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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进我们家,像房管所的人或是邻居,我都会一言不发地径直跑到母亲的褥子底下躲起来。
我一天天长大,开始上学了。我不再往褥子底下藏,可对男人的恐惧心理还没有消失。在学校,我门门功课都是优秀,除了美术——这门课的任课老师是男教师。每次我在走廊遇见校长,我都畏缩地退到墙根,他跟我说话时我一个字也答不出来,我吓得根本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渐渐地好些了。可到了十几岁时我怎么也理解不了我的朋友们:她们怎么会跟青年男人产生温柔的感情?每当男孩子跟我接近时,我便想象他穿着德国党卫军的制服。母亲给我讲她跟父亲的事,这在我心中已播下了对男人不信任的种子;但最可怕的是在集中营时打下的烙印:一有男人来就赶快藏起来,不然就会大难临头。
大家也许会奇怪,既然有恐惧心理,我怎么还结了婚呢?
很简单。母亲逝去后,亲戚们供我读完音乐中学又上了大学。
大学毕业后,他们便开始躁心我的婚事,想让我尽快成家安定下来。抚养我的舅舅和姨妈年纪都大了,他们想尽快实现对母亲许下的诺言,而不想在我还没找到归宿以前就离去。他们给我介绍了好几个聪明漂亮的年轻人,都是犹太人,而且他们都想娶一位住在列宁格勒的姑娘。其中好多人都很喜欢我,可我每次都哭着拒绝了,说我不想使我的家庭不幸福。有一天舅舅的朋友来看他,那是一位年近40岁的鳏夫,想让舅舅替他介绍一位性情贞静、贤惠的女人,来为他12岁的女儿当妈妈。这个人我一点也不害怕,并且我还十分可怜那小姑娘:我也是12岁的时候没了母亲的。
但是波里斯…尼古拉维奇根本没注意我,那小姑娘也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他们走后,我鼓起勇气告诉舅舅说只有这个人我不害怕,我可以嫁给他。可舅舅吃了一惊,想说服我:“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你怎么能抚养那么大的女儿呢?”——他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我做了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壮举:波里斯下次带着女儿来舅舅家时,我把小列奴丝娅叫到我的房间里告诉她我是谁,还说我愿意做她的妈妈。亲爱的小列娜哭了起来,张开手臂抱住我,喊我“妈妈”。她用3天时间就为我和爸爸牵上了红线。于是我们就开始了共同的生活,我的恐惧心理也很快就消失了,除非有时在睡梦里……听了尼尔娅的故事后,大家都很难过,爱丽什卡还怞怞嗒嗒地抹起眼泪,像小孩子一样吸着她的翘鼻子。
吉娜摇着头骂道:“这帮畜生,真是一群禽兽不如的东西……如今在我们营里当然也没有娃娃们的好果子吃,可那些家伙毕竟也是我们的人,不是德国法西斯呀,还不至于杀害那些娃娃。”
“你说的是哪个,吉娜?”
“我们的,苏联的劳改营呗,那儿还有娃娃们的住处呢,叫‘母子间’——母亲带孩子住的营房。要是女犯有孩子或是在那儿生了孩子,就被送到‘母子间’去。谢天谢地我眼下没服刑,要不然我这小丫头还不得不住在牢房里。”
“给咱讲讲女营里的事儿吧。”
“今天就算了吧,姑娘们。一天讲两个‘营’太多了。下回再讲。这会儿咱们让爱玛讲吧;这都是她出的点子,咱们听听她讲的。”
故事之九
戏剧导演爱玛讲的是她如何成为一位初次恋爱的小伙子的进攻目标。
我给大家讲讲一个毛头小伙儿是怎样爱上我的,而且爱得那样无私,甚至发狂。
我的第一次婚姻是校园恋爱的产物,很不成功,也很短暂:一年之后便离婚了。这要感谢那项新法律,能尽快地结束这场津神折磨。和那位同学分手后我很快又结婚了。他也是个演员,还是个曾经红极一时的名角呢,虽然已到了强弩之末。他现在酗酒成性,早已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可在当初,我还觉得我们的婚姻相当成功,唯一使我苦恼的是他那没完没了的婚外恋。他每演一个新角色都会很快爱上和他配戏的搭档。为此我们吵阿打啊,最后我决定我们俩离开这里去外地,或许这是挽救这桩婚姻的唯一途径。我调到西伯利亚一个新建小城里的一个刚成立的剧团当导演。我们打好行李,离开了列宁格勒。我丈夫的想法是:在外地他肯定会成为那里的台柱子,包演所有的主角,何况他妻子还是导演呢。结果确实如此。我导的第一出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他演罗密欧,尽管从他的年龄和外形来看演傻胖子福斯塔夫更合适,当然,演李尔王他还不够老。你们也许猜到了,他在排练时又爱上了朱丽叶。演朱丽叶的那小姑娘确实漂亮,她刚从戏剧学校毕业,大大的眼睛,娇小的身段。显然她也被我那位旧日的明星给蒙骗住了。他之所以喜欢年轻姑娘也正是如此:稍微老成一些的女人便会一眼看穿他那肤浅的感情。随之而来的事真让我大伤脑筋。排戏时,我那个缺德老头子无耻地向朱丽叶一会儿飞个媚眼,一会儿又捏捏她的手,可自己的戏却演得糟糕极了,台词记不住,语调也不对。你们想想,40多岁的人了,还能演什么罗密欧。在场的演员、舞台监督,还有舞台工作人员等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还好奇地打量着我,有些人露出同情的神色,但更多的人是想看爇闹。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继续工作。第一场还没排完,我就感到了极度的津神疲劳。
