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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运同衙门左侧有一监生,姓桃名灼,富有家私。生下一男一女,男名献瑞,女名自芳。这自芳纔交十五,生得沉鱼闭月、媚脸娇容。这日桃监生到亲戚人家赏灯去了,自芳约了开铜锁铺贾珍的女儿名叫银姐,出门看灯。这银姐年交二九,姿色也在中上之间,背地瞒了爹娘,曾干这不干净的事。两人领了一群丫鬟,到二更以后,缓步上街,看那些海市蜃楼、满街灯火。但见:羊角灯当空明亮,玻璃灯出格晶莹。五彩灯绣围珠绕,八宝灯玉嵌金镶。飞虎灯张牙舞爪,走马灯掣电烘云。鲤鱼灯随波跃浪,狮子灯吐雾喷烟。麒麟灯群兽率舞,凤凰灯百鸟朝王。绣球灯明珠滴漏,仙人灯海气蒸腾。一切如意灯、二龙戏珠灯、三光日月灯、四季平安灯、五福来朝灯、六鳌驾海灯、七夕乞巧灯、八蛮进宝灯、九品莲花灯、十面埋伏灯,闪闪烁烁,高高低低,斑斑斓斓,齐齐整整。
正是:
炫人耳目真非假,着相虚花色是空。
自芳、银姐并着香肩,携着纤手,喜孜孜的转过前街,来至海阳县署前。三更天气,游人却不甚多。此时,县署已为二护法海亨窃据,搭上彩楼,在头门外演戏,饮酒赏灯。手下报说:“有两个女子,年纪还轻,姿色俱在上等,请师爷赏鉴定夺。”海亨即下彩楼,运眼一看,喝一声:“好!不必再登选簿,孩子们,快扯他过来,备了轿子,马上送进府去,也算我们巡街有功。”一声分付,手下兵卒何止数十人,围拥将来,将两个佳人捉拿上轿,二护法押送前去。
此时摩刺正与一班女子欢呼痛饮,近侍报称:“海亨选了两名女子进来,在宫外候见。”摩刺分付:“带进,叫海亨小心守城。”早有侍女们将二人带进。自芳、银姐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左右挟他起来,摩刺细细观看,赞道:“果然与众不同!”即跳下座来,将二人挽起,左抱右拥,叫侍女们斟酒合欢。这自芳那里敢饮,摩刺叫银姐旁坐,自己拿酒挨他,慢慢的解开胸襟,露出鸡头嫩乳,抚弄了多时,淫心荡漾,忙分付备云床伺候。
原来,摩刺新制云、雨二床,都系洋人所造。云床以御幼女,倘有抢来幼稚女子,不解欢娱,怕他动手动脚,只消将他推上云床,自有关捩将手足钳住,可以恣意欢淫。
雨床更为奇巧,遇着欢会之时,只消伏在女人身上,拨动机关,他自会随心纵送,着紧处还有两相迎凑之机。当下众侍女将自芳脱去衣裳,推上云床。这小小女孩子晓得什么?谁料上得床来,两手不能动弹,两足高分八字,只急得哀哀痛哭。两边四名侍女执灯高照,各各掩口而笑。摩刺脱了上下衣裤,走近前来,怎不兴发?也不问他生熟,居然闯入桃源。自芳痛得杀猪也似的叫将起来,怎奈手足不能动移,只得再三求免。摩刺只爱姿容,那怜娇小?尽放着手段施展。
这自芳始而叫喊,继则哀求,到后来不能出声,那摩刺只是尽情抵触。三魂渺渺,早已躲向泉台,万劫沉沉,那复起升色界。
可怜绝世佳人,受淫夭死。左右禀说:“美人已晕去了。”摩刺分付开了关键,扶去后房将息,自己兴致犹酣,即将银姐补兴。银姐见此一番鏖战,正肉跳心惊,纔上了云床,摩刺即挺戈接战。幸得银姐自己在行,家中预先倩人导其先路,又大了几年年纪,虽则十分苦楚,毕竟稍可支持,还亏他战倒了光头纔住。重整杯盘,再斟佳酿。
侍女们跪禀说:“那美人已是救不转了。”摩刺大笑道:“怎么这样不经顽,拖去埋了。”又对品娃等说道:“你们天天死去,天天活转来,这女子如何这等烈性?”品娃道:“究竟他年纪太小了,搁不住佛爷的法宝,以后佛爷不要送雌儿的小命纔好。”摩刺道:“这未破过的女子,原没有什么好处,那里赶得上你们!”因搂着银姐道:“此儿颇可!”当即赐名品娥,着人赏他父亲一千银子、三品职衔。
此时,任提督因没有好将官,又听得胡制台亦未全胜,即与屈道台商议,请胡总督合兵一处,拼力灭了摩刺,然后夹攻陆丰。又谕锺毓亩兵一半守城,即亲领人马前来助战,约于四月初旬取齐,一同进剿。所以,摩刺虽大放花灯,却并未有兵戈之事。按下不提。
再说卞如玉自到苏家,日日攻研书史,因晓得襟丈是个翰林,自己一介寒酸,恐怕底下人瞧他不起。谁知这些家人小子,都听了吉士的分付,谁敢小觑于他?如玉也颇感激。春才虽则文理不通,却是天资朴实,他父亲要他认真读书下场,托了吉士,吉士转托如玉,日间与如玉同住园中,夜里回家安寝。
春才渐渐的粗知文理,出了一个”校人烹之”的题目,他也就作了一个”谁能烹鱼,我所欲也”的破题。他父亲视为奇才,旁人未免笑话。
这日暮春天气,吉士从洋行赴宴回来,因二十日是潘麻子的六旬寿诞,要如玉作一篇寿文,忙到园中与如玉、春才相见,将此话叮嘱如玉。因见桃花大开,分付家人置酒赏玩。吉士高兴作诗,春才只要行令。如玉道:“做诗即是行令,行令也可做诗,二公不要太执了。但这碧桃诗昨日已曾做过,弟诗未免草率,温大哥的奇拗之至!”吉士忙说:“请教。”如玉将两纸取来。吉士先看如玉的:不须花下忆平阳,锦帐重重斗艳妆,谁种玄都千百树,春风拂面感刘郎。
吉士道:“此桃系老妹丈未至时所栽,何感慨之深也?”
