直给柳爷陪礼。邓彪过来与蒋爷磕头。邓彪又把他的事情学说了一回。蒋爷也不十分让责他。一听黑水湖外大家吵嚷的声音甚众,原来黑水湖外大家助阵吵嚷的声音,里头听不甚真切。蒋爷立刻将三只船叫将过来,让他们出黑水湖,将十八庄会头连庄致和俱都请将进来。蒋爷把自己身上衣服拧了一拧,说:“此处不是讲话的所在,咱们上山去。”众人点头。
大家一齐上蟠蛇岭,所有喽兵俱都跪在一处,跪接众人。蒋爷说:“你们大家俱都不愿当喽兵?”喽兵一口同音说:“全不愿意了。”蒋爷说:“你们暂且先在此处,事毕都安置你们一个去处。”喽兵一齐磕头。蒋爷直奔分赃庭,进了屋中一看,一无所有,穷苦之极。蒋爷冲着邓彪说:“你们这个寨主倒作了个丰衣足食!”邓彪说:“四老爷别骂人了。”
不多一时,喽兵进来报道:“现有柴货厂众位会头老爷们到。”蒋爷说:“请!”
不多一时,进来尽是些绅衿富户、买卖读书之人,大家相见,都与蒋四老爷道劳。彼此落坐。惟有胡从善、庄致和见蒋四爷身上衣服水淋淋的,心中不忍,教人取衣服与蒋四爷换上。蒋四爷说:“等等,净我这一身衣服可不行,我要与你们化个缘。从此山贼一没,你们十八庄连庄会一撤,历年中打地亩里少抛费多少银钱。我这一次化你们几个钱,也不要紧。”大家一口同音说:“行得。你是作什么用?”蒋四爷说:“你们出去,可着这里的喽兵多少人,预备多少套衣服、头巾、鞋袜、中衣,免得这一群花子的形象。
再说米面、肉腥、菜蔬够我们吃两天的,就得再给喽兵预备点路费,够他们上岳州的盘缠就得。”众人连连点头:“这就去办理。”择对了五六人,查点喽兵数目,起身出去。
蒋爷借的那口刀,也叫他们带去。
众人出去,仗着此处有的是估衣铺。前文表过,连当铺等项凑兑头巾、衣裳、鞋袜,用船载了米、面、酒、吃食等项,又用船只载了银钱,直进黑水湖,喽兵看见无不欢喜,大家搬运下去,衣服等项俱都堆在分赃庭前,先给蒋爷换上,次与邓彪换上,然后大家穿戴起来。也是机灵的先抢新鲜好点的穿上,些微痴傻的也就落后。落后也是知足的,到底是有衣服,有饭吃。这就抱柴烧火,连会头带蒋爷等俱在分赃庭吃酒。整整一天的光景,次日可就商量着起身了。
忽然喽兵进来回报:“我们有三个远探伙计如今回来了,老爷们赏给他们衣服穿不赏?”蒋爷问:“他们也愿意不当喽兵?”喽兵回话:“他们都愿意改邪归正,就求老爷们一并施恩罢。”蒋爷说:“把他们叫进来。”把三个人叫将进来,在当中往上一跪。
蒋爷说:“你们是远探的喽兵么?”回答:“正是。”蒋爷说:“探得什么事情?”回答:“没探出别的事情来,就知道大人回武昌府穿湖而过。”蒋爷说:“那个大人?”
回答:“是颜按院大人。”众人一怔。卢爷问:“老四,这是怎么件事?”蒋爷说:“没有怎么件事,这必是欧阳哥哥把大人请回来了。”卢爷说:“这要是大人在此处经过,可就省了事了,咱们就着见见大人。”蒋爷说:“你们打听的准吗?”喽兵说:“准也不大很准,横竖大人回武昌,准准是大人罢。”蒋爷说:“你们吃了饭,换上衣裳,带着盘费,倒是打听大人带着什么人,从何而至,为什么缘故。打听明白,再来回话。”喽兵说:“是。”随即出去,换上衣裳,吃了饭,拿上盘费,再去打听。
不多一时,就回来了,又进来报道:“我们打听明白来了,是大人带着公孙先生上武昌府私访,如今归回,有武昌府的知府护送,离黑水湖不远了,看看就要进黑水湖口。”蒋爷说:“还有什么人?”喽兵说:“并无别者之人。”卢爷说:“这事又奇怪了。”蒋爷一翻眼,说:“啊!是了,我明白了。”卢爷说:“你明白了什么?”蒋爷说:“这个不是公孙先生。”卢爷说:“不是公孙先生是谁呢?”蒋爷说:“这个是沈中元。”卢爷说:“怎么见得是沈中元呢?”蒋爷说:“准是沈中元,这是他和大人说明白了,大人饶了他了,他以为是没了事了。大人饶了他,咱们不饶他,以为硬人情托好了。”卢爷说:“你打算怎么样?”蒋爷说:“少时来了的时节,我先把他扔的水里,涮他一涮。”卢爷说:“小心大人见罪呀。”蒋爷说:“什么罪呀?此时正在用人之际,咱们把他杀了,大人绝不能把咱们杀了。我也不怕叫他师弟听着恼,他太不是了,枉叫小诸葛了。”柳青说:“你把他杀了,也不与我相干。病夫你不用混拉扯人。”
蒋爷将分水兽邓彪、胡列叫来,就把自得来的铜刺每人一柄,附耳低言如此这般,让他们出去办事。后又把远探喽兵叫过来,说:“你们在黑水湖看着,大人一到,疾速报与我知。”复又把那些喽兵的头目叫过来,说:“你们查点查点,那软硬拘钩还够数目不够数目?”喽兵说:“回禀四老爷得知,自有富馀的,我们伙计不够数目了。”蒋爷说:“怎么不够数目?”回答:“让老爷们杀了几上,又有饿了几天,刚一吃饭,撑坏了几个。”蒋爷说:“他们死去,那尸身怎么样了?”回答:“俱已把他们掩埋在蟠蛇岭下。”蒋爷说:“好。”胡从善、庄致和说:“大人看看将到,我们是怎么样?”
蒋爷说:“你们瞧个热闹,有我哥哥他们几位迎接大人。你们瞧瞧涮人的。你们瞧见说过涮人的?没有瞧见过,这回让你们瞧瞧罢。”卢爷说:“老四,你可慎重着点。”蒋爷说:“无妨。大哥,你瞧热闹罢。”喽兵进来报:“大人船已到黑水湖口。”蒋爷说:“大家出去迎接大人。”
蒋爷这一料,料的实在是不差。沈中元就打把大人盗将出去,全仗着刘志奇的迷魂药饼儿。卖了娃娃谷的房子,三辆车奔长沙府:一辆车是大人,一辆车是他表妹,一辆车是沈中元与他姑母。路过豹花岭,甘妈妈不教住山贼那里。夹峰山住一晚晌,一者玉猫是师侄,又有家眷,这才在那里住了一晚晌。次日起身,过胡家店还可以的,倒是个店口哇。奔长沙府,到了朱文、朱德家里,可巧哥两个都没在家,仗着是真有交情,就在朱家住下。甘妈妈说:“再要不把大人唤醒过来,我就要出首了,把你送将下来。”
沈中元应着,晚间就把大人还醒过来了,甘妈妈这才点头。到了次日,吃完早饭,在书房里给大人取了迷魂药饼儿,后脊背拍了三巴掌,迎面吹了一口冷气。大人还醒过来了,一看是个书房景象,旁边跪着一人。大人一瞅一怔,见他翠蓝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