就在我几乎快到津神崩溃之际,我忽然注意到,那位年轻的布景美工阿辽沙常常用充满忧郁和爱恋的目光注视着我。我的感觉好多了。以后排练时,每当我那位老来俏罗密欧再当众跟傻丫头朱丽叶调情时,我便看着阿辽沙,这样一来感觉就会好些。
有一天排完戏后,阿辽沙还不走,他等着我;我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剧常他向我表达了爱慕之情。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抚摸一下他的脸颊,就走开了。可他还是每次排练都来,自始至终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到了首场演出的日子。演出相当成功,当地的领导们还设宴招待了我们。席间,男主角宣布他要离开我,与他的朱丽叶结合。他真够可以的,选这样美好的场合来解决家庭纠纷。我伤心透了,宴会结束后便和阿辽沙一起绕小城漫步,然后回到他在剧团里的那间小屋,跟他过了夜。此后我的心情有所好转。我感到这种做法对我丈夫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我也有好处。再看见他时,就不那么伤心了,再看看阿辽沙,感觉更好了。
一天阿辽沙问我:“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吃惊地望着他,告诉他这不可能。
“你敢戏弄我。”他怒气冲天,“别忘了,你现在没在剧场里。如果你今天不答应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就自杀。”
我耸了耸肩:“想用一支道具手枪枪毙自己吗?那就祝你顺利。”然后扬长而去。
几个小时后我去排练,发现阿辽沙没来。没什么关系,我想,这样我可以安心工作了。近来他盯人的目光常常搞得我心烦意乱。不来更好……突然票房经理跑进来告诉我阿辽沙被送进医院正洗胃呢:他吃安眠药中毒了。我第一个念头是:“他怎么敢这样。这不是让我丢丑吗。”
一位年轻演员跑到医院去打听情况,虽然我心急如焚,但还是克制住自己,继续排练,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到了晚上,他们告诉我阿辽沙吃安眠药过量了,已经奄奄一息。
我再也忍不住了,跑去看他。医院的人知道我是他的领导后让我进了病房。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可他认出是我,小眼睛闪出光来。“你现在不会离开我了吧?”他耳语般地问道。
“当然不离开你了。”我口里这样答道,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着:拿这个傻瓜怎么办好呢?怎样才能甩掉他呢?
阿辽沙住院期间我又办回了列宁格勒,可你们猜怎么着?
他身体一恢复,就辞去剧院的工作,一路追我而来。
此后的事简直是场恶梦:他在列宁格勒没有工作,没有住处,到处游荡,每天都给我打电话。有一天我对他讲:“阿辽沙,你又不是女孩子,又不是我先勾引你,让你怀了孩子后甩了你。你也不害臊。你怎么没一点男人气儿呢?”
可这傻瓜还是不明白。他说:“如果我们真有个孩子,我就养着他,这样也许还好受些。”
结果我因津神过度紧张,进了津神病院。这才使阿辽沙死了心,离开了列宁格勒。他受的打击不校现在每当我听说女孩子被引诱后遭到遗弃时,我总在考虑究竟谁的日子最不好过,是她,还是他。你们知道吗,我宁可自己被人遗弃,也不愿被那疯狂的爱缠个没完没了。这种初恋,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看看舞台上的爱情呢,那里的匕首都是硬纸板做的,毒药呢,是兑上颜料的水。
女人们有的同情阿辽沙,有的同情爱玛。
然后大家转向爱丽什卡,一位好看的胖姑娘,是牛奶厂主任的秘书。
故事之十
爱丽什卡讲的是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我第一次遇见瑟约什卡,我后来的丈夫,是在彼得——保罗要塞的沙滩上。那天天气很爇,大家都在游泳,可我正好闹嗓子。我坐在水边一棵倒了的柳树干上,燥爇,难受。突然,一只大黑狗跳了过来,开始在我身上嗅起来。我害怕不认识的狗,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想起爸爸说的:“害怕狗时不要动,别显出害怕的样子。”
随后听到一个愉快的声音:“米什卡。你干什么呢?吓唬一位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你看看,她差不多跟你一样漂亮呢。”
狗的主人走了过来,挨着我坐在树干上。“米什卡游泳时,我在这坐一会儿,你不生气吧?”
“你爱坐多久就坐多久。你为什么不跟它一块儿游泳呢?”
“不行,我嗓子疼。你怎么不游泳?”
“我也嗓子疼。”
“那我们就坐在这儿看米什卡游吧。”
我们就坐着,看着,一会儿米什卡从水里出来跑向我们,抖了抖身上的水。它毛上的水像雨点一样落了我们一身,可我们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