如玉道:“去后栽者尚足感人,况其先我而临风索笑者乎?人生能见几花开,小弟亦借此作他山之石耳。”吉士称善。又看春才的诗:桃树花开矣,叶多红实繁。
摘多煮烂饭,种好像渔源。
涨大小高屋,春风入笑园。
去年干独看,犹自未婚坤。
吉士笑道:“第一联我解得,第三句却怎说?”春才道:“人家都吃桃花粥,我们摘得多了,不好煮饭吃么?”吉士道:“第四句想是桃花源故事了。第五、第六句呢?”春才道:“你没看见《事类赋》,所以不晓得桃花水涨之典故。你看,这桃花树不比屋高些么?第六句不过是一首《千家诗》,没甚解说。”吉士道:“这干、坤二字呢?”春才道:“前日卞大哥讲的,‘干者,天也,夫也;坤者,地也,妇也。’我去年此时不是还没有娶亲么?”吉士道:“果奇拗!我们且浮白三杯。”三人打擂台掷色子,饮够多时。
吉士原是饮酒回来的,雪上加霜,未免沉醉,便逃席出来,跑至内书房躲避。卸了上盖衣服,歪在炕床。丫头递上茶来,吉士只喝一口,便叫他去唤巫云来捶腿。却好巫云来寻吉士回话,众丫头带上房门,在外边静候。吉士叫巫云上炕,轻轻捶了一回,又替他满身走滚,导引筋骨。吉士顺手勾他粉颈,问道:“你奶奶们在那里?”巫云道:“都跟着老太太在大奶奶房里抹牌。施奶奶叫我来问大爷,明早苏复起身上任,他妈已领他进来磕头辞行过了,奶奶们可要赏他的路费?”吉士道:“胡乱赏他二三百银子就是了,又问怎的?”伸手摸他胸前。
巫云道:“大爷不要闹了,新年在施奶奶房里与我动手动脚的乱顽,被施奶奶看见了,好不对着我笑,做鬼脸儿羞我。大爷果爱着我,何不明收了?奴去年不肯出去,原是恋着大爷的恩典。”吉士道:“我很知道,只是我此时还不便收了。
我今日告诉了施奶奶,我们晚上先叙叙罢。”巫云斜瞅了他一眼,道:“大爷偏爱这样歪厮缠,我看乌奶奶也还是青不青、蓝不蓝的,究竟什么意思?”吉士道:“你不晓得的。”
因扯他的手,叫他捏那东西。巫云只得探手至裤中替握住,偎着脸说道:“好大爷,这个我怕禁不起,晚上你只放进一半去罢。”吉士板着他脖子亲嘴道:“莫怕,我会慢慢儿进去的,看他头上不是软软儿的么。”两个顽了一会,巫云开门出去。
一个翠螺跑来,低低说道:“好姐姐,你借一两银子与我,我妈妈等着买夏布用,到明日扣除我的月银罢。”巫云一头答应,一直的上房去了。
吉士睡了片刻,已是掌灯,来到小霞房中。吃过夜饭,将要上床,丫头们已都退下,他笑嘻嘻的对着小霞说道:“我有件事儿央及你,你可肯依?”小霞道:“有什么事,这等鬼头鬼脸的?”吉士道:“久已要这巫云,此时不便收得,今夜要与他先睡一睡,你还替我遮盖些。”小霞笑道:“这算什么事,也值得这个样子!正经大姐姐还容着我们,我们好意思吃醋?要吃醋不到今日了!前日在城外时家宿了三四夜,却又怎么来?”吉士道:“不过夜深关了城门,不得回来罢了。”小霞把指头在脸上印他一印,说道:“看你羞也不羞,可可儿到了时家就夜深了,就关了城门了,都这般凑巧?只怕爬墙挖壁,还要闯到邻舍人家去哩!”吉士笑道:“好妹妹,这事你怎么晓得?”小霞也笑道:“若要不知,除非莫做,雪里葬死尸,不久自然消化出来。我也晓得,你不十分恋着那人,不过难为情罢了。”吉士道:“我从前不很爱他,这几回倒弄得丢不开手了。”小霞飞红着脸说道:“不要喷蛆!好好儿过去罢,也要早些过来,免得天明叫丫头们知道。”吉士笑着去了。
此夜与巫云温存旖旎,了却夙心。天未明。
回小霞房中,小霞拉入被内,相偎相抱,反多雨后绸缪。嗣后,小霞把巫云十分优待。正是:未必芳心离醋意,好沽名誉博郎欢。
再说竹理黄躲债潜逃,一心要往潮州投奔大光王,希图富贵,因任提台兵马在百里外屯扎,盘诘往来行人,不能前去,却又身无半文,只得在乌归镇上做工度日。这理黄是游手好闲之人,那里会做什么生活?旬日间换了三家。这第四家姓箭,母女二人,老妈约有五十年纪,女儿却只十六七岁光景,专靠往来客商歇宿,得些夜合钱糊口。
理黄投在他家,不过提汤掇水、沽酒烹茶,况且帮闲在行,